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比,温明就显的配和很多,他放开塞缪尔的手指,很自然地抬手到桌面上,触碰为他准备好的切分牛排的刀具时蹙了下眉。
塞缪尔一直注意着温明的动作,此时就开口道:“喏,或许他需要一副手套。”,侍者很快取回了一副手套,看样子也是游戏服装设计师选择的结果,和他的礼服是一套的。
温明戴上手套,不紧不慢地开始切牛排,此时,温奇那边已经从言语上的僵持转为了肉眼可见的冲突。
温奇姿势很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忽然挥手将白磁盘打翻了出去,他受伤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扭身去看那个侍者:“我说了我不想吃。”
侍者大概就是在等他无法忍受,露出野性不驯的本色,在他做出这样“不听话”的行为后,他们惩罚他就会更冠冕堂皇了。
温奇皱眉看着侍者,心中的愤怒和恐惧在交战,反抗对他来说是不需要思考的,但是反抗过后的遭遇,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惧。
在他心中的恐惧即将战胜愤怒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声:沉重的实木座椅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和一声低笑。他扭头去看,看到塞缪尔翻过了座椅,一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叉子,叉子末端插着一块切分好的牛排塞在跌坐在地上的侍者口中。
半米不到的地方,温明以手背撑着下巴,微低着头,脖颈到肩胛勾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面前是那份被切去了一块的牛排,缺失的那一块不作他想,连同消失的叉子一起扎进了侍者口中。
他整个人有一种刻意做出来的矜持。
这种刻意的确不是他有意为之,会给人这样一种感觉纯粹是因为他与塞缪尔太默契了——
在接收到利亚姆“吃点东西”的指令后,他很配和地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因为没有受到威胁而格外的慢条斯理。
抛开一切不谈,那块牛排缺失烹饪的很好,汁水丰盈地锁在一层微焦的面皮下,每次刀刃下压,都有散发着香料味的油光浮现,在切下那一块牛肉时,他将牛肉扎在叉子上,还稍稍歪头欣赏了片刻——在塞缪尔从他的手上将叉子接走前。
一切都太流畅了,流畅的仿佛顺理成章,塞缪尔以温明的位置为支点,翻过椅子,顺便扫腿将倒下的椅子踢过去击翻了那个刚要有所反应的侍者,然后俯身,将牛排…连同叉子一起送进了反应不及,惊愕地张大了嘴吧的侍者口中。
塞缪尔并没有用力,反则侍者的口腔就会整个被贯穿了。不过饶是如此,那名侍者被吓得不轻,他跪坐在地上,脑袋被迫在塞缪尔的动作下仰抬着,喉咙里因紧张过度而发出“咔咔”的声响。
塞缪尔微笑着,上半身保持着笔直压低,几乎贴到了踩在椅子上的右腿上,他一手捏住侍者的两腮,然后把叉子拽出来,很随意地仍在桌子上——非常准确地在利亚姆面前转了两个圈停了下来。
“没毒呢。”
塞缪尔说,愧疚的毫不真实:“抱歉,我们这种人总会担心食物的安全问题。”
有一名侍卫没看清厅内的形势,莽撞地跑过来,想要制服塞缪尔,被塞缪尔用酒瓶砸在脑门上,晕了过去。
那个酒瓶,银色的瓶身,半透明的材质,看起来就很坚固,实际用起来也确实挺坚固,而对于这种坚固的材料,破碎时竟然可以发出如此清脆动听的声音,简直是爆头的好工具。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酒瓶是温明递过来的。
利亚姆用眼神制止了还要有所动作的几个侍卫,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地笑道:“既然确定没毒就吃点东西吧。”
塞缪尔也如此认为,温明和温奇已经快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如果按照饼干面包不算正经食物的标准,那他们自从前天开始游戏后就没有正经摄入过食物。一会儿的秀中秀,塞缪尔敢确定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多少还是补充□□力比较好。理论如此,不过无论是温明还是温奇,都很坚定的一点东西不吃,塞缪尔也只好尊重他们的意见。
进餐的环节结束,于是开始进行一会儿游戏的分组,选择谁是剧情中塞缪尔喂下解药救走的那个人,而剩下的那个人,不需要谁解释,所有人都知道结局最有可能是什么样子的。
大厅里一时沉寂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利亚姆缓和着气氛——看起来他对于尴尬这种东西深恶痛绝——他满口正确的废话,究其本质就是让温奇温明中的一个大胆的去死。
因为心里各有所思,餐桌上的几个人对利亚姆的喋喋不休都心不在焉,尤其是温奇。
在利亚姆两句话中间一秒钟不到的停顿里,他忽然站起来,拜塞缪尔的酒瓶爆头所赐,他身后不再有侍者对他的行为进行管制了。
