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没有分毫怜悯,细看之下却能瞧见他自己也说不出来的燥意。
“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灯藤有些害怕地抖着身体,细声道:“我来看看沈先生。”
沈牧嗤笑着:“看他?怕不是来销毁什么东西吧。”
他这话让秦灯藤心里了然,这个沈牧果然知道些什么,他抬起脸,露出被泪珠沾湿的睫毛,怯生生的,比起沈牧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被他这么说,仿佛终于鼓起勇气反抗,里面是愤怒,更多的是委屈,他道:“沈少爷讨厌我、捉弄我,我都理解,但你不可以这么污蔑我。”
“我只是担心沈先生有些孤单,想来看看他。”这么说着,他泪水不断,眼珠里如同一片汪洋,总有流不完的清水。
像是被他的解释震惊了一般,半晌,沈牧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你倒是真爱。”
干巴巴的像是夹杂其他的情绪,有些讽刺还有些古怪。
秦灯藤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说着,他侧过身,手指摸上沈父的脸,在沈牧看不见的地方,眼瞳里满是漠然,语气却充斥着怀念还有认真:“是,我爱他。”
沈牧瞧不见秦灯藤的神色,在看见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摸上那张脸时,只觉得分外别扭,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他移开眼睛,讥讽道:“为了钱,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对方没有言语,过于低的空间里,让沈牧的四肢都有些僵硬,他转身离去,秦灯藤也紧随其后。
门口并排停着两辆黑车,另一辆是谁的,一目了然,秦灯藤看见沈牧去开车门时,出声道:“沈少爷不如坐我的车。”
沈牧开车门的手一顿,又听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声音。
“你还未成年,不能开车。”
“哈?”沈牧挑高了眉眼,面色古怪地看着秦灯藤,仿佛在说他没病吧。
以沈家的地位,就算被不认识的人逮住,那也是一通电话的事情,所以,沈牧就算开车,在大家眼里也没有丝毫问题,这样的劝告话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心中对秦灯藤有了新的认识,但不是好的方面。
他嘴唇扬起,总是面带讥讽,尤其是对秦灯藤,没有丝毫客气。
“你还真是当妈当上瘾了。”他步步逼近,眼里露出冷意,“你不会觉得嫁给了老头子就真的是我妈,可以管我了吧?”
“没有。”秦灯藤没有擦干净的眼眶上还是濡湿的睫毛,眼珠子跟洗过似的,白净到透明,让沈牧楞了一瞬。
“我只是担心你。”
“沈少爷,我已经失去了你爸爸,不能在失去你了啊。”
真心的,关切的,那双澄澈的眼瞳中没有丝毫虚伪的假意。
车内的暖气开着,让沈牧冻住的脑子逐渐回神,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有些发神,他怎么就上了秦灯藤的车呢。
秦灯藤握着方向盘,黑色的底将他的手衬得更加白净,如同一块通透的白玉,他的眼眸透过中间的镜子看向后座的人,眉头轻蹙。
这沈牧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说出那句话时他本以为以沈牧对他怀疑的心绪会认为那是一句诅咒的话语,会发气会嘲讽,这样一来,后面的计划才会更加顺利,但他听完就一声不吭地上车是个什么意思?
