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凛果看似是为了解开误会,实际上要把事态引导向一个更加难以挽回的程度。
误会总是会解开,等到时间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抹平,再得知易书南并不是故意要她在老家受苦,矛盾顿时会消解许多。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在伤口还没长好时把伤疤揭开,那肯定是血淋淋的一片。
易书南知道自己得说点什么缓和事态,不然她和郁九寒一辈子都要针锋相对了。
可她不想。
凭什么呢,害她这么惨的人是谁,不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委屈的人吗?
她不得不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和家里决裂,被兄长反咬一口,每天费尽心思只为再次积攒实力,好不容易出来休息片刻也要被人揍进水里。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郁九寒放肆的举动?
她不知道把郁九寒留在那会发生这样的事,而郁九寒难道不知道公开说出那样的话可不只是让她难堪而已?
凭什么她就要受这个气呢。
在与兄长的对峙中,易书南一开始是选择退让的态度,但这只引起了对方更恶劣的攻击。
只有完全压制住对方,展现出自己地位的不容撼动,才能让事态往自己想的方向发展。
她凭什么对郁九寒示弱,凭什么费尽心思去解释。就算郁九寒真的很惨也只是一报还一报,她应得的。
“郁九寒,动用你的小脑袋好好想想吧。冯管家想要关着你,又为什么放你出来?如果是冯管家想困住你,你旁边那个毫不起眼的小跟班,又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
郁九寒一愣,下意识看向白凛果。
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她很害怕,终于获救了,带她出来的人就是白凛果。她从没想过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郁九寒,这件事你觉得我再怎么对不起你,我也只是个外人,在郁家的地盘上做不了太多事。”易书南继续说,“我想你更应该怀疑怀疑自己人,是什么人想要害你。”
她的话指向性很明显,偏偏又挑不出什么错,一瞬间让郁九寒产生了和郁家有关联的所有人都不对劲的孤立无援感。
对啊,白凛果是怎么带她出来的?
冯管家不想困住她了,于是顺水推舟让白凛果带她走?不对吧,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个原因。冯管家不是那种会做多余的事的人,如果只关她几天就要放出来,那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
白凛果回头瞟了一眼易书南。
所以说她才不愿跟这个家伙打交道。本来是看准了易书南性情高傲,不愿向郁九寒解释太多,没想到这人的确也没解释,而是选择拖别人一起下水的方式转移自己身上的火线。
“小姐……”
“别碰我!”郁九寒情绪激动地甩开白凛果的手。
白凛果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小姐,我确实不是您人微言轻的远房亲戚,但我也没有想要害您。”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真真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我费了很大力求了很多情才带您出来,您宁愿相信一个背叛了您的人,也不愿相信相信我吗?”
她的样子又让郁九寒想起自己获救的那天,白凛果抱着她流下的泪水。
那么真诚的眼泪,怎么可能是骗子。
可易书南也会喝醉了酒用那么渴望的眼神看她,但一切还是假的,是欺骗是背叛,所有人都想害她!
郁九寒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还是拒绝白凛果的靠近。
“我分不清,我不知道。我搞不明白你们谁是好的谁是坏的,离我远点,我要自己冷静一会。”
说着她快步跑开了。
“小姐!”白凛果喊了一声,郁九寒的脚步没有停顿。她想要去追,迈回的脚步却停下了。
郁九寒是一个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的人,她一旦激动起来就没法冷静思考,容易被冲动掌控。
这一点,白凛果早就知道了,也早就领略过了。
但同时,她的判断随着情绪而来也随着情绪而走,改变郁九寒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只需要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当她恐慌的心态平复,心中的怀疑自然也会退去。现在最好的选择,也许真的是放郁九寒一个人冷静比较好。反正她是跟小姐生活在一起的,而易书南就没那个条件继续鼓动。
只是,只是……
“无论我对她有多么好,怀疑也是一句话的事,真是令人心碎。”
“演戏有必要演得那么全套吗?人都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你说了什么的。”
白凛果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嘲讽声,当她回头去看时,易书南已经低下头整理起自己的袖口。那专心致志的模样表明了她不想与白凛果单独对峙些什么。
