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维里瞥他一眼,很理解对方的心情——毕竟他也挺喜欢珈璃安娜的,因此他只好尽力地岔开话题:“说到展览,我准备给你也举办一场画展,整个场上都挂上你的作品。”
“但是你……”
“在地狱里办,”清楚格子会说什么,萨维里提前一步说到。
在满是毫无修养的恶魔的地狱里举办一个净化天使的艺术展览,亏他想得出来,不过格子倒是对此十分感兴趣:“真的吗?那你再等一等,我还有一副惊世骇俗的作品没有画完,到时候交给你一起展览出去。”
“当然可以,想必一定能震惊地狱!”萨维里对格子捧场得要命。
对于贷款了爆红地狱的艺术展,他们两人一惊一乍地讨论了许久。期间塞缪尔以为系统会和他联系,告知他现在的情况或者接下来的安排之类的,但是一直没有,从上一个小世界结束之后,系统好像就凭空消失了,上一次系统长时间没有回应还是第二个小世界,陈远昏迷的那段时间。
那次系统告诉他自己是进行了“安全升级”,检测系统对主神是否存在异心,那么这一次,一定是比检测异心更激进的操作,结合最近玛顿弥拉的失踪,塞缪尔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格子平静下来后,也开始为塞缪尔感到担忧:“不会有事吧?”
萨维里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不会有事的,”,他抬头,双眼十字形的花纹跳动了一下,“对吧?”,他问塞缪尔。
塞缪尔回看过去,垂下眼睛没有说话,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
不是愉悦或者自信的笑,更像是一种挑衅,仿佛是对着怒涛席卷的风暴张开双臂,做出一个轻蔑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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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赫白蹙眉,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在主神去解他的发带时不动声色地向前躲闪了一下。
从主神现身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此时发生的事情:主神来找他,一定会抱他。主神爱他,是他的荣幸,相应的,他也总是愿意为主神献上他不知廉耻的忠诚。
但是今天,他不想做。
在他向前躲闪时,因为角度转换,他又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那个像他又绝对不是他的人以一种错位的角度看着这边。
以被男人圈抱在怀里的姿势被人注视着,加赫白没有丁点难堪的感觉,但在无所谓之余,他很惊讶地发现自己产生了一种类似勇气的力量。
于是在主神逗猫似的抚弄自己的下颚时,他偏开头,低声道:“抱歉,我今天没有心情。”
几乎是在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他被放开了,清洁的空气一瞬间重新充斥了他的鼻腔,但是没有丝毫解放的心情,他忐忑地等待着主神的反应。
主神在笑着,老年人独有的慈祥的笑容:“没有关系,我亲爱的孩子,是我勉强你了。”
摇摇头,看到主神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加赫白放松了些,但是主神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僵在了原地,血色一瞬间从脸上尽数褪去。
“我知道你不会有心情的……你又爱上了塞缪尔。”
和那时候陈述加赫白的心理一样,了然而平淡的语调。
无暇去深究主神使用的可疑的字眼,加赫白惶恐地跪倒在主神身前:“不会的,主神大人,请相信我。”
主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是你没有意识到罢了。”
“比起我这种衰老的躯体,塞缪尔充满年轻的生命力的肉|体更合你的心意吧。对于喜欢被动的你来说,塞缪尔鲜明的性格会更让你感到刺激吧,把自己所没有的强壮力量接纳入身体,仿佛就能获得同样的力量,你很喜欢那种倒错的异样感。”
无暇去深究主神的话语,加赫白低声喘息着诉说:“我爱你。”
主神微笑着摇头:“我一直认为你不适合说‘爱’这个字,谈-情-说-爱,越严肃就越不真实,而你用这样神圣而禁俗的音色说出这个字,一点现实感也没有。”
“你知道珈璃安娜吗?”
加赫白一直煎熬得如同等待审判的重锤落下,此时他骤然听到这句话,茫茫然地点头:“知道。”
“你诉说的爱意就和她歌曲里的爱情论一样,悦耳动听,但是没有丝毫的真实感。不要再对我说这几个字了,我可爱的神之子。”
“……”说‘我爱你’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大杀手锏了,但被主神毫不留情地驳斥了回来,加赫白脸色苍白地垂下头去,避开了主神狡狯而充满穿透力的目光。
与此同时,他开始思考主神刚才的话:他对塞缪尔到底抱持着怎样的情感呢?他爱上他了吗?
