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
雀雀看的压根移不开眼。
楼枫秀把她的头摁低下去,威胁道“不准看!”
“那,那能说句话吗?”雀雀道。
“说。”
“哥,你真好看。”
“......”
楼枫秀红着耳尖,揉了把后脖颈“闭嘴。”
“好的。”
尽管如此,楼枫秀始终没有拆掉那根红绳。
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不在乎下顿怎么吃,不在乎明天还能不能醒。
可现在,他活在从未想象过的未来里。
地痞,流氓,跟他再无瓜葛。
他才不会拆!
第65章
入秋后, 老杜田里终于收割了第一茬青菜。
从此楼枫秀跟李大娘家没再买过菜,顺道走过去就能掐两把。
青菜出售源头,主要供及东西楼。
这得多亏二撂子, 虽然粉娘不待见他, 但他跟东西楼后厨的厨子关系不错。
大厨掌管采买, 听说他好兄弟杜爷开田耕地,特地到田里走了一趟,当场敲定了收购一事。
楼枫秀早看好了一间临街商铺, 阿月伤势彻底恢复,前去看罢,便与房主签了租契, 为铺子取名为风月鉴坊。
一经敲定,推进非常迅速。
九月末, 风月鉴坊开张。
作为贫瘠街道开起来的第一家字画铺,整条街比迎状元还热络。
当日大清早,李大娘包了两份新衣裳带来要二人换上,外衫特地挑的红绸缎,绣的红花, 分外喜庆。
俩人穿成红包样,刚并肩走到铺子门口, 风月鉴外便挤满了熟人。
满条街的熟人来送贺礼, 卖早点的送包子,卖伞扇的送灯笼, 办喜宴的送红纸, 敲锣打鼓热场子。
风月鉴从里到外,铺了绵延二里的红毯,门口贴上双喜, 灯笼挂了整整十八只。
这下子,可算是用空了南五里街各行各业常年积压的库存。
除了熟人光顾,就连清云寺住持也来亲身入市,为阿月送了一份手抄经书。
阿月原在书写开张新联,以为他专程来贺,搁下笔歉疚道“住持明知,学生为寺中壁画意图并非心诚,甚至,学生如今,仍不知您法号。”
“虔诚不在心,而在行。”住持道。
李大娘忙碌于众人之间分茶点,楼枫秀正站在门外收贺礼,此时怀里抱着乱七八糟满满当当贺礼,听见交谈声音,歪头看见住持,冲他挑了下眉,嘴里不敬,面上却笑意盈盈道“老秃驴,你也来了!”
住持瞧他长发系着那条红绳,犹是开怀自在,含笑颔首道“是啊,楼施主,恭喜了。”
贺礼交叠着直往怀里塞,楼施主应接不暇,没待走近,住持便将一卷经文交付了阿月,道“老衲经手开光,灵的。”
“什么?”阿月没能明白。
“今日老衲打扫经阁,窗风掀了经文,想必此卷与施主缘深,遂取了一卷,特来相送。”住持说罢,便不再多留。
阿月目送了住持,未及翻开经卷,却听楼枫秀道“站住!”
文人街开书斋的老伯竟也来了,老人家在风月鉴外大体看过,有点迟疑。
毕竟这里不太像新铺开张,非要说,实在更像一场成亲喜宴。
不过迟疑很快打消了,他看见了正在目送住持的阿月,正要朝他跟前走去,却被门口收纳贺礼的少年拦住了。
“劳驾,这是老朽贺礼。”老伯往他怀里摞,楼枫秀瞥见熟悉锦盒,当即想到里面之物,立刻躲开了。
“我没手!”
“......无妨。”老伯弯腰,想将锦盒靠在门槛旁放下。
“拿走!不怕我拿去扔粪坑了?”楼枫秀没好气道。
听声音十足耳熟,老伯一愣,有点没认出来,于是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
“是你!”
“这是我的铺子,不是我是谁?”
“你,你!”
“我怎么?让你拿走,还不走?”
