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质闻言再次将眼镜戴上,他若有所思点头:“从前见过他两次,前后的区别确实很明显,他家里的事我也有听说一些,他预备怎么做?”
“这些事我会处理,不用他操心。”黎兆赫说。
“那你看着办,没事了,你可以走了。”黎质没再多说其他,只是在黎兆赫要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他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拿出样东西来,“你母亲说她今天有几台手术,很晚才回来,让我把这件礼物交给你。”
黎兆赫接过,看到历史悠久地木盒和雕刻工艺,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是凡品。
黎质道:“这是你奶奶留给你母亲的,现在给小阮收起来吧。”
国人似乎总爱做这样的事,意味着认可和传承,但到黎兆赫这里,恐怕再没有能传下去的人了。
“抱歉父亲,但我不会后悔。”黎兆赫说。
“前阵子听说有家研究所在做双精I子胚胎培植技术,如果做成,或许就能要个孩子了。”黎质倒是没有强硬要求他们,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当然,一切随你们,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知道了。”黎兆赫抬脚离开书房。
他的确不是很喜欢孩子,更没办法想像让自己或是阮黎的精I子去和别的卵子培植胚胎,但如果是他和阮黎的孩子,那确实可以稍微期待。
这事到底还没有发布出来,黎兆赫便没有和他说,洗完澡重新回到房间里,只是浴室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阮黎?”他在浴室外敲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但按摩浴缸还在运作着。
他心下一慌,赶紧推门进去,就见这人已经醉睡在浴缸里,旁边的酒杯都没有喝干净……幸好按摩浴缸还在运作。
也不知道这是从哪找到的红酒,希望不要是母亲的珍藏,否则要出事了……
黎兆赫找了找酒瓶,发现开启已经有两天,那就是有人喝剩的,还好。
他拖着阮黎清洗干净,裹好浴袍丢到床上,还是得买瓶新的补上。
黎兆赫的母亲郑如知很忙,当天根本没有见到,幸好对方第二天休息,这才有机会打招呼。
阮黎对自己喝了对方酒的事觉得很丢脸羞愧,捧着黎兆赫买回来的新酒瓶找到对方道歉:“伯母,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做出这样的事……”
郑如知声音虽然清冷,但神情和模样却是要比电话里更温柔,只是她也架着一副眼镜,那双本就淩厉的眼眸便显得柔和许多。
她笑道:“没关系,那酒不错,你觉得喜欢,是这瓶酒的福气。不用因为这样的小事就看我脸色,在自己家里不用客气。”
大概是在国外待的时间久,他们说话总是格外真诚直白,听得阮黎更不好意思了。
嘴咋就那么馋呢!
“谢谢您。”阮黎摸摸脸颊,还是把酒瓶放到桌面上了。
“没关系。”郑如知微微点头,“疗养院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你们随时都能过去。”
听她提起这茬,阮黎才恍惚反应过来,他来这里可不是为着见家长的,治病才是重中之重。
阮黎立刻道:“那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黎兆赫将剥好的柑橘递给他,轻声道:“不着急,先放松放松。”
这样的病让这么多人知道,阮黎本来就觉得很难为情了,再拖下去,恐怕会让伯母伯父对他不满。
他可不想做拖着黎兆赫的病秧子。
“那你们自己看着办。”黎质说。
“今天天气不错,你们出去转转吧。”郑如知提议,“庄园里风景很不错。”
阮黎立刻就心动了,他总觉得在这里待着怪怪的,连咳嗽都恨不得堵住喉咙。
郑如知大概是看出他的不自在,才会这样提议,不管怎么说都很贴心。
“也好。”黎兆赫说着就起身,把阮黎带到身边,“晚饭前我们会回来的。”
“伯父伯母再见。”阮黎被带着走时还不忘打招呼告别。
黎兆赫抬手将他的脸拨回来,还很幼稚地把他往自己怀里摁了摁,像是故意要闹对方。
那些紧张和尴尬都在对方的动作里消失不见。
阮黎抬手就对着他后背挥了一拳,他皱眉咕哝着:“呀!你好讨厌……”