塞缪尔歪头去看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温奇已经隔开了温明好一段距离。
他站起来,沉默了一小会儿,开口。
“我要举报温明盗用身份,非法洗脑,作为仿生人抢占人权。”
温奇是个身形优秀的年轻人,背着多么沉重的东西或是受了怎样的伤都能保证自己站的笔直拉风,但是此时此刻,穿着定制的主题礼服,他忽然站不直了。
“……温明不是我的哥哥。”
他死死垂着头,说出了曾经与为了获取一点亲情而欺骗自己完全相反的一句话:温明不是我的哥哥。
温明不可能是他的哥哥,因为他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一个哥哥。
他没有破解开加赫白凌驾于系统之上的篡改,在他的记忆中,温明就是他的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他们一同长大、朝夕相处,这是比他自己的身份都要清晰以及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但是他对此产生了质疑:比起记忆,他对于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更加深信不疑。
如果暂时忽略掉他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时机和动机,塞缪尔得承认温奇是个有魅力的人,无愧于在这个小世界做一次“主角”。
利亚姆微笑着看着温奇,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哦?但是据我所知,你一直是将温明视作哥哥的,并且也在包括真人秀的报名环节认定了你们的亲缘关系。”
“不,”温奇的手指蜷起攥紧了,他轻轻摇头,“他不是我的哥哥。”
利亚姆的眼珠转了转,他看向温明,很苦恼似的皱起眉头:“那么孩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你被指控了一些很严重的罪名呢。”
塞缪尔猜他是知道温明身份的,至少他知道温明不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人类,这一点从那个时候和瑞林短暂的交谈就能的出来,瑞林很快看出了文明是“被改造过的”、“非原生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黑科技,但是瑞林能看出来,利亚姆当然更加可以。
看出来了,但是不说,或许他们准备拿这一点作为日后牵制温明的把柄,不过在这个时候被温奇自己爆出来,他们对于这一出好戏也乐见其成。
“如果说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想弗彻先生心中的人选最好重新考量一下了。不过,”,利亚姆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怎么选择当然还是由弗彻先生决定。”
塞缪尔笑了一下,更多的是对加赫白,他很难完全对加赫白产生同情、担忧或者什么友善的情绪……加赫白对他可从来算不上好。
当然,在这个小世界中——或许是没找到机会——加赫白还没给他使绊子,但是也可以预料的不会做什么好事。让他为加赫白担心,恐怕他得是某个圣天使在世。
最关键的是,加赫白又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除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可能会死。但是温奇温明之间必须死一个的话,让温明,无论是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之前还是之后的温明,恐怕还是会想让温奇活下去。
毕竟他是真的很爱温奇,自温奇的父母死后他是唯一真心爱温奇的人了——如果温奇把他当人的话。
似乎是察觉到了塞缪尔的目光,温明转过头去,他的姿势和刚刚切牛排和递酒瓶时没什么两样,还是优雅沉稳,带着让人不敢接近的清冷和同时让人想狠狠蹂躏的脆弱。
塞缪尔看着他,脸上的戏谑滞涩了一瞬间,不过很快,他又调动起一个微笑,拒绝深究在听到要他在温明和温奇之间选择一个人时的想法。
总之对方不会有事的。
让他吃点瘪会更有意思的。
他控制表情的能力一向很好,不过他忘记了此时他戴着那个能遮挡一切的头套,流线型,颜色介于木头和金属之间,材质也是。
这个笑是很经典的塞缪尔殿下的笑,加赫白一定能从这个表情中了解他的想法的,哪怕他们之间什么都不说,塞缪尔如此想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痛苦痛苦或者快乐根本无法传达出去。
他的表情对方看不到。
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这样想着,加赫白抬手去触碰塞缪尔耳后的系带。
加赫白的手很灵巧,带着连手套都无法隔绝的热度。在“咔哒”一声,头套带扣解开的同时,成功激起了塞缪尔的一个激灵。
头套被掀起,在塞缪尔眼前遮出了一片模糊的阴影。塞缪尔眨了一下眼睛,耳边如同眼前一样的模糊混乱:头套与发丝的摩擦声,加赫白凑近时的礼服挤压声……