叹了一口气,白凛果慢悠悠地往前追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的太阳,不禁有些难过,她只是想好好出来玩一玩而已。
郁九寒冲出了公园,随便叫了辆车要回家,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跑得太急,口腔里已经有了血腥味。
思绪太恍惚了,连身体都忘了她其实是个多么不擅长运动的人。
郁九寒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一辆辆行驶的车子,她的呼吸已经平复了,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可是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易书南的话刻在脑海里,让她无法忽视。
白凛果到底是个什么人?一个在她重生的时候突然找上门来的,上辈子从来没见过的人。一个用报恩的名义在她身边任劳任怨的人。一个和郁家似乎有着比她想象中更亲近关系的人。白凛果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有什么目的。
根本想不到,郁九寒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是骗子的话,怎么能哭得那么真情实感。
可如果没有目的,为何又对她那么好。
不懂,完全不懂,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爆炸了。郁九寒痛苦地瞪着窗外行驶的汽车,祝每一个司机都会有糟糕的一天。因为她不痛快,谁也不能好过。
她又想起了易书南,愤怒再次翻涌着上来。
不管白凛果是什么人,易书南都该死。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易书南。说实话这个人有什么优点呢,古板又无趣,嘴里还时常念叨着她的神。
无非是长得好看些,可论长相郁九寒更喜欢温柔风格的学姐。
好吧,之前她那副因为信仰不能承认自己内心,却又无法克制地向自己靠近的样子,的确让郁九寒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喜欢易书南倔强着却又不得不顺从她的样子,可这只是演出来的。
论听话,易书南也比不上白凛果更能让她高兴。
这样比来比去,易书南反而成了那枚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突出之处的苹果,一颗不值得咬下的苹果。
郁九寒咬紧了牙齿,抑制不住的愤怒,埋怨,还有委屈。
她想了上辈子那个易书南,在很年轻的时候掌控大局,控制了偌大一个家族的产业的易书南,被称作是天才的易书南。
连向芷那种名声极好,家庭富裕,不需要过多曝光和营销的明星都能邀请到。即使露出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也让无数企业的代言人趋之若鹜。
一想到这个胃袋就开始翻涌,酸涩的液体从喉管中翻上来,从心头上翻上来。
第49章 嫉妒是对她最初的情绪
上辈子郁九寒和易书南正面交锋的机会很少,但不代表她不了解易书南。
她时常听到易书南的名字,尤其是在继承了一笔遗产,开始认识那些更加有权势的富二代以后。
易书南就像是她们这些新生代小辈的标杆,一个值得学习的对象。郁九寒认识这个人是因为向芷,第一次听说她却是在某次聚会上。
“那家伙最近气焰很盛啊,我妈让我多和她学习学习呢。”
就是这样一句和聚餐主题没什么关系的,随心感慨的话,却被郁九寒记住了。
那时候祖母还活着,小姨也没有去世。郁九寒没钱没势,靠着交友强行混进富二代的圈子,为的就是体验下有钱人的生活。
但因为姣好的面孔,还有随口扯来的谎言,郁九寒在圈子里的地位没有那么尴尬,喜欢她的人还是有很多。她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尤其是被这群投胎技术比自己高明,兜里富裕脑袋却空空的傻子们追捧。
本来餐桌上的话题应该是她的。有人送了她一对绿宝石耳坠,她喜欢得不得了,正在接受同桌人的奉承时突然有人提了那么一句易书南,瞬间把整个话题都带偏了。
“易书南吗,这个我怎么学。”
“我第一次和银行打交道还是在买车的时候呢,她恐怕在穿着纸尿裤的年纪就能和总经理单独用餐了。妈妈没给我和她一样的好脑袋,怎么让我带回和她一样的成绩啊。”
没有人再夸奖郁九寒亲自挑选的耳坠漂亮,这让她非常不爽。
对于易书南的光辉事迹,郁九寒也只觉得不屑。
生来是有钱人,接受的教育也是精英教育,这样的人算什么有能耐呢。这些富二代们如果不出国读书,能考上大学的又有几个。说不定那个什么易书南如果出生在普通家庭,也要为考上本科头疼一段时间呢。
郁九寒的心里有着很多不服,如果她能像在场的各位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说不定也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人物。
后来,小姨去世了,祖母接管了她的生活费。郁九寒知道自己其实是富贵人家流落在外的孙女,她的狐朋狗友们也知道了。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被捧在人群的中心,成为无数人称赞讨好的对象。
