小姑娘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抬起。
她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奚臻看到她的反应,冷淡狭长的眼眸微弯,总是抿得平直的唇也无意识翘起。
“你不用这么紧张。”
奚臻还是不懂喜欢,却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心脏跳得很快,奚臻眼前是城市的霓虹灯,安静的车内,她能听到丁蕾清浅的呼吸声。
丁蕾的呼吸声渐渐随着心情平复,她意外地看着奚臻,黑亮的眼睛小心地偷觑奚臻的表情。
奚臻好像,没有不开心?
小姑娘讨好地软乎乎笑着,说话声音低低的。
“我、我没紧张,刚刚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名字,还以为是老师喊我回答问题,才会吓了一跳。”
她看到面色冷淡的女人闻言眼尾上翘,脸上笑意浅淡,一时间看得出了神。
奚臻笑起来,真的好漂亮啊。
“都在上班了,还会想起上学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奚臻冷淡的声音染上了一点暖意。
奚臻也会想起上学的事情,不过往往都是在她压力大的时候,会在睡觉的时候梦到差点被歧视外国人的导师延毕的那段日子。
她在那段时间钩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又在钩好后一点一点拆掉,重新钩,又在最后恢复成毛线团。
后来奚臻决定回国,行李箱里除了一些资料,就只带了几个起球的毛线团,和那副陪伴了她几年的钩针。
她以为丁蕾是从学生步入社会,因为身份上的转变导致压力大增,才会有这样的误会和错觉。
丁蕾不好意思说是奚臻给她的感觉和教导主任很像,低头尴尬地笑,说话的声音很小。
“没有压力啦,就是不小心听错了。”
她忽然想起来会议上有人讨论奚臻的声音很好听,像饼干一样酥脆。
对声音很苏有了错误理解的丁蕾很认同,奚臻像海盐柠檬味的苏打饼干,酥酥脆脆,就是有点咸,还总让人觉得心里酸酸的。
末了,她和奚臻道谢,“谢谢奚臻。”
然后丁蕾就不敢说话了,她害怕说错了话,奚臻会更讨厌她。
空气又安静了,奚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之前慌张下没有打招呼的行为让丁蕾生闷气了,她看向车内后视镜,小姑娘眼神闪躲飘忽,不敢看向前面。
她犹豫了一下,唇动了动,还是没敢问出口。
沉默就这样自然地顺延到了夜晚,她们进了屋各自换上鞋,丁蕾习惯性地想从外卖袋子里拿出自己的那一份。
奚臻欲言又止,在丁蕾伸手够到餐盒的时候,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晚一起吃?”
丁蕾愣了一下,没有拒绝,乖乖地点了头,“嗯嗯,好的。”
小姑娘没有多话,很安静地和她对坐着吃完了饭,少了活泼爱说话的百灵鸟,奚臻感觉饭菜都没那么好吃了。
饭后丁蕾要收拾餐盒,奚臻喊住了她,“不用,这些...我来弄就好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抿着唇,麻利地动手把餐盒收拾好,丁蕾拿了抹布将桌面擦干净,她则打包好垃圾袋放在门边。
在奚臻从玄关往客厅走的时候,才发现丁蕾没有回卧室,乖巧地在客厅等着她,看到她的时候小姑娘笑得很文静。
“奚臻好啦?那我就回房间洗漱收拾睡觉了。”
女人愣了一下,心里的疑问猝不及防地被她问出了口。
“你在等我?”
小姑娘点了点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声音带了点紧张和不好意思。
“在家的时候湘昀妈妈都是这样的,取云妈妈在忙,她会在旁边陪着,不会让取云妈妈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做这些事,会不开心的。”
这是奚臻从没想过的回答,她本来想说这有什么,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并没有觉得一个人做这些家务活会有什么不开心。
可是在她看到丁蕾等着她的时候,那一瞬间漫开的喜悦不能作假,在看到丁蕾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以后,心脏的饱胀感又万分确定地告诉她,是的,你需要这份等待和陪伴。
最后看上去强势冷漠的女人别开脸,眼眶微红,她讷讷地动了动唇。
“谢谢。”
心脏的跳动似乎都更加有力,她仿佛听到血液从心室奔涌向四肢,耳尖发热,连带着眼眶也一起酸涩。
“谢谢你,朵朵。”
这一句话奚臻说得很清晰,丁蕾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奚臻自喊她小姑姑以后,第一次称呼她,而且喊的还是她的小名。
小姑娘惊讶地小声地“欸?”了一声。
对上丁蕾惊讶水润的杏仁眼,奚臻下意识想偏开视线,但她硬生生忍住了,直视丁蕾的眼睛。
她在丁蕾黑亮圆润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小的自己,漂亮的瞳孔像是一面迷你镜子,照出她脸上僵硬的笑。
“我、我很开心。”
想要坦诚情绪对奚臻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说完话,她感觉身体僵硬,热气朝大脑上涌,四肢却是麻木冰冷的,汗闷在背和衣服之间,心里有一股不断攀升的气遇到了节节阻碍。
其实才说完奚臻就后悔了,她根本不能明白自己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又在说些什么。
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无论是坦诚,还是一次次逆着试图逃避的心选择迎难而上。
当奚臻注视丁蕾瞳孔里自己微小的影子时,她的眼里也只有这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目因为欢喜舒展的时候,她仿佛听到有一朵花开的柔柔轻响,被耳朵捕捉,而后在她的胸腔里脉动。
原本按照丁蕾的性格,这时候她会高兴地说,“能让奚臻开心就太好啦!”
