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有点摸不透阮盛意如今的想法了啊,还有那个出去玩……
“你先前讲的出去玩,是……”
恰好电梯到了楼层,阮盛意走在前面带路,微扬声道:“就是出去玩呀,萧老师要快快的养好身体,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开车出去玩。”
“去很远的地方吗?”
阮盛意缓了脚步,道:“不远,我们向西去,去看沙漠的星星。”
-“我家挺远的,出来要穿过一个沙漠。但是也挺美的,如果你想去玩,我可以陪你去。”
萧温妤默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好沉重,她有些不太担得起来。
阮盛意的态度似远似近,可她的行为却处处都像是伸出了一根稳健而强壮的绳索,绑在了萧温妤的身上。拽着她,拉着她向上去,攀上情绪的高峰,而后征服它。
好难。
但她忖了一忖,轻嗯一声,“好,我们一起去。”
阮盛意拉开房门,引着萧温妤进去,关好门后,柔声道:“开灯。”
暖色柔缓的灯光自玄关处一路开向客厅,向来者展示着房间内的布局。
萧温妤扫了一圈,“你做了全屋智能?”
她知道,也劝过赵雯和萧言月在家里装一套,可两位老人都以不想折腾为由拒绝了。
毕竟是小城市,年轻人不算多,有钱有折腾的心思的人更少,于是做这个的也算不得多。
阮盛意笑了笑,应下来这个询问,拉过一旁刻意做的高一些的凳子给她,道:“回头你的鞋放在上层柜子里,这样取用都方便。”
“这房子我没打算出租,所以都是按着我自己的使用习惯做的,也懒得分柜了,这里凑合一下就好。”
“拖鞋是防滑的,这套房是三室两卫两厅,五带六所以送一个小阁楼带露台。阁楼没装修,有一间客房被我改造成了书房,有床但没必要住。所以一间卧室一个卫生间,不冲突。洗衣机和热水器在主卫,你随便用。”
她絮絮叨叨地介绍着房间的大致情况,萧温妤便随着她的介绍欣赏着整间房的装潢。
整体是偏浅色的简约风,到处都显着干练与时尚,客厅的一角有一个旋转的楼梯,应该就是通向阁楼的。
但也没有一味的追求潮流,譬如厨房就没有“听信谗言”做成开放式或者半开放式的,依旧很好地做了分区,让整间房更好打理一些。
很快,走到了算是目的地的地方。
阮盛意忽然想起了什么,开门前挠了挠头,道:“这里是主卧,你一会儿不许笑。”
萧温妤敛回四处打量细瞧的目光,点了点下颌,“笑什么?”
阮盛意泄了一口气,“算了,你肯定会笑的。”
她拉开房门,奶白色的房间里首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大床和……
床上的一只大粉兔子。
萧温妤想,也许在几天以前,阮老板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她看到这只兔子可能真的会笑一笑,会说她可爱,可如今再看到它,心底只剩一阵阵讲不清涟漪的波动,一下一下,轻轻刮蹭着她的心,有点痛,也有点暖。
这只兔子,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到底在阮盛意的人生里担当了怎样的角色,这才让阮老板如此惦记着啊。
她走过去,握住垂在身旁的兔耳朵,低头看了良久,轻声问:“你抱过吗?”
“装修好以后,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阮盛意随着一起坐在床边,“不过你放心,这里都差不离装修好半年了,早就把甲醛那些放干净了。”
萧温妤深深地望她一眼,挑唇笑了笑,转而整个人埋进兔子中,深吸了一口气。
阮盛意,阮老板,她的好老板,她这默默无闻却将一切都安排得尽善尽美分外妥帖的好老板。
如果这兔子对她那般重要,那再叠加一份气息,再叠一份温暖,可不可以让她更开心一些。
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能回报阮盛意的了吧。
吸完兔子,萧温妤直起身,道:“你邀请我住过来?我住哪儿?”
阮盛意看着她,温了声音,“这儿。”
萧温妤错愕,“主卧?那你住哪儿?”
阮盛意轻轻握住她的裙角,轻道:“我没有刻意让你,但主卧太大了,又太亮了,我睡不着。”
“倘若不是此事,我最喜欢的还是我的小阁楼。”
逼仄的小阁楼,只有一扇窗户的阴暗房间,床榻又小又窄,最多也只够一个人住,居然能被称为最喜欢吗?