或许,主神大人是对的——那么就是他错了。
他发誓会绝对忠诚于敬爱的主神大人,他会为主神大人献出一切,从精神到身体,毫无保留。他没有做到,是他做了错事。
所以请再给他一次弥补错误的机会。
加赫白慢慢抬起头,碧蓝色的眼睛中透出坚定:“我会杀掉塞缪尔,不是在系统中,而是让他彻底消失。为了您,我愿意背负弑神的罪过。”
在他思索的时候,主神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不这样你就会爱上他吗?”
“我不知道,”加赫白非常诚实地回答。
“那真是太可惜了,”主神笑了。
“可是为什么?”这已经是加赫白第二次从主神这里索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为什么哪怕塞缪尔做出那样的事情您也不会对他失望呢?为什么他就可以这样特殊?”
而这一次,主神大人给了他答案:“因为我是他血脉所系的父亲。”
第106章
格子的担心无处纾解, 拍拍裙摆站起来:“我再去给你配点药,”,说着不顾塞缪尔的推脱自顾自到另一边配药去了。
格子一走,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萨维里立刻占了她的位置,他把腿搭起来, 往后一靠, 随意地朝那边的格子一指, 对塞缪尔开口道:“虽然格子配的药多数时候颜色和气味比较奇怪——”
他没有特意压低声音, 换来了对此格外敏感的格子的一句呵斥:“你说谁奇怪呢?”
“唉呀, ”,萨维里一个激灵,把腿放回地上, 扭头去哄她, “我说药呢,药奇怪,不是说你。”
“耀是谁啊……”格子嘟囔着, 重新低下头。
萨维里无声地“啧”了声, 比了个搞怪的手势, 重新翘起腿:“但是她配的药多半是有效的,还偶尔会有一些奇效。你还记得那种毛团鸟吗,圆墩墩的那种鸟。”
“你说罗宝短尾雀?”
“对,”萨维里打了个响指, “那时候在短尾雀中爆发的瘟疫就是格子控制住的, 我养的那只,都已经开始出现症状了,喂了格子研发的药就好了。”
塞缪尔轻轻眨了下眼睛,回忆着当时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那只罗宝短尾雀是得病死的。”
“不是, 格子治好它了,”萨维里笑得很骄傲,“不过治好了寄养在格子家时被她养的狗咬死了。”
“死的更痛快,而且更有价值一点对吧?毕竟那种鸟挺大只的,记得吃了那只鸟之后格子的狗两天没吃饭。”
“……”,塞缪尔绷紧嘴角,点点头。
“真遗憾你那只跑丢了,不然也能救下来的。”
“我那只不一定死了,瘟疫爆发之前它就飞走了。”
萨维里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一定死了,没有用过格子的药的都死了。当时好多团子鸟的主人就是嫌弃格子的药颜色奇怪不肯用,不然那种鸟也不至于绝种了。”
塞缪尔想起了加赫白的那只罗宝短尾雀,不过思绪一闪而过,他笑着对萨维里做了个投降的态势:“好了好了,我一定喝药就是了。”
格子正好在这时把配好的药递过来,不得不说,她和萨维里的确存在某种默契:“这可是你说的,快喝吧。”
她满意地看着塞缪尔喝掉半瓶,才继续对他们两个人说道:“我要出去一趟,有个灵魂的情况恶化了,我需要处理下。”
萨维里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她:“亲爱的,跟我在一起你竟然还想得起来那无聊的净化任务,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格子“啪”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就是因为看着你我才时时刻刻忘不了,你浑身都是邪恶力量,我真想把你净化一下。”
塞缪尔扭曲着表情,将口中的怪味消化掉才开口:“说起来一重天的净化任务为什么要格子你亲自做,这是很低阶的净化任务吧?”