“我又讨厌了?”黎兆赫嘴角噙着笑,语气也格外慵懒,显然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攻击力。
阮黎却是突然不说话了,他愣愣看着对方,然后上下左右都打量一圈,发现没人看他们,才踮脚快速又重的亲在黎兆赫嘴唇上。
之后就捂住嘴笑了起来,像是成功偷到鱼的猫儿。
黎兆赫哼笑一声,由他牵拽着往前走,步伐格外慵懒,心情却是愉悦的。
像是灌了满怀春风。
让他有点像是回到十年前的时候。
第45章 记忆
在庄园放松了几天,黎兆赫和阮黎去了疗养院。
白桦疗养院。
据说这里对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很有建树,而且在这里是要根据检测情况来判断需要药物治疗还是更深层次地其它方式的治疗。
不会用强硬手段去控制病人,毕竟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而是医院、疗养院。
而且这里的环境也很好,满院路边都是白桦树,正值秋季,叶子变成金黄色,虽然落了一地令人烦闷,但如果从欣赏风景的视角出发,是很不错的。
阮黎在走廊驻足,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漂亮景色,两排白桦像是守护这里的防风林,让他的心情有点舒缓放松。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他其实很讨厌会让他放松的空间,他的性格会暴露缺陷,会让他变得不像寻常,更会对这种空间产生贪恋。
所以他一开始才不喜欢——
想到这里,思绪突然断掉,接都接不上。
不喜欢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
“喜欢那些白桦树?”黎兆赫从他身后低声问,“家里也能种。”
“不用。”阮黎轻轻向后靠着他,如果种这样的树,佣人们大概会很苦恼秋天。
而且一到冬天,就只剩枯枝,映进窗户上张牙舞爪地,他会很不习惯。
医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似乎对他们驻足的行为并不在意,她见过太多需要调理的病人,都很喜欢透过窗户看外面,所以院内才会有那么多白桦树。
满地的树叶会让他们觉得畅快。
好像在说,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吧?”医生双手插|进口袋,明艳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这里总是这么漂亮。”
阮黎轻笑:“是很不错。”
医生微微点头,红唇扬起:“那就好,这里对你的恢复很有帮助。”
通过走廊,坐电梯上楼。
一间观察室早早准备好,但这里的人并没有摆出那些冷硬的神色来,因为来这里的病人不是一般人,他们多数都会有很强的认知,不会发生某种医闹事件。
所以这里的氛围轻松随意,也是为了稳定病人的情绪,尽最大努力让他们平静。
其中一位医生看向黎兆赫:“抱歉,您得先出去。”
“我在外面等。”黎兆赫状似随意无奈地点点头,给了阮黎一个安抚眼神,便走了出去。
看这种病症,最让人觉得有压力的一点是需要把自己难以启齿地创伤或是痛苦讲述出来,尽管知道他们不会戴任何有色眼镜看自己。
但自己会觉得很羞耻。
也会反问自己,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就闹得这么多人知道?
我真的是有病吗?
真的需要用这种规模来治病吗?
真的不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吗?
但阮黎别无选择。
他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尽可能地缩减成易懂的句子,告诉医生们。
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笨嘴拙舌。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自己是无意间穿书进这个世界,在得知原本的剧情内容后,决定偏离剧情然后顺利活下去?”医生很认真地问着,没有半点要笑的意思。
“嗯。”阮黎点头。
医生继续说道:“根据之前的病例记录,确实能知道你的头部曾被撞击过,但并没有遗留任何血块或是神经问题,所以当时那枚咖啡杯,按照常理应该是只让你受伤,但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对吗?”