加赫白并没有将头套从他的脸上拿开,他只是贴过来,对他低低地耳语了一句。
“你欠我一个人情。”
又是一阵簌簌的摩擦声,加赫白离开塞缪尔,站起来:“温奇说的对,我没有资格被选择,我来做剩下的那个。”
利亚姆扫视过垂头不语的塞缪尔,将视线定格到温明身上:“好的,那么游戏开始。”
他满面春风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工作人员带温家双胞胎下去做一下准备工作。
这里的准备工作,基本就是指注射药物了。
不知道和这场的大主题有没有关系,总之游戏的方案总要加一点关于毒药或者春药的设定,感觉方案设计人灵感枯竭了似的。
塞缪尔理所当然地想要跟着他们走,却被利亚姆拦了下来,拦的太温和了,让塞缪尔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弗彻先生,你没必要参与那些环节,”,似乎知道塞缪尔要说什么,利亚姆紧接着解释道,解释的有一些抽象,“有关弗彻先生的剧情,我们可以指将影响作用于那两个孩子身上,而对于过程……”,他饱含歉意地笑笑,“因为事前不清楚弗彻先生对这场秀中秀感兴趣,秀的设计并不适合我们参与,太……”
“太”字后面的形容词,利亚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用一声叹息代替了,不过塞缪尔很快总结出了几个词,并且在秀开场十分钟内增加到了十几个。
第91章
秀的地点安排在了地牢, 这个游戏剧情中的地牢被设计的极尽变态之能事。
大概是为了契合什么病变的剧情,地牢主色调是阴惨惨的绿色,开场地点是一条很宽的长型通廊, 但除了正中间一米左右铺着青色石板的路能走,两边都是挖开的沟渠, 里面流着散发臭味的污水, 类似于翻开的下水道, 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异物, 比如老鼠的尸体和抱团的白色蛆虫。
沿着这条路走, 得很小心不被湿滑的青苔滑倒掉入两边的脏水沟里,如此走大概一百多米,就到了一个用铁栏杆围起来的大厅。
大厅面积很大, 古罗马斗兽场的同款形状, 四壁都是已经开不出原本颜色的石墙,黑乎乎的长满了某种霉菌。
整个大厅唯一用以照名的是地板上呈喷溅状,类似血液的发光颜料, 喷溅的起点正对的墙上没有霉菌黑斑, 被擦拭的很干净, 上面是一副占据了整面墙的彩雕——起码塞缪尔第一眼看过去时是这样以为的,他认为是某种印象画,因为有大块的色彩拼接,颜色鲜明的几乎有戏剧性。
但是很快他意识到他错了, 那是一个女人, 全身涂满了彩色油彩的女人雕像画。
结合大厅奇怪的布局以及将要发生的场景,他大概有了一些看法:献祭。
利亚姆要将温明温奇献祭给那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是利亚姆信奉的“主”吗?在开口前,谨慎起见, 塞缪尔将系统叫了出来。
“雕像画的女人是谁?”
雕像画并不是用传统工艺完成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黑科技之一,整个雕像栩栩如生,夸张一点讲,女人肌肤的雪白依然在人体彩绘的浓墨之下紧绷绷地透露出来,若不是雕像占据了整面墙的大小,说是真人涂抹了颜料坐在墙里也未必没有可信度。
女人既是如此的真实清楚,系统的识别也没花多少时间,它很快给了塞缪尔答复:“这是蒙斯可琪。”
塞缪尔还记得系统之前对于蒙斯家族的介绍,蒙斯可琪作为蒙斯家族的小女儿,联姻嫁入了政治世家,借此为蒙斯家族掌控了极大的话语权。
在这个世界里,蒙斯可琪是性,或者说性感的代名词,在这种级别的秀里供奉蒙斯可琪是一种“传统”。
看来这件事和他们关系不大,塞缪尔微微放下些心来,只额外留意了墙上的蒙斯可琪。
蒙斯可琪有张很标志的脸蛋,是那种完全没有攻击性的美。
不过虽然蒙斯可琪在任何一个故事的版本里都被代称做蒙斯家族的小女儿,但是算起来她也有三十岁了。
不知道这副雕像画是记录了她的哪个年龄,但是这个被当作性感代名词的女人面无表情,既没有小女儿的娇憨也没有成熟美人的妩媚,只是一个冷漠的空壳子。
不会那么简单的,他想,蒙斯可琪,以及她所在的蒙斯家族,不会那么简单的。
不简单,就会有他能利用的地方……前提是温奇能活下来。
利亚姆坐在塞缪尔身边,正向他介绍被他选择的那个孩子有多么的安全。
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从各个方面看都是地牢的周边建筑,一定有一条路能从这个房间出去到达温明他们所在的地牢,也许是反过来,温家双胞胎最终会到达他们所在的房间。
依然是通过摄像头,塞缪尔和利亚姆观察着游戏中的情况。
在第一种方案中,那件摆放着蒙斯可琪雕像画的大厅应该就是他们选择的角斗场了,不过现在变成了方案二,那些人也相应地做了调整。
他们在大厅一侧,蒙斯可琪雕像画的下面加了一个装置,非常常见的那种:当这个感应装置被压住时,另一边连同逃生通道的铁门就会打开;而当重物移开时,门就会重新关闭。总之是要保证一个人被困在地牢里,只有一个人能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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