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了!”他挑灯,抓住人一一比脸照过。
可是没有阿月。
楼枫秀不死心,重新再度挨个照了一遍。
仍然没有。
地底空间至此已绝,他放弃寻找,转而问道“这里只有你们?还有没有其它藏人的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啊!”
“我一睁眼,就在这了,乌漆嘛黑,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大爷,你是来救人的对吧,大爷,救救我们吧!”
楼枫秀随时抓起一人,用菜刀割断他身上捆束的绳索。
那少爷得了自由,并不急着跑,立马挨个帮人解绳套。
楼枫秀干脆把菜刀丢给他,灯火一闪,忽然觉得这人似乎眼熟。
仔细一看,这家伙穿的花红柳绿,正是小年夜听戏那日往他手里塞橘子皮的花孔雀。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
“腊月二十七!”那花孔雀道。
“我是三十那天,呜呜呜现在外面都什么时候了啊?”
“初一那天,我特地到圣莲道上香,忽然被人蒙头。”
“我是初五......”
“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这些人被捕时间不一,近来失踪的外来人口,大抵都在这里没错。
他想,那么阿月也许是被关在别的地方了。
楼枫秀起身时脑袋一黑,他扶着石壁,略缓片刻。
那群少年少女已经全部得救,纷纷往外跑去,途径隧道,出口躺着三五个呻吟叫痛的杂碎,还有几个试图爬出去喊帮手。
楼枫秀走过去,顺手把人薅下来,踩着杂碎的肩背,重新爬上莲座。
脚下还未踩实,忽而一虚,跌倒前被一只手及时扶住。
“恩公小心!”
楼枫秀借力站稳,出了隧道,放开他的手。
“恩公,隧道里那些人,全被你打败啦?”那只花孔雀兴奋道“哇,恩公,你可真厉害!就用这把破菜刀,就能打倒这么多人!”
花孔雀挥舞着拳头,跟着他亦步亦趋“我名沈怀一,恩公尊姓大名?”
楼枫秀没回话,甩了甩不甚清醒的脑袋。
只听那花孔雀沈怀一继续道“恩公,我来帮你提灯吧,等等,恩公你!你流了好多血!”
楼枫秀难受的厉害,只觉得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实在被吵的头疼,骤然停步,转身瞪了他一眼。
“再说一个字,我缝上你的嘴。”
沈怀一吓的一噎,闭着嘴跟在他身后。
楼枫秀一门心思寻找阿月,到处在四处摸索机关。
那家伙死缠着不走,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沈怀一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摸过的地方,他也会手忙脚乱摸一通。
属于是没忙硬帮。
偶尔跟他太近,难免踩中楼枫秀脚后跟。
“你还不走?跟着我干什么?”
“恩公,我觉得你,好像随时会晕倒。”
“少管闲事。”
“......可是,恩公,我怕黑,只有你手里有灯啊。”
“......”
楼枫秀没精力管他,摸边整个大殿,可惜,再也没找到第二个隧道机关。
第73章
打伤的杂碎难免跑出去几个, 等他们集结人一股脑冲进抱仙慈,顾青民巧率衙役赶到。
迅速点过,所有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口都在, 一个不缺。
顾青民内心激壮难言, 见楼枫秀穿堂过殿四处搜查, 于是叫来两个杂鱼拷问。
杂鱼交代,抱仙慈院中仅此一处隧道,所有待拐人口全在此处, 压根不知道阿月究竟是何人。
“撒谎!周堂主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我县衙暗线,阿月小友又怎么会失踪?”
“啊......”杂碎恍然大悟道“现在知道了。”
“怪不得堂主总说县令背后有高人。”另外一个杂碎道。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真是傻蛋县令心眼变多了!”还有一个杂碎道。
顾青民“......审讯期间禁止聊天!”
楼枫秀前后听罢,不再滞留, 当即离开抱仙慈院。
走着走着,忽然被人踩了脚后跟。
回过头, 沈孔雀,不是,沈怀一仍然跟在身后。
“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沈怀一委屈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我的名字没有报在走失人口里。”
“那你偷偷跑回去就是了,还想怎样?”
“我家远, 得渡船。”少爷衣裳穿的花,却连个腰带都没有, 靴子上值钱的翡翠全被抠走, 只留下难看的嵌边。
“......”
“恩公,你借我点银子吧, 我会还你一百倍的!”