“嗯。”阮黎依旧轻声应着。
他不知道医生们问这些是要对他下病症,还是要进行什么猜测。
但秘密一旦说出口,整个人都会如释重负,他已经没有秘密了。
医生们见怪不怪,能来他们这里的,当然都不会是普通的病情,别说是穿书,连看见人变成兔子跑掉那种病人都有……
“简单的检测我们已经清楚,之后会对您进行简易治疗。”医生温声说着,“请您暂时住在疗养院,我们需要观察您的情况,当然请不用担心,这里的住宿都是独立的,您的伴侣也可以住在这里,只是治疗时需要暂时避开。”
“我明白。”阮黎微微点头,见他们没有要说其它的意思,打过招呼就抬脚离开了。
只是在走出门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医生表情严肃,似乎对他表示同情。
这并不值得阮黎多想,因为他不认为自己该被同情,他觉得,只要活着就好。
得知能同住,黎兆赫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而且出国的最终目的就是陪阮黎治病,他当然要随时都陪着。
“还好吗?医生怎么说呢?”黎兆赫边问边觑着他神色,如果察觉到任何不对都会立刻岔开话题的程度。
好在,阮黎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他仔细思索片刻,笑道:“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先检查,还没有到真治疗的时候,而且我也没觉得多严重。”
这样的病,药吃多了自然会影响身体机能,可能是会发胖会变得迟钝等等,副作用是因人而异的。
黎兆赫不想阮黎那样,阮黎也不想变成那样。
因此,疏导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默默走在院子里,着一会该去哪吃饭,阮黎偏头看他,听着黎兆赫给他细数着哪里的餐厅不错。
有一瞬间,阮黎觉得这场景很熟悉。
一闪而过地画面抓都抓不住,但那大概是他更年轻、更小的时候。
但是怎么会呢?
他明明就是刚来到这里,不该对原主的记忆感到熟悉。
“你经常这样?”阮黎冷不丁来一句。
“什么?”黎兆赫疑惑一瞬,继而笑了起来,“没有对你之外的人这样介绍过。”
阮黎:“哦。”
他挠挠脸,旋即在脸上绽出笑来。
黎兆赫被他这小心眼的样子逗笑,这样的事都值得拿来吃醋吗?
因为要住在疗养院,两人不得不买些生活用品,阮黎这人比较矫情,不喜欢用某些地方自带的东西,会让他觉得没有安全感。
幸好这里的“病房”看起来像公寓宿舍那样,因为资金到位,他们的房间很不错。
非常有特点的建筑风格。
“他们是不是会催眠?”阮黎翻身问着,“我看过一些案例,说有些孩子出生就会带着前世的记忆,随着年岁增长就会影响他现有的生活,就得找催眠师进行催眠,让他忘记那些。”
黎兆赫没忍住笑:“又是在哪里看到的东西?”
阮黎一本正经:“小说里。”
黎兆赫有些无奈:“宝宝,我们打个商量,不要把小说里发生的事套到现实生活,那些都是虚构的,就算有些符合常理的事,也都是套用现在的生活背景,并不是都是真的。”
“可我就是这么来的!”阮黎突然很大声说着,看向黎兆赫的眼神带着执拗,“我就!这么来的!”
“啊,好好好,是我的表述有问题,看小说是娱乐消遣,你喜欢就好,没关系……”黎兆赫赶紧轻轻抱住他,神色有些晦暗。
世界上的未解之谜确实很多。
就像他不知道阮黎为什么会出尔反尔,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讨厌他,为什么偏要追着封琰跑……
阮黎觉得没有来闹脾气很丢脸,但完全没有要过多解释或者认错的意思,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一本书,因为一些故事情节,然后莫名其妙就来了。
而且,最近他总会有“一闪而过”地片段,来不及抓住,但却很影响情绪,这让他很头疼,想迫不及待找回失去的记忆。
可根据医院所说,他的头部并没有血块压迫神经,他对这事有点印象,甚至没有破皮,居然就莫名其妙失忆了?
现在失忆的成本都这么低了?
怪不得田宇会觉得他当时在碰瓷,明明能躲开,却还要站在原地不动。
“别生气了,嗯?”黎兆赫轻轻晃着他,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没把人哄好。
毕竟阮黎现在就是因为生病才会在这里,他和病人计较太多,只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得不偿失的事,黎兆赫不会做。
“没生气了。”阮黎抬头亲亲他,算是求和的意思。
“那就好乖宝宝。”黎兆赫嘴角含笑,故意说着腻歪人的话逗他。
阮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身扑进他怀里,试图把鸡皮疙瘩蹭到他身上去。
怪恶心的。
夜幕降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不是家的地方睡觉,白天觉得还好,可晚上一睡,就总有一股违和感,不舒服。
阮黎睡不着,他的作息很规律,睡眠质量很好,从前那些烦心事随着时间流逝都被他抛到脑后,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他总会莫名其妙想起。
“我不想在这里睡觉。”他坐起来,对着能透光的窗户轻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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