只是当她笑着仰起头去看奚臻的脸时,她注意到女人专注沉凝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人心惊脸热,吓得她赶紧低头无措地移开视线。
滚烫的热度从血液熨到脸颊,又将耳朵烫伤了,丁蕾以为自己是一座即将喷发火焰的小火山,整个人都烫得不可思议。
“我...”她忘词了。
丁蕾咬了咬唇,想让自己说点什么,“你...”
她垂下头,奚臻只能看到她柔软的发顶,那里有一个发旋,她感觉手有些痒,总想摸摸丁蕾的脑袋。
“是我应该做的。”最后丁蕾这样说。
她没敢多留,“月亮熊要开始了,我、我去看剧啦!”
小骗子,奚臻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距离月亮熊最新集开播还有四十分钟。
看到丁蕾落荒而逃的样子,女人神色有些复杂,她看着那扇门打开,又看见那扇门被匆忙地关上,心还安稳地落在胸膛的位置,心口却隐隐发烫。
她又想起来那个问题了。
什么是喜欢?
她们还在同一个房子里,她却看不到那个总是能扰乱她思绪、使她失控的小姑娘了。
奚臻用手按着心口,在门合上后,疯狂乱跳的心就逐渐恢复了平稳,她带着莫名的失落感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她该做什么?这是奚臻第一次没了规划。
她拿起钩针,但是看到色彩缤纷的杂色毛线团,她的心也跟着乱成一团,酸甜苦辣咸在她心里缠成了球,让她更加迷茫了。
丁蕾也没在看月亮熊,哪怕剧集早已开始,这个一向准时的小姑娘,反而拿起了钩针。
四个月后,她给实习证明盖完章就该走了,她得趁离开前尽快把答应奚臻的围巾织好了送给她。
就算奚臻讨厌她,她也该把承诺的事情完成了。
想到晚上奚臻的转变,心脏跳得“噗噗”快,丁蕾手里的钩针险些漏了一针,好在她及时发现,将套了半针的线退了回去。
她一点一点数着针数,像是借此整理自己的记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奚臻看到她,但略过了她,这是发生在开会以前的事情。
小姑娘垂着头,一手按住胸口,天然微微上翘的唇角往下直坠。
奚臻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好人,她不能太自作多情了。
她借住在这里,蹭奚臻的车,奚臻带着她上下班,之前还给她做饭吃,已经给奚臻添了很多麻烦了。
她想起湘昀妈妈的教导。
“朵朵,妈妈知道你很好,所以很多人都喜欢你,不管一件事是否会令自己为难,都会尽量为你考虑。”
“妈妈的宝贝,你已经很棒了...不过我们的小公主可不可以再厉害一点,在收到善意的时候,也想想这件事是不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这世界上只有妈妈们为朵朵做任何事是理所当然的,其她人为朵朵考虑是她们善良,我们也要守护这份难得的心意,给她们减轻一点压力。”
“好~朵朵听妈妈的!”