“滚。”楼枫秀烦的要死。
他家都被烧了, 穷的浑身就剩一只小老虎,借个屁的钱。
沈孔雀很识趣,见他态度厌烦, 登时站在原地,不敢再跟上前。
灯火渐远,夜色深浓,仿佛又回到那莲座底下,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日月何几,偶尔有同伴被老鼠咬掉手指的神秘隧洞里。
沈怀一头皮发麻,抱着胳膊,一步一步,追着灯火悄悄挪腾。
只见他恩公走出不远,忽而停了一瞬,将手里提灯丢垃圾似的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怀一兴冲冲跑过去,捡起灯笼,朝他身后喊道“谢谢你,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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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外来人口失踪一案,着实成了顾青民心头大患,失踪的少年少女的爹娘常驻在县衙门口,每天敲锣打鼓喊冤,指望顾青民能给出个交代。
终于,交代来了。
周业生行事谨慎许多,这一回掳走的大都是自外地而来,路过定崖的妇孺。
外乡客对软弱的县令作风不如何了解,当然,无论风评如何,现今失而复得,失踪人口性命无虞,这位县令就是他们的救星!
于是乎喊冤的锣鼓,当场替换成了感恩的鞭炮,集体集资,还为县令大人造了一顶匾额,绕街游了一圈,好好宣扬了一把感激之情。
顾青民对此分外心虚,毕竟荣誉不是他一力创造的。
可是心虚之外,又有些飘飘然。
在开始人口报出失踪后,祈为良遍布大街小巷的贫民眼线,曾见过周业生手下几个心腹于抱仙慈院附近打转。
衙役曾蹲守抱仙慈院附近多日,可惜一无所获,以为重点藏在盐场,又改蹲守盐场。
除夕夜阿月失踪,顾青民担心已然牵连二人,如今祈为良年老体弱,病况愈下,不得不将此事隐瞒。
直到当夜,逃出的少年少女胡乱窜到盐场,经蹲守衙役发现,立即上报。
顾青民为失踪人口这件事心力交瘁,夙夜不眠,只记得昨日愁苦不堪,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谁能想到形势逆转,失踪人口竟然自个出现了!
他片刻不曾耽误,立刻以最快速度前来捉拿!
连夜审讯之下,那些个杂碎顺利供出了背后指使人物白虎堂堂主周业生。
可周业生前不久还在牢狱里,几句栽赃陷害轻而易举脱罪,光凭三言两语极难佐证。
更何况,他如今神出鬼没,谁都提防,极其谨慎,哪怕依然身处定崖县,但衙役时常查无此人。
由于担心周业生背地派人整死楼枫秀,初八一大早,顾青民享受完外乡客的感恩之心,转念一想,亲笔提字,提字侠肝义胆,敲锣打鼓来给楼枫秀发放匾额。
外头吵的厉害,楼枫秀半梦半醒睁眼。
看见老杜站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捆麻绳,臭着一张脸,颇有想把他当场勒死的气急败坏样子。
他昨晚上走到半道,碰见找了一天一宿的老杜。
由于体力不支,被他一拳撂倒,如今,只见自己躺在烧的乌漆嘛黑的床榻上,身上重新裹了一层药纱。
而二撂子跟雀雀趴在床尾,一人死死抱着他一条腿。
“瞧见没有,我刚买的麻绳,用来捆猪的。”老杜拿绳子在手里缠了几圈,道“伤好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捆着它!”
顾青民携匾进屋,正见老杜在往楼枫秀脖子里套麻绳。
还以为他又是哪帮拐卖人口的贩子,一帮捕快冲上去就把人摁住了。
“等等!你们谁啊!”
麻绳反套上老杜脖子,楼枫秀得了势,从俩小家伙怀里抽出两条腿,便施施然走下床,扬长而去。
“站住!你他妈给我回来!”老杜拼命挣扎,比杀猪动静小不到哪去。
“楼枫秀!”
楼枫秀走街串巷打听阿月乃至白虎堂各方信息,如今满大街,议论最多的竟是顾青民。
自查封春意浓,后捣毁地下赌坊,现在又寻回失踪妇孺,有此青天大老爷,那是定崖城头等大幸!
他觉得有些可笑。
顾青民找了那么久,如果阿月没出定崖城,如果阿月尚且在人世,怎么着也该有点线索。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顾青民是个废物。
毕竟连那些没脑子的杂碎都知道,他不过是个傻蛋。
楼枫秀寻了一天,老杜带着雀雀跟二撂子也找了一天,夕阳落幕,行人渐稀,终于街头相遇。
老杜跑上去从头到脚检查伤口,未见恶化迹象,遂放下提着的心。
“秀儿。”他妥协道“别跑了,你要找,咱们都陪你一块,行不?”
