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殿,温舒云又迫不及待地吩咐人,再烧两个暖盆来。
苏祈安心里挺乐呵,以前她就是这般紧张颜知渺的,是以宅子里的炭火熏笼,跟不要钱似的能摆多少摆多少。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成了那个弱不禁风的人儿了。
嗯,被人宠爱的感觉真好。
思及此,又有些想念爹娘,凑巧温舒云问起她在舒州的生活,问她这一年多来的种种经历……
窗外,雪花静默。殿内,炭火噼啪脆响。交织出一曲冬日的悠扬。
一股安宁感翻涌在心田,温暖如初。
寒暄一阵,话头跑偏,落在玉京城内的奇闻轶事上,这倒是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王爷王妃抢着回答。
——兵部侍郎家的媳妇儿,生了三胞胎,还是龙凤胎,两儿一女,被通房妒忌,下药毒害,幸好乳娘多个心眼儿,三个娃逃过一劫。
——承平王府家的世子爷,逃婚了,私奔对象是个举人。举人家中已有一妻两妾。
——广昌伯爵家为幼子大办生辰,有人来大闹一通,捅出惊天秘密,幼子不是亲生的,其生母年少时却和管家有一腿。
苏祈安:“!!!”
听听!听听!论人生故事还是玉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最精彩。
二老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简直停不下来,留了苏祈安在安春殿用午膳。
苏祈安求之不得,这样的八卦不听白不听,央着二老接着讲,正在兴头上时,门帘一动,一位美人儿钻了进来。
“父王母妃你们用膳竟然不等我。”颜知渺话是对着爹娘讲,目光却牢牢锁向苏祈安,眼中闪烁着兴师问罪之意,是以脚下生风,狐裘披风的一角掠过了炭火,烧灼出一抹黑痕。
苏祈安赶紧帮她把披风脱下。
温舒云道:“这孩子,咋咋呼呼的。”
颜知渺一心欺负苏祈安,微微撅着嘴:“问你话呢,父王母妃不等我也就罢了,你还不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成亲三年腻了倦了?是不是迷上哪个小宫女了?
苏祈安好无奈,握握她的手,确定她暖和着,方才拉着她坐下,将一碟冬瓜鸡移到她眼前,解释说:“我哪里晓得你去哪儿了,又在何时会回来。先尝尝这汤。”
“不尝。”颜知渺躲掉递来嘴畔的一匙汤。
“要尝,尝完我跟你认错。”
“先认错我再尝。”
“我错了。”
颜知渺得意地摇头摆尾,将汤含入口中,并由衷赞美:“好喝。”
苏祈安笑问:“开心了?”
颜知渺爽快道:“欺负你当然开心了。”
以至于扫去了半日忙碌所积下的疲惫,她去的地方委实不算个好地方——广定侯府。
侯夫人过世,侯府死气沉沉。广定侯爷受了些打击,近来告病在家,一直未曾上朝,是以逃过了前日的血雨腥风。
但他到底是参与了当年篡改传位诏书一案。
颜知渺今日是带兵上门抓人抄家的。
顺道还去了趟曹柏的府邸,替镇淮王送去挂怀之情,可喜的是曹柏虽年迈,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加上御医妙手回春,愣是鬼门关里闯一遭,没遭阎王收了命,只是日后怕是再无力操心国务了。
气氛温馨,颜知渺不愿意扫兴,掐头去尾道:“去探望曹阁老了,前日他挨了好几杖,受了些内伤,但有惊无险。”
苏祈安识趣的没多问,把话题往回引:“刚才你不在,我听了好多有趣的故事。”
“我也要听,你讲讲,”颜知渺也舀上一匙汤递去,“好喝,你也尝尝。”
苏祈安用这汤润润嗓,道:“一伯爵老来得子,结果儿子是妻子偷人生的。”
颜知渺:“!”
“有个世子和一已婚举人私奔了,还是在成亲前。”
“可是昌平侯府家的那个世子?”。
“你听说了?”
“我认识他,每年我都去参加他祖母的寿宴,去年一和我一道去的,你忘了?”
“嘶……我好像有点印象。”
“那小世子是个温吞懦弱的性子,没想到还能干出这样的事。倒也挺好,新娘子没过门,没被他断送了好前程。”
“谁说不是呢。”
“还有别的吗?”
“有个大官生了三胞胎,两儿一女,龙凤呈祥。”
镇淮王冷不丁地插话:“祈安啊,你和渺儿何时给本王生个大胖孙儿啊。”
噗——!
苏祈安呛出刚吃进嘴里的鱼羹,又一把捂住嘴!