丁湘昀和丁蕾说这话的时候,丁蕾还很小,她不确定小小的女儿是否能完全理解她的话,说完就抱着女儿说起了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丁蕾不记得,这段对话却记在她的脑海深处。
从小到大,丁蕾得到了太多的善意,她都会努力回馈,就像妈妈说的,她不应该把别人的善良当成理所应当。
只有这份心意得到善待,温暖才能在人与人之间传递。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杏仁眼闪着水光,像可怜兮兮的小奶猫。
灯光明亮,她低着头继续织围巾,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只不过她的动作并不流畅,一卡一顿,笨拙却认真。
如果奚臻不讨厌朵朵就好了,在沉浸式织围巾的时候,丁蕾偶尔会这样想。
只是当她发现自己的侥幸时,脑袋里就会出现一枚鲜红的实习章,提醒她四个月后的分别。
在她的楼上,奚臻拿起了钩针,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毛线团、噢!毛线团,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的冷淡女人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钩点简单的小玩意儿当做消遣和解压。
她一贯是这样做的,可是今天做不到了,混乱的思绪变成一团活的色彩斑斓的毛线团,正在她的胸腔胡乱奔跑,四处碰撞。
女人对着手上的钩针发呆,看着排列整齐的毛线团出神,她多么希望那些纷杂的想法能变成现实中的毛线,好让她一根一根解开死结,然后一一捋顺了盘成纯色线团。
手机“嗡嗡”振动,她着急地解锁打开,却发现不是丁蕾的消息。
【夏颖:不行,你得让我知道,你铁树开花头一遭的对象是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
奚臻的脑子会自动翻译,她知道夏颖问的是她喜欢谁。
我喜欢谁?她问自己。
脑海里出现一张笑脸,明媚灿烂,是最温暖美好的向阳花...然后是丁蕾开心地吃着蛋糕,殷红的舌尖舔走唇角的奶油。
画面无端被回忆蒙上旖旎的色彩,一句忽然从记忆里飞来的“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叫她姑姑!”,将这份旖旎撞得失了颜色。
连姨,咏梅女士...
你敢承认吗?你能接受吗?奚臻再一次叩问自己的心。
心脏为这个问题颤抖,奚臻感觉世界在远去,她好像还是那个被哄着捉迷藏在衣柜里睡着,却被奇怪声音吵醒的小孩,为她织围巾的女人和另一个陌生女人在她们一家三口的床上,赤条条的身体交缠扭动。
如果你失败了呢?咏梅女士怎么办?她是连姨的堂妹,也是咏梅女士最喜欢的小孩。
这是咏梅女士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可是...她也问自己,那奚臻呢?奚臻怎么办?
第58章 她可以吗?
丁蕾不知道奚臻的烦心事,小姑娘闹钟响起就结束了今日的织围巾,萎靡地叹了口气,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了。
她一向很擅长排解自己的情绪,身体放松的情况下人的状态也会好很多,既然心情已经很糟糕了,当然要泡个澡善待自己,再搭配早睡早起吃饱饭,健康的作息自然会解决掉大半忧愁。
取云妈妈一向是这样教她的。
泡澡的时候丁蕾戳了戳水面上漂浮的小鸭子,想到取云妈妈和湘昀妈妈最近都不愿意和她视频,总是乐呵呵的单纯小姑娘也会发愁。
虽然湘昀妈妈是说她们在过二人世界不方便,但丁蕾总感觉两位妈妈怪怪的,好像瞒着她什么。
纤细的手指在水面上画着圈,水汽弥漫,丁蕾噘着嘴发呆。
她心里一向藏不住事,常常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丁蕾认真地回忆起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位妈妈不太愿意和她视频,甚至连语音也发得少了。
思绪远去,她忽然在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丁蕾:湘昀妈妈,你们在医院附近吗?最近流感爆发,取云妈妈身体不好,妈妈们不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哦,也离医院远一些,还有记得戴口罩做好预防。】
【丁湘昀:朵朵为什么会这么说?】
【丁蕾:妈妈们后面有医院啊,这么大的两个字呢,朵朵都看到了。】
后来湘昀妈妈在她上班的时候给她发语音,取云妈妈给她发沙滩的漂亮照片。
听语音的时候她有些疑惑,于是也就毫无顾忌地问了。
【丁蕾:沙滩上好多人哦,怎么这么安静呀?妈妈们是特意到偏僻地方给朵朵发消息吗?】
【丁蕾:妈妈们放心玩啦,不用这样做的,朵朵不讨厌水了,听到大海的声音也不会害怕啦!】
【丁湘昀:嗯,这是之前玩的时候拍的,现在我和你取云妈妈都回酒店了。】
【应取云:[语音消息]朵朵在咏梅女儿家里住得还好吗?没有因为想妈妈哭鼻子吧?】
【丁蕾:才不会!朵朵已经是大人了!才不会看不到妈妈就哭鼻子找妈妈呢!】
【丁蕾:但是朵朵很想你们,妈妈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取云:妈妈也很想你,我们朵朵真棒,已经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厉害大人了呢!】
【丁湘昀:等你实习结束,妈妈们就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难道是取云妈妈生病了?
丁蕾总感觉心里不太踏实,但妈妈们一向喜欢瞒着她,把她当成易碎的水晶娃娃,哪怕她再怎么强调自己长大了,可以帮妈妈们分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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