郁九寒喜欢这样的感觉,夸张的衣服和妆容,狐朋狗友的奉承,还有将钱扔出去就能得到的点头哈腰很快冲走了亲人去世带来的悲痛。
她试着用零花钱投资,也能赚回来一点。
郁九寒越发感到得意,她本来就是优秀的人,只是过于平庸的环境磨灭了她这颗金子的光辉。
当她和这些人一样富裕,用最昂贵的代价换来那些当季最流行的衣服时,她看起来就该处在人群的中心,就该高高仰起下巴。
再一次听说易书南就是因为向芷。
郁九寒一直是向芷的粉丝,有了钱以后,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在追星身上。她成为圈内有名的大粉,每次线下都能追,还能花大价钱安排同担的行程。在粉圈里她几乎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她听说易书南和向芷关系很好,少有曝光的向芷只有在易书南邀请她的时候,才会考虑出场。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当然是不爽的。
她作为粉丝,无论投入再多时间和金钱也只是粉丝。追着行程跑到巴黎,下一站再到达纽约,运气好的话也只能在机场里见到一眼,这还是明星送给粉丝的福利。
因为向芷不是那种靠砸钱就能亲近的人,她也不想成为让学姐头疼的私生饭。
易书南,她还没见过这个人就已经恨上了。因为家庭的原因和向芷交好,因为生来富裕变为成功人士,怎么会有人的一生如此称心如意。
所以听说易书南对某个项目感兴趣的时候,即使她完全没有涉及过这方面也要去参合一脚,就算争不过也得给对方添点堵。
那是郁九寒第一次给易书南添麻烦,那时候她对她的了解仅停留在姓名和事迹上,从来没亲眼见过易书南本人。
但她已经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后来,祖母也去世了。她留下了她的整个商业帝国和无数的房产金钱,但郁九寒只分得了其中一小部分的流动资金。
虽然这笔钱对她来说是再怎么挥霍也能靠利息挥霍一生的程度,可她还是有很多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不知道什么人的人抢走了。
当时向她交接遗产的是冯管家,老管家十分憔悴,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她对郁九寒说对不起孩子,我只能给你争到这么些。
郁九寒跟人合作投资,却被坑了一把,赔得血本无归。幸好她继承来的财产足够多,才不至于一蹶不振。
她为此生了很久的气,背叛她的人是一直以来玩得很好的朋友。郁九寒本来以为她们会是祖母和老管家那样彼此信赖的关系,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被坑了个惨。
她原本在富二代圈子里很受欢迎,好多人喜欢捧着她。可当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站在和这些二世祖们同样的高度时,反而被排挤了。
如果要谈合作,那些酒肉朋友们立刻会摆出一副明白算账的姿态。
在她投资失败后,也毫不意外地受到了嘲笑。
气得郁九寒大吵了一通,差点因此被赶出去。从那以后她就变得独来独往,很少跟圈子里朋友一起玩了。
背叛她的人不仅坑了她的钱,还*让她惹上了官司。郁九寒参加哪个人举办的聚会时还在焦头烂额地联系律师,然后就听见身旁的人说。
“易书南也来了啊。”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易书南本人,在被背叛者惹出来的事扰得好几天没睡着觉,指望着能在结交人脉的聚会上遇到贵人才匆匆收拾了头发随便扯了件衣服来参加的情况下,她第一次遇到了易书南。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听起来派头很大的易书南看起来并不张扬。
她穿了一身黑衣,衬得皮肤相当得白,没有象征着身份的夸张饰品。她安静地从门厅那边走过来,却迅速吸引了一大批人的注意力。被包围在人群中间的时候她也并不得意,易书南拿起托盘上的酒杯,轻轻向主办人举手示意。
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刻意,却是如此引人注目。
郁九寒意识到自己盯着那边看了太久时,顿时感到了恼怒,一种酸涩的,能够灼烧喉咙的感觉从胸腔里翻涌出来。
嫉妒,从来没有过这样鲜明的嫉妒。
凭什么啊。郁九寒不禁想。
一定是因为她从出生起就在富贵人家,耳濡目染,自然比她这样的半吊子有着更好的眼界和手段。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这样成功,郁九寒拼命想得到的,她人的尊重,富贵的生活,学姐的喜欢,凭什么眼前这人生来就配得。
她怎么就能成为值得学习的对象,成为这些讨厌的人争先恐后巴结的人,她怎么能不戴任何配饰就能彰显身份,怎么能只是举杯致意便如此,如此——
如此吸引目光。
凭什么呢?在郁九寒得知易书南的信仰后她更加不能理解,在她看来去信仰一个莫须有的神明简直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可为什么易书南就如此成功,难道说真的有位上帝在天上祝福她吗。
重生之后郁九寒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眷顾她,只不过不是上帝,是更加玄之又玄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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