回到房间中,秦灯藤将兜里的耳环拿了出来,不是女士的那种大圈耳环,只是一个很小的环扣,裹着一层银色,里面刻着字母,这是定制的款式,一查就很容易查到这是谁的东西。
他拉开首饰盒,将剩下的一只拿了出来,摆在桌上,款式一样,只是这是不同的颜色,‘秦灯藤’当时做了两种颜色,一个黑色,一个红色。
耳环这种贴身的东西,除了李管家能接触到他的房间外,他想不出其他人,或许正是上午时刻搬动沈父尸体时,李建设就下手了。
但他们下错了棋,沈牧似乎并不在意沈父时如何死的,也就是说,这个耳环根本不重要。
去之前,他可能还保持了一点怀疑,但在见到沈牧之后,这点怀疑就彻底被坐实。
沈牧知道沈父不是普通的死亡,异常的尸体就摆在眼前也没有瞧一眼,甚至在怀疑他的时候,也只是口头说了吓了他两句,种种迹象均表明,沈牧并不在意。
原文中并没有过多描写沈牧的之前,故事从葬礼开始,描写的一直都是他如何一步步破开荆棘,走向高位。
冷心淡薄,手段狠戾,这是沈牧。
秦灯藤望着在灯下泛出光的耳环若有所思。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沈父的葬礼在沈家操办,平日里安静的沈家来了不少吊唁的人,均是黑衣白花,只是大家的脸都挂着虚伪麻木的笑意,忙着在这场丧事上结识一个新的可合作者,都透着精光,像是地窖里成精的老鼠。
沈牧被人围在,都在为他说着节哀。
只是他本人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手中拿着白花,眼神冷淡地看着大厅里摆放的黑白照。
秦灯藤站在他旁边,看着大家都是统一的黑衣白花,眼里没有任何悲伤,只有利益,若不是前面放在照片,不知道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商界名流酒会。
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衣,高定的西装将他的腰线很好地勾勒出来,看起来柔弱,但身体确实充满了力量,不是鼓起的肌肉,而是匀称,有着正常男子的身材,宽肩窄腰,只是过于精致的面容,只会让他雌雄莫辨,特别是他的头上还笼罩着沈家新婚妻子的名头,更是让他增添了一抹其他的色彩。
不少人都偷偷瞧着这个传闻中的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声,难怪能将沈家主迷得铁了心要娶一个男的,不论别的,至少那张脸看起来是真赏心悦目。
大多数人还是看好戏的心态注视着,毕竟谁不知道沈牧最讨厌他这个男小妈,讨厌到甚至一度要与沈家主断绝关系。
而现在沈父在未立遗嘱的情况下突然死亡,秦灯藤有了继承的权利,他们都在期待沈牧会如何做,一个未成年的人,会在这如狼似虎的环境中守住他的东西吗?
这一场好戏,谁都在等着开演。
与其说是观众,不如说他们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在他们自相残杀时,从外面分食沈家,一个个流出欲望,从灵魂中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他们披上人皮,贪婪又傲慢。
第31章
“沈牧有怀疑你吗?”
“他应该怀疑我什么?”秦灯藤直面李建设, 像是对他的话有些不解。
李建设瞧了一会,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怕他以为沈父的死是你造成的, 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秦灯藤靠着柱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这可跟刚开始说的不一样。”
“有事情自然会通知你, 不该问的别问。”
“都无所谓, 反正只要事情结束就给我百分之三十,你们可不要毁约啊。”
“那是自然。”李建设笑着,看着他贪财的摸样眸中流露出不屑, “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好处自然是不会少你的。”
有欲望的是最好拿捏的,就像秦灯藤, 李建设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心理,这样一个只会贪财没有脑子的蠢货, 还不值得他防备,他的注意力现在在沈牧身上,多年未见,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沈牧的真面目一般。
李建设来回踱步,自然没看见身后一闪而过的影子, 秦灯藤原本垂下的头抬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移开, 他勾起唇角。
鱼上钩了。
“我先回大厅, 那边还需要我处理。”
李建设不在意地摆摆手。
事实上,大部分的宾客早已走光, 只剩下旁系的人, 他们比沈牧这个正主都要更为难过,尤其是有沈牧在的时候,一个个堪比演戏大师, 就是为了表现得对沈父的在意,让沈牧这个做儿子的对他们印象好点,但努力错了地方。
秦灯藤相信,若是他们此刻指着沈父的肖像破口大骂,或许沈牧会多看他两眼,并投去赞赏的目光。
他的视线与沈牧对上,那比往日更加厌恶的眼神如同一把尖刀刺穿他的身体。
秦灯藤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在不解为什么沈牧更加讨厌他了,在这样的目光中,他抿抿嘴,垂下头,并未说话,只是走上前沉默地为沈父烧着引路钱。
因为沈家特别注重送葬仪式,所以并没有直接火化,而是将尸体停留七天,在最后的一天里由所亲近的人对其送行,举办这样的形式葬礼。
“砰。”
“啊——”
物体倒地以及周围人的惊呼声相继出现,秦灯藤的手因躲闪不急被踢飞而窜高的火焰烧伤,好在只有一秒,所接触的皮肤并不多,只是手背有些迅速起了红斑,在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显得有些碍眼。
“虚伪。”
沈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异常冰冷,里面蕴藏着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秦灯藤捂着手背,并没有喊疼,而是颤着睫毛抬眼透着疑惑:“沈少爷在说些什么?”