“啊——”,格子支吾了声,眼睛眯成月牙,“因为伊甸堂最近很乱,任务分配的也乱七八糟。”
塞缪尔不知道这个“乱”是因为伊甸堂最近承接了不属于他们这个神圣地点的阴暗使命,只以为是加赫白管理不慎——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加赫白根本没多少时间呆在圣浮里亚。
看塞缪尔没有深究,格子暗暗呼出一口气:因为她不愿意参与反叛天使的处决,实际是被边缘化了,不过这样一来,她就能做更多的净化任务、铲除更多的污秽了,她还蛮喜欢这种生活的。
对于这件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们,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萨维里更是已经实际成为了她的未婚夫,他们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可纵然她清楚这一点,还是犹豫不决,毕竟这件事是对主神形象的一次极大的颠覆,她还不敢想象那样做的后果。
格子离开后,萨维里终于跟塞缪尔提起了正事:“又是一次教训,玛顿弥拉绝对不能留了。他是个白痴,我对白痴没什么恶意,地狱里有不少蠢得别具一个的家伙,但是像玛顿弥拉这种有着强大力量的白痴就是枚炸弹了。”
塞缪尔看着他,先短促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有事不会背着格子说。”
“她也有事瞒着我们不是吗?”,他前倾身体,煞有介事地开口,“我敢说七天绝对发生了什么烂透了的事,让格子也开不了口,”,说完这一句,他又舒服地靠回去,接上第一句话,“大多数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快乐。”
岔开话题失败,塞缪尔只好继续说起玛顿弥拉:“玛顿弥拉是因为他的扭曲之力变傻的,你敢肯定自己可以顺利承接他的力量?”
“我不敢保证,”萨维里从鼻腔里笑了声,“所以我准备先找个实验品试一试。”
“普通的小天使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塞缪尔冷淡地开口。
“那就找偾奇,”,萨维里置身事外地随便点了个名字,是和他一起被赶出天堂的六翼天使,“反正他堕天之后整天闷闷不乐,一直念叨着死亡啊、黑暗啊、哭泣啊,像个悲观的吟游诗人,让他去正合适。”
“玛顿弥拉现在不是被那个老东西带走了么,你能找到他?”
萨维里别有深意地慢慢从嘴角绽开一个笑容:“当然,既然我和你说起这件事,那么一切都不用你担心,我会为你准备好可爱的玛顿弥拉,一个完美的实验品,另外还有一个您能去到的最佳的施法地点,只要你来就可以了,毕竟吸收别人的力量这种事只有你能做得到。”
“果然这次的反叛有你的参与,”,塞缪尔揶揄,看萨维里的口气,已经俨然把圣浮里亚当成了他的后花园。
萨维里大笑起来:“本来没准备搞这么大的,但是看那老东西太急了,没忍住多跟他玩了玩。可惜的是番尼被处决了,本来他能多在七天潜伏一阵的。”
他打了个响指,眼睛上的十字花纹亮得刺眼:“所以你还有什么顾虑?”
塞缪尔咬了下口腔内部的软肉,他没什么“顾虑”可说了,所以抬起眼,他只好说出真实想法:“但是被吸收力量之后,玛顿弥拉会死的。”
大笑戛然而止,萨维里伸展着的肢体缓慢地收敛回去,他托着下巴,做了一个端庄的思考者姿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塞缪尔:“我等你改变你的想法。”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响起:“休息时间结束,第四世界已开启。”
塞缪尔皱眉:“你去哪里了?”
刚刚那句死板的声音看样子是很为难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它先是奶声奶气地“啊呀”一声,然后才回答道:“安全升级!统统又感受到了主神大人的温暖呢。”
保持着眉头皱起,塞缪尔静静笑了一下:“又是检测你对他有没有异心?”
“这是其中一项啦,另外就是排查小世界中的异常项,比如上个世界的蒙斯马——”系统的小奶音停住了,它好像正朝萨维里挥舞着无形的小拳头:“这,这就是入侵上个小世界的那个坏天使吧!因为他,我可费了不少劲去修复呢。”
塞缪尔朝萨维里挑了下眉,问张牙舞爪的系统:“你不认识他了?”
系统哼哼唧唧的:“统统才不认识什么坏天使呢,你也告诉他,别对外面说认识我,对我名誉有损。”
萨维里是听不到系统在塞缪尔脑海中的牢骚的,但是透过塞缪尔的神色,他竟然将系统的反应猜了个七七八八:“那个傻玩意儿说我坏话呢吧,让他小心点,我可不会对这种形状是个球的东西手下留情。”
系统立刻被吓得噤了声,不过它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塞缪尔的意识里,安全得很,于是它又嚣张起来:“我才不怕他呢,让他来!”
系统又无脑又幼稚,塞缪尔本来不准备和它这种程度的蠢货一般见识的,但是抬眼,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好友萨维里竟然在此刻发起颠,也变成了一个蠢货,跃跃欲试地要给他的脑袋来一下。
脑袋里,系统越发得意,像只占了上风的罗宝短尾雀,叽叽喳喳个不停,将狗仗人势演绎到了极致:“拿我没办法吧?哼!邪恶是战胜不了正义的,统统我就是正义的领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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