失礼,太失礼了。
颜知渺忙用手绢给她擦嘴擦手,末了向镇淮王抛个不满的眼神:“父王!你吓着祈安了。”
“这有什么好吓的,”镇淮王板起脸,“本王还不能问了。”
温舒云夹了一筷青菜搁他碗里:“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镇淮王垂眸,绿油油的青菜摞得高高的,这哪里是好吃的了!
一转念,他想起苏祈安还有伤在身,也不好太严厉,放柔神色道:“也不是催你的意思,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父王像你般年岁时,渺儿都在学走路了,唉,父王老了,又只有渺儿一个孩子。别家王爷的孙子孙女都在开蒙了。”
老丈人莫名其妙地开始卖惨。
此地不宜久留。
“父王说的是,”苏祈安佯装出恍然大悟的语气,“突然想起苏宅还有点急事儿,请父王母妃恕罪,祈安不能陪二老用膳了。”
镇淮王:“本王还没说完——”
苏祈安离了桌,一脸歉然地欠了欠身。
颜知渺哪能猜不透她那点小九九,自己的郡马自己宠,附和道:“我也正想提这事儿呢,我陪你一起去。”
然后小两口小手一拉,跑了。
镇淮王爷有点无语,鼻孔喷出两道气。
温舒云没有吃饭的胃口了,碗筷一摔:“好不容易吃个团圆饭,就你话多!”
镇淮王不服气:“本王统共才说几句啊!”
。
“这马车真晃,晃得我脑袋发晕。”苏祈安拍拍身下的锦垫。
皇家马车哪里不比苏家的强,她挑三挑四,颜知渺心里跟明镜似的,拍拍自己的肩,示意她将脑袋靠上来。
苏祈安却很是不解风情,两眼一闭,往后靠去。
颜知渺强制爱,双臂狠狠圈住她:“把父王的话放在心上了?”
苏祈安闷闷道:“我可没那本事让你怀个大胖娃娃。”
“莫急,我有办法,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中红山阁。”
“好像……没有。”武林妙物阁生意红火,按理她有所耳闻的门派不少,但红山阁三字她真就有些陌生。
颜知渺言简意赅道:“江湖之大,药仙谷擅医,碎叶城擅毒,而红山阁痴研长生不老术,是以擅丹药。”
这一茬苏祈安还真是头回听闻过,不过也难怪,武林妙物阁什么都卖,唯独不卖毒、蛊和符箓之物,没头没脑地问:“你想助父王去修道?”
“少胡诌,”颜知渺送她个脑瓜崩儿,弹完后又心疼,主动揉揉她发红的眉心,“相传红山阁藏有不传之秘,其炼丹工艺繁复至极,每一粒丹药皆是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宝,甚至生死人肉白骨,我曾亲眼见过一位异国皇子在服下后起死回生,若你我能红山阁相助,定然能怀个娃娃,延续血脉。”
苏祈安蹭一下坐直!眼底不仅没有任何喜色,反而脸色白上两分。
她的反应和颜知渺预料的完全相反,一时无措,像发现那个天大的秘密似的惊道:“你,你……不想要孩子?”
苏祈安颤颤眉尾,不可置信地反问:“你……想要?”
第133章 气消了,亲亲腻腻地挽住苏祈安
颜知渺自然是想要的,她对孩子向来喜爱,当年成亲时就打定主意未来要去红山阁走一趟,只是一直事忙,就给耽误了,且从未跟苏祈安提及过。
如今仔细回想在舒州城的日子,那归月庄上的小辈儿不少,一个个全是肉呼呼的糯米团子,苏祈安对他们也的确没有太多亲近,反倒是她自己陪小辈儿们玩耍的时候多些。
不过当下既然提起这茬,总该挑明了来聊聊。
颜知渺歪歪头:“你不喜欢小娃娃?”
苏祈安察言观色,断不敢凭着心意回答,选择将问题往回抛:“你喜欢?”
颜知渺重重点头。
苏祈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再白上两分。
颜知渺可不会就此作罢,紧着追问:“问你话呢,喜不喜欢?”
“我答不上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答不上来的道理。这分明不是苏祈安的作风。
颜知渺:“必须回答。”
苏祈安:“真答不上来。”
颜知渺干脆问得再直白些:“要孩子还是不要孩子。”
苏祈安猛地捂住右胸口,开启拙劣表演:“哎哟,伤处疼。”
“你伤处在左边。”
苏祈安:“……”
空气凝结至冰点的一刹那,苏宅到了。小竹子收好马鞭,准备去搬脚凳时,就见苏祈安一阵风似的跳下马车,很像是撞了鬼在逃命,随即又看见颜知渺掀开帘子出来,姿态风风雅雅,就是眉眼间笼罩一层阴郁之色。
这是吵架啦?