“多谢您特来祝贺,请进来坐吧。”阿月走近来,作了相邀。
老伯没来得及发火,于是敛了态度,和善道“不了,老朽只是听说这里热闹,过来看一眼,书斋还尚未闭门,这便要走。”
“那你可快点,街上像我这样偷子可多了,眨眼就能搬空你无价的珍宝!”楼枫秀嘲讽道。
“你这孩子!”老伯还得争论,阿月往前一步,又道“我送您。”
老伯摇头,叹了口气,有些腼腆的递上锦盒“此墨,老朽已私藏多年。遇见小友,才觉得墨香珠明,绝世相称。老朽不耻,以自身之浅薄,妄利诱之。经思,实在不如小友坦荡。横竖不能让它随我入土,如小友不计前嫌,还望收下。”
楼枫秀现在也是读过几本书的,勉强听的半懂,他依然挑着下巴,拒人千里。
阿月没有接,他轻轻一笑,转而向楼枫秀道“我手中尚捧佛卷,枫秀,你可以代我收下么?”
“可以。”他想都不想,一口答应。
由于答应太快,楼枫秀当场愣住,完全没有反悔时间。
阿月对楼枫秀是循循诱导,是软磨硬泡,是蜜罐子里头腌咸鱼。
硬生生把他一个下九流,盘成根红苗正的少年郎。
他对他绝对信任,完全不需要过脑思考。
只要阿月温声细语一张口,楼枫秀浑身就没有哪块不服从的。
既然应下来了,他也不好给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接下锦盒,与老伯勉强一笑泯恩仇。
不消片刻,老杜跟二撂子扛了一麻袋香瓜姗姗来迟。
二人放下麻袋,发出同样的疑问“你俩,到底是开张还是成亲呢?”
“......”
阿月笑而不语,楼枫秀到一下子红了耳尖,憋半天骂了个不轻不重的滚字。
楼枫秀放下贺礼,刚将锦盒藏到最高的书架顶上,看见那麻袋香瓜,不仅纳闷“你别说这是贺礼,我记得昨天刚从你们地里摘过一篓子!”
老杜翻了个白眼“世外仙不想进城,非要让我带过来。”
二撂子拿起一个递给楼枫秀“世外仙伯伯家的香瓜,比杜爷种的还甜!”
“胡说,你那嘴里吃屎都是香的,能品出什么咸淡?”老杜骂道。
“是真的!”二撂子据理力争“秀爷尝尝!”
楼枫秀正将香瓜接到手里,此时人流忽然分出一条大道,祈大爷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个扛匾额的工匠,对阿月道“小后生,老头子特来贺喜啦。”
“祈爷爷,请进来歇脚,稍后还要请您揭头彩。”阿月道谢间,搬出了铺子里的靠椅。
“别忙关照我,先让人给牌匾挂上头。”工匠扛上前来,牌匾遮着红绣球,半遮住上头提着的风月鉴三字。
祈大爷敲了敲匾额横平竖直的字道“这字,我给提的。”
“还行吧,不如阿月。”楼枫秀掰开香瓜,一边啃着其中一半,一边兀自评价。
祈大爷拿拐杖戳了戳楼枫秀肚皮“吃吃吃,兔崽子没点眼色,过来帮忙!”
楼枫秀暗暗骂骂咧咧,随手将香瓜塞给阿月,撸上袖子去帮工匠挂牌匾。
风月鉴并没有请人制作牌匾,毕竟制匾额要花费一笔不小银钱,本欲挂旌旗的,祈大爷这一送,送的正当时。
李大娘忙前忙后,分完粘糕分包子分完包子分香瓜,脚不沾地。
老杜上前帮忙一块分,分着分着,手里一空,当即感慨道“嘿,不够了,人怎么还越来越多了?”
“小枫找铺面,整条街都在等着开张,自然都得来沾沾喜气啊。”李大娘道。
“对嘛,也是我们关照着长大的俩孩子哟。”旁人应和。
“可不是,成亲这样大的喜事,当然都得来!”
“......是开张。”
“对对对,开张开张,顺口了顺口了!”
“那你这口顺的够邪门。”
一切就绪,祈大爷掀开遮在匾额的上的红绣球,楼枫秀点香燃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声响中,风月鉴正式营业。
老杜吃着世外仙那的确比自己种的还香还甜的香瓜,望着阿月自然而然捂住了楼枫秀的耳朵。
二人身穿红衣,在爆破的烟尘里彼此对视,尤其楼枫秀,笑的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老杜诡异的想,这他妈,多般配的一对璧人啊。
热热闹闹一场轰动开张,直到午后方散去。
字画没见卖出去几幅,忙的都是整理那堆乌七八糟的贺礼。
在第一天的黄昏落幕,风月鉴闭门之前,来了个伙计。
这个伙计送来一份迟到的贺礼。
贺礼是一副装在长匣子里的画,画着古旧的街巷,阴云密布的天空,无论天地和行人,皆是灰暗压抑的笔触。
唯一的颜色,是在街巷中穿行着的两个玩闹的稚童。
落款拓印的,显然出自名家手笔。
虽然楼枫秀没什么雅识,但入字画行,不免有所耳闻,此名家一画值千金。
送贺礼的伙计,楼枫秀并不认识。
他合上画随口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没挂名。”
“无名不收。”
“我知道是谁。”阿月却道“收下吧。”
“哦。”
伙计递过长匣子就走了,楼枫秀接在手中,却觉得浑身不是滋味。
今天还有什么重要的人没来吗?