“还装?”沈牧轻嗤,“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确实好,骗过了老头子。”也差点骗过了他。
秦灯藤清透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知道面前的沈牧对自己有很大的恶意,无措至极。
沈牧没再被这副模样所欺骗,他慢慢弯下身,英俊的面容上挂着邪气的笑意:“这么喜欢演戏,我就陪你玩玩,希望你是个称职的演员,可不要半途而废。”
说完他就甩出一个背影,往外面走去,秦灯藤垂着头,抚摸着自己的烧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默默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兽,旁边人见到这一幕即便有多于心不忍,但也没有上前,谁让他得罪了沈牧呢。
又是演技爆棚的一天。
秦灯藤对自己无比满意,看来他在演戏这方面确实有天赋,毕竟这是得到过主角赞赏的演技,外人以为伤心的底下,是他勾着唇角的笑意。
就沈牧那套不痛不痒地威胁,秦灯藤根本没放在心上。
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或许以后的沈牧确实难以对付,但现在的沈牧不过是一个高一学生,再有城府对他来说不过是跟过家家一样。
在沈父下葬后的当晚,秦灯藤接到了来自沈牧的电话,只是接通后,那边说话的人却不是沈牧,而是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喂,是沈少的...小妈吗?”
秦灯藤:“不是。”
他这一句否认让那边准备说话的人一噎,有些安静,过会才说道:“沈少喝醉了,在艾尔,麻烦你过来接一下。”
没等秦灯藤回话那边便急匆匆地挂掉了电话。
这么明显的陷阱,傻子才会去,秦灯藤不是傻子,他是去捕猎傻子。
艾尔顶层,秦灯藤站在门口推门而入,里面坐着的人齐齐望了过来。
有疑惑有惊艳有欲望,唯独中间那人不带任何情感。
秦灯藤一瞬间有些感叹,这样的生活在上个世界习以为常,这个世界地位骤然倒转,倒是新奇。
接的人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哪有一丝醉意,秦灯藤慢慢走进,像是一只误入危险区而毫无警觉的兔子。
“沈少爷。”秦灯藤站在他们面前,顶着一双认真的眸子,“你并没有喝醉。”
陈述事实的话语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说谎。
没等正主说话,旁边的人就哄笑起来。
“沈牧,他谁啊。”
好奇的眼眸中像是看猎物般,这种眼神秦灯藤十分熟悉,侵略感十足,一件好好的衬衫被解开大半,露出胸膛,俊气的五官流露出兴致。
沈牧十分了解自家好友的秉性,瞧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他的意思,若是往常,他还能调侃几句,但今天,他只觉得堵得慌,最后被他归结为自己看不惯有人被秦灯藤这伪装的样子蛊惑。
他瞥了一眼,道:“我小妈。”
小...妈?
陈嘉捷笑着的脸直接卡壳,这让沈牧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有些戏谑地看着秦灯藤道:“来都来了,一起玩玩?”
他们面前的是颜色各异的果酒,说是酒,实则就是果汁掺杂了一点酒气。
秦灯藤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很晚了,该休息。”
无声的拒绝令沈牧的脸垮了下来,他笑意全无:“怎么,才现在就不装了?”
他觉得有些无趣,本以为秦灯藤还会继续装着讨好他,毕竟沈家能分给他的钱可都是他说了算,却没想到得到了另外的回答。
秦灯藤直接回避了他刁难的问题,而是说道:“沈少,是你该休息,明天还需上课,不能迟到。”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像是盯鬼一般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外星来的生物。
连沈牧的脸都有些僵硬,显然没想到秦灯藤会这么说。
坐在沈牧右手边的穆修倒是突然开口:“确实有些晚,明天还是李华的课,他可不管你是谁,都得骂。”
说着,便站起身来,清俊的脸露着笑意:“走不走?”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沈牧的目光打在他身上有些探究,场上一时半会气氛有些微妙。
“行了,走吧走吧,我也累了。”陈嘉捷打着哈欠站了起来,有些懒散,“下次再约。”
走到一半,他又转头看着秦灯藤,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妈,下一次见。”
他的称呼让在场的人均一顿,包括沈牧,他的目光冷得不能再冷。
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沈牧还在原地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打火机,虽然他不抽烟,但那是青春期所有叛逆男的装杯标志。
秦灯藤瞥了一眼,眼底有些笑意,到底还是个未出过社会的学生,除了嘴贱一点,连侮辱人都不够彻底。
沈牧与他上个世界的人设有些相像,都是出自世家子弟带着恶劣的基因,唯一不同的是沈牧是主角,而他是炮灰。
也难怪他是恶毒反派炮灰,沈牧跟他做的那些事比起来简直是不够看。
这样稚嫩的面容,现在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想到之后的事情让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不过,也只有一点点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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