他对着冻僵的两只手哈气,将脚凳搁好,扶着颜知渺*落下地,想着自己近日伺候主子需要格外谨慎些,毕竟新主子的脾气秉性还没有摸明白,万一不小心触了逆鳞,把自己给搭进去。
颜知渺没那么小气,心中自我安慰说万事慢慢来,一番自洽后气就消了,亲亲腻腻地挽住苏祈安的胳膊,好似二人之间半点争执也未曾有过,嗓音更是轻柔如春季晨曦中第一滴雨。
“伤处还疼吗?”
苏祈安瞧出颜知渺眼中的情真意切,并未有丝毫折腾她的意图,知晓她是因自己受伤的缘故递台阶呢。
郡主殿下越来越善解人意了,反衬得她这江南首富小气吧啦的。
苏祈安识趣地拍了拍她手背,算作和好:“好多了。”
门轴发出闷闷的响音,宅门缓缓打开,一群人从门内涌出,手中或提着扫帚,或提着木桶,亦或是拿着灯笼、背着竹梯……领头的人是独孤胜和管家老善。
他俩乍见苏祈安和颜知渺,喜悦之情简直如泉涌,急切地奔过去。
“郡马郡主!”男儿有泪不轻弹,除非已至开心处,独孤胜抽抽鼻子,将她们好一阵端量,“平安就好,你们平安就好啊。”
苏祈安很少见他哭,虽然嫌弃得厉害,但还是卷起袖子帮他擦眼泪。
老善的眼泪掉得比独孤胜还要多,直接哭成了老泪纵横,苏祈安便又卷起另一边的袖子替他擦。
场面滑稽极了,颜知渺被逗乐:“两个大男人哭成一团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先进宅。”
一进花厅,苏祈安和颜知渺落座。
老善传人上茶,又说按规矩要传各院的下人来向两位主子问安,这显然是个大场面,他暂时告退去安排。
苏祈安对此见怪不怪,在独孤胜激动的眼神里,主动讲起了这几日的跌宕起伏,还没讲完呢,又见证了一场猛男落泪。
这回她可不想再给独孤胜擦眼泪了,严肃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独孤胜猛男瘪嘴,继续哭唧唧,呜呜呜,憋不回去。
苏祈安:“……”
颜知渺嗔怪苏祈安太凶,关键时刻还需她这当家主母登场,赶紧提问独孤胜,分散他的注意力:“你领了一帮人要在门口忙活些什么。”
独孤胜吸吸鼻子回答:“马上就是小年了,要好好布置布置,打扫干净,红灯笼要挂上,再扫扫雪,门上的漆也得重新刷一刷。”
接着他就提到了宫城大乱之日整座城池也跟着乱,不少泼皮无赖趁乱劫掠,还动了歪心思,富商宅院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目标,苏宅就更不必说了。
而且事发突然,顺天府也好,五城兵马司也罢,只能自保,再多人手也不够借用。
幸好苏祈安未雨绸缪,那日分别时就催促他返回苏宅护大家周全,他便领着其余护院,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泼皮无赖们大干了好几场,一通打打杀杀的,免不了弄脏了宅门口。
但他最得意的地方是,他不光护住苏宅的平安,甚至还联合了左右的商贾人家,收留了那些来不及赶回家中躲祸躲灾的百姓。
苏祈安听得好欣慰,夸他是个纯爷们。
“属下不敢抢功,全靠郡马您未雨绸缪,安排妥帖。”分别那会儿,苏祈安就预料到城中会乱,叮嘱过他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此等大义,您的排名保准要再往上升了。”
一提这事苏祈安就惆怅:“借你吉言吧。”
。
下人乌泱泱的来请安,人一多,前院就热闹,其中有不少人已经穿上红衣,一副辞旧迎新的喜庆模样。
各院的管事嬷嬷挨个进来,请安行礼,汇报近来事宜,颜知渺立马端起主母的范儿,着重翻看几位账房嬷嬷的册子,一通查看下来,不费体力费脑力,光茶水就吃下三四盏。
苏祈安喂她吃糕点:“你忙父王的事都忙不过来,这些小事,以后就甭管了。”
“这些怎么会是小事。”颜知渺咬下一小口桂花糕,拿出虎头印信显摆道,“你承诺过的,以后家里家外都归我管。”
嬷嬷们惊了。
那以后生意上往来的银钱,也全归郡主殿下管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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