萧温妤的呼吸抖了抖,缓缓平稳了呼吸后,竭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抱阮盛意的冲动,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阮老板真的好优秀啊。”
话题跳跃的速度太快,阮盛意惊诧抬头,于是恰好撞进了满是欣赏的眸中。
心跳都凝滞了一瞬。
萧温妤却翻过手来同她掌心交叠握在一处,任暖意在掌中流淌,温声道:“七年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连长大都不够,可阮老板却独自打拼出来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好厉害啊,也好优秀啊。”
“萧温妤……”阮盛意看着她,又移开目光,低声道:“我不是好人,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萧温妤:“是非好坏我有评断,不许你说。”
她微微一笑,又说:“既是如此,让我看看坏人给自己的房间布置成什么样了,好不好?”
……
第41章
没有萧温妤想的那么顺利。
阮老板听到这个请求, 首先冒出头的表情是迟疑,而后是低落,闷声道:“要不然, 不看了吧?我的房间,我自己收拾就好。”
萧温妤不催她,只是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总要看的,都在一栋房子里住了,结果还不知道彼此住在哪一间可还行?”
“……就在对面。”声音愈来愈无力。
萧温妤松了松手,微微挑眉, “让不让看?”
感受着掌心迅速抽离的温暖和冷空气倒灌带来的寒意,阮盛意轻叹一声, “好吧,那你……”
萧温妤:“我不笑, 一定不笑。”
就算是墙上都挂满了粉兔子,她也一定不笑!
她发誓!
阮盛意颤了颤嘴角。
她本意并非是不让她笑, 她想说的是,那你看了别太难受。
陈越歆看过,结局是两天都没理她, 完了还语重心长地把她训了一顿, 她不想萧温妤也像那个死女人一样训她,可又舍不得掌心这点温暖。
她偷偷合上手,又深呼一口气, 推开另一间的房门。
手, 便在此刻被猛然握紧。
论大小, 这一间绝对不比主卧小, 这套房子不算六楼一共是130多平, 三千九一平,是这个小城算得上昂贵的房子了,所以布局上也很有特色,被她改成书房那间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客卧,而这两间则都是差不离大小的主卧。
但阮盛意管自己这间叫客卧,因为没有主卧会选这么厚重的窗帘,在白天也能挡的一点光都没有,整个房间只有床头的一盏昏黄小灯,照着铺了一整床的小玩具们。
小玩具们,绕了一大圈,恰恰好围了一个人睡觉的空间。
阮盛意听到身旁人的呼吸陡然重了几分,相握的手也微微发着颤,良久,良久,她似终于泄了气一般,松开了手。
她忙说:“不压抑的,我喜欢这样的布局,你看我的小阁楼。”
“压不压抑的你自己这不是很清楚吗?”萧温妤阴沉着脸,兀自走出两步,顿时感觉好似被阴霾笼罩一般,再抬脚都沉了许多。
阮盛意:“那……你拉开窗帘吧……刚好透透光。”
萧温妤失了言语。她向着卧室内走去,自然也能感受到身后这人向要挽留却又不敢拉她的忐忑,背对着她,轻轻挑了挑唇。
傻不傻呀,她像是那么不懂人心的人吗?还是说,对她竟这般不信任吗?
一想到这人竟怀有对她这般不信任的念头,萧温妤的心沉了一瞬,又痛了一下。
她的那些所谓的好人没好报,在阮盛意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事情前,好像都没那么痛了。
她走到床边,微微折身,低声道:“阮老板真的好厉害好厉害。”
“竟然真的像太阳一样,从黑夜中慢慢升起,一点点,带来光明和温暖。”
阮盛意的眼尾红了。
她看着善于观察万物长于洞察人心的人从一堆小玩具里抽出了一个极特殊的,一个有些残破古旧却非常干净的丑萌丑萌的兔子,轻轻抱在怀中,听到她说:“是这个吧,一切的开始。”
这只兔子是一只手缝兔子,形式陈旧,有点破,但非常干净。她是用一件有些粗糙的绒布包了棉花,缝出来的小粉兔子,手缝线的痕迹有些乱,可以看出来缝线的人并不长于手工。
这样一只兔子在这一众精美的小家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就像阮盛意这家伙,在这么一堆人里,是那么特殊。
很容易,就被人一眼看到。
萧温妤轻轻抚着兔子耳朵,手指一寸寸摸过,寻着兔子身上的残损,温道:“这些破损,我会修补。叫声姐姐,我帮你补。”
腰上忽然环了一条胳膊,女人带着几分犹疑的动作,却还是缓缓收紧了胳膊。
阮盛意要高一些,因而她弓了身体,这样才能把头埋进萧温妤搭在肩上的长发里,闷声道:“姐姐。”
温热的呼吸撒在萧温妤的脖颈,激荡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又轻轻撞响了她心底的钟,惊起一只雏鹿,在心底乱蹦。
萧温妤呼吸都颤了一瞬,一只手按在这人的手上,调笑道:“好乖呀,小妹妹?”