“不找了。”楼枫秀道。
老杜刚松一口气,又听他道“明日再找。”
“......”
楼枫秀回到老宅,一眼看见顾青民。
那废物傻蛋不去派人寻找阿月,反而跟一帮捕快留在宅子里,监督工匠,给他修补烧毁的宅院以及坍塌的灶屋。
“楼小友,你终于回来了,你的朋友全部都去找你了。”
“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小可在等你回来,亲自授你荣誉。”顾青民拿出那只侠肝义胆的匾额。
“......我接受,你可以带着这群人滚了。”
“不行,你们屋子烧坏了,匾额无处悬挂,不修好怎么对得起你的荣誉?”
“......”
“你放心,楼小友,小可一定保证你的安危。”顾青民面容严肃,语气认真。
他是这样想的,既然阿月已经失踪,暴露合作内幕,他主动出面作保,再分派几个捕快,不分昼夜跟着楼枫秀,料周业生一时不敢露面对他下死手。
楼枫秀坐在院落里,看着狗窝里空空荡荡,看着砖瓦重新铸起房屋,看着侠肝义胆的牌匾,看着手脚麻利砌砖的捕快们。
最后望了顾青民一眼。
“百姓们说,你顾青民,是定崖之幸。”
顾青民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是,是么?百姓们,这么评价,小可?”
“你会杀光那些杂碎,将阿月找回来的,对吧?”
他在不敢置信中沉浸许久,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能走到今日,全依仗阿月与祈大爷背后支撑。
祈大爷已然年长,近来身体欠奉,而阿月就此失踪,不见踪迹。
白虎堂势头虽然已微,可历年悠久,定崖充斥着遍地游手好闲的乞丐,无恶不作的败类,仍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
除非派来兵马,杀尽这帮无法无天的地痞,否则,他想不出到底怎样才能扶的起来。
顾青民上任至今,全城皆知他的迂腐,面对罪恶的软弱,哪怕施粥布善,可从未得到过一句赞赏。
他决心插手,也只是因为那时盐价太高,他又被困在此地无法辞脱职务,月银逐渐捉襟见肘,不得不为。
如今白虎堂不成气候,原想阿月小友大概凶多吉少,最后护下这位楼小友,过了风头便递交辞呈,回老家娶妻生子,再不沾惹朝堂。
除了失踪人口家室感激,他还没有听到过来自当地民生的评价,知他姓名者多是唾弃,多年来他时常憋闷衙门,就怕遭人轰打。
可原来,竟然有人认为,他这么一个废物知县,却是定崖之幸。
念头至此,他凝神,一字一句,宛如立誓道“楼小友,小可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今日开始,定崖就是小可埋骨之乡,哪怕耗尽必生,小可定会肃清毒瘤,携带定崖百姓夙愿,还以定崖青天!”
“好。”楼枫秀缓缓点头“好。”
衙门有这么多人啊,一天就能重建烧毁的老宅,如果全部一起去找阿月,一定很快能找回来的。
他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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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房屋大体补修齐全,顾青民上门挂了匾额,留下几名身手了得的衙役,名义是帮他找阿月,实际上主要盘桓在楼枫秀周围形成了保护圈。
世外仙虽然骂骂咧咧,但仍然交给老杜几付补血疗伤药膳。
老杜清楚楼枫秀执拗程度,不得不妥协,只要楼枫秀愿意按时吃药,找就找吧,大不了一块陪着。
于是乎,仨人便一起前往大街小巷,往乞丐帮里询问阿月音信。
一旦路过勾栏南风馆,也会进去探一遍有无新卖进去的肉脔。
乞丐群体非常壮大,定崖城内各个角落皆有遍布。
他们整日街头游荡,通常知道的比旁人略多。
楼枫秀探寻消息时,发现在人口居多的街头,多了好些断手断脚的乞丐。
年纪通常只有八九岁,看起来可怜又残忍。
就在其中,唯独脏了花衣裳的的沈孔雀,身为其中唯一全乎人,脸上抹的黢黑,蹲在乞丐堆里,苦口婆心跟那群可怜的乞丐借银子。
乞丐们都是穷人,有富余也不肯出借。
顶多有些发发善心,要到剩饭给他分点口粮,省得饿死。
楼枫秀从他跟前路过,压根没认出来,沈怀一看到却他立刻站起身,毕恭毕敬道“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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