究竟谁送的呢?
难道阿月背着自己交其它朋友了?
男的女的啊?
他认不认识啊?
什么关系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纠结的撕心裂肺,而阿月一无所知,收了砚笔,正准备闭门回家。
抬头见他盯着画作,恨不得要用眼神将它烧穿一个洞。
“你不喜欢?”
“不喜欢,画的平淡无奇,不知所云,有辱斯文!”
为贬辱画作,楼枫秀一时连用三个成语,这一反应,着实证实他最近读书的确没有懈怠。
“我怎么不知道你哪交来的这样没品味的朋友?”楼枫秀气冲冲道。
阿月接过画,将它放回雕刻着豆蔻的长匣子中。
“赌场。”
“......”
第66章
字画坊开了俩月, 俩人反倒比以往还要拮据。
支摊只为解决温饱,主要替街上贫邻代笔,大多熟客一概不收银钱。
到了腊月, 文人墨客更喜欢去酒馆烘着炭火温酒听曲, 哪还有几个肯往这贫苦地界里跑。
唯一稳定的客源, 是祈大爷,唯一接洽的生意,是为伞扇铺子的伞面扇顶写词作画。
开了铺子后, 才知处处都有琐碎地方要用银子,赚的远不如花的快。
不过,俩人瞧起来毫无压力。
赚的少没关系, 老杜地里的蔬果随便摘,反正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挨上一整天饿的日子了。
冬月初, 天色阴阴沉沉的,不大好。
字画坊内煨了炭火,楼枫秀躺在作画的长案上,脸上盖着书在睡午觉。
阿月坐在他身侧,翻看本祈大爷倾力推荐的古籍。
二撂子忙里抽闲, 来风月鉴找俩人玩。
他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了东西楼每日进收老杜蔬果的账薄, 一进来, 正要张口,就看见阿月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月, 杜爷让我找你, 结算上月的月钱。”
“嗯,你坐下等我。”
阿月给他搬了只凳子,轻轻放在地上。
核账时, 二撂子坐在旁边等,他脚上穿了双新鞋,时不时抬脚左看右看,偶尔弹弹鞋面尘土。
“对啦,杜爷让我问问,咱铺子是不是该交下一季租金了?”
“腊月底。”阿月回道。
“杜爷说啦,缺银子尽管找他取!之前杜爷土豆种的好,集市上抢着买,这个月底结账,发现赚了好多银子呢!阿月你看,我的鞋,杜爷刚买的!杜爷还说啦,我以后每天都可以吃一串冰糖葫芦!”
“那很好。”阿月轻声道“多谢杜爷,我们暂时还能应付。”
“哦,好,那你吃冰糖葫芦吗!”
听见冰糖葫芦,楼枫秀忽然醒转。
他将书从脸上拿下来,从长案上起身,看了看二撂子,和他手里的糖葫芦,努力挪开眼,闲闲问道“老杜最近总不来,他有什么好?”
“杜爷到世外仙伯伯家去了,他说要种黄豆,得养地,以后结了豆子,可以拿来让李大娘以后做黄豆粘糕。”
“怎么不种红豆?我还是喜欢红豆粘糕。”楼枫秀道。
“不知道啊,那我回去问问他!”
算完东西楼月结银钱,二撂子拿着他的糖葫芦和帐薄就走了。
楼枫秀目送半天,阿月正煨着火,漫不经心道“你要不要吃冰糖葫芦?”
“!”误以为被猜透心事的楼枫秀“小孩才吃那玩意!”
“可我从没有吃过。”阿月说“我刚好要去采买,带一支回来,我们一起吃?”
“哦。”楼枫秀状似无意,然内心开始偷偷期待。
阿月还没动身,风月鉴外走来一位小沙弥。
他推开半掩的门,带进门外风霜,先与阿月互行了佛礼。
小沙弥道“打扰了,不知小先生这会可有空闲?”
“没要紧事,您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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