阮盛意抬手拍了一下她的侧腰,闷声道:“别太过分。”
“你凶姐姐?啧啧啧,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你要不要了解一下这只小兔子的来历。”
“什么来历都逃不过这一声诚心诚意的姐姐哦。”
阮盛意已经讲不清自己这动作到底是为了掩埋自己的羞涩和脸红,还是借着这动作听到了萧温妤咚咚的心跳,推着她自己反倒是更进一步地脸红。
她松开怀抱,偏过头轻咳一声,道:“那年我十四岁,我妈……她有一天做梦,梦到了我抱着一只粉兔子,眼睛是两个黑纽扣,鼻子是一个那种圆的黄的纽扣,她就非要给我缝一个。”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也不由自主地回忆着那年的冬天。
阮清是在那时候确诊的那个要命的疾病,不知道是怎么达成了平衡,她清醒的时长渐渐多了些,那年冬天的某个早上,她非要说她家安安有一只粉兔子玩偶,然后就要抢过她的衣服去缝。
那时候,她就那一件绒毛大衣,家里管着她们娘俩的人也烦了,那年就送了那一件过冬的衣服,过去的衣服又拿了回去,给家里的小孩穿。要不是邻居家的大妈给了她一件棉袄,她也很难度过那个冬天。
可时过境迁,这只兔子也成了后来许多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里,阮清留给她的唯一的慰藉。
手忽然被轻轻握住,萧温妤温软的声音在她耳旁轻响,道:“那我给她缝一件小裙子吧,要粉色的。”
“毕竟没看过阮老板穿这样娇嫩的颜色呢。”
阮盛意看着那双没有过分探究欲望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她其实也可以多说一些。
陈越歆知道的多,是因为那时候的她只有二十岁,她不多说一点,陈越歆不会愿意留她下来,更不会教她做那些谋生的活计。后来出没在她人生里的人,近如谢瑜,对她的过去也只有一星半点的了解,深层的东西一概不知。
可她看着萧温妤,忽然觉得,她也可以多说一些,萧温妤也应该多说一些。
她张了张嘴,手却被轻轻捏了一下,萧温妤勾了眼尾,道:“叫声姐姐,我就帮你,乖妹妹?”
阮盛意:……
不得不说,萧温妤确乎是很懂怎么带她走出情绪泥潭,仅这一句便拽着她脱离出来,心底只剩嫌弃。
这人怎么老想着当姐姐呢?
当姐姐,要付出的可是很多的。
当然,这个深刻的道理,一个多月后的萧老板才理解并亲身体验了一下所谓之代价。
至于现在……
阮盛意软了声音,“姐姐。”
“嗯,乖。”萧温妤抚了抚她的手背,“冰箱有吃的吗?”
“这两天你也辛苦了,今天姐姐给乖妹妹做好吃的,你休息一下吧。”
阮盛意噙了笑,道:“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下午要去街上看看吗?”
萧温妤轻嗯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间黑透了的小卧室,轻轻带上门,长久悬挂在脸上的笑意才松散了几分。
她没有叹气,也没有停顿,平静地走到了冰箱前,抬眼便在冰箱的反光中看到了一个好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自己、格外枯槁的人。
阮盛意能够慢慢讲出那些深埋心底的恐惧,她可以吗?她给阮盛意提的那些,好像也只有表层一些,更深层的呢?上一段婚姻带来的那些深刻入髓的痛,林斯沐那个人留下的烂摊子,犹还历历在目……
萧温妤轻轻抚上反光之中的糟糕透顶的面容,暗问自己:
你真的做好再进一步的准备了吗?
你真的敢于再进一步吗?
你真的想好,要拖着那个小太阳,一起面对你生活里的一地鸡毛了吗?
她咬了咬下唇,叹了一口气。
不过眼下,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她做饭还是相当不错的。
她进了厨房,而身后那倚着门框的人也直了身体,缓缓关上了房门。
萧温妤快速备菜,简单做了两个菜,又下了两碗面条,扬声唤阮盛意吃饭。
没有人理会她。
她把菜都焖在锅里保温,解了围裙,走到阮盛意的卧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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