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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校教师生存日记(近代现代)——Llosa

时间:2025-05-09 09:49:12  作者:Llosa
  就像词典一样。
  他不喜欢词典,查起来麻烦得要死。不过,如果这些词是跟演戏有关的,那他愿意读。
  “情绪记忆,”他一字一句读出声来,“每一件事都会引起相应的情绪,事情也许会忘,但这种情绪会保存在记忆里。在演一个场景的时候,可以回想相似的经历,这时候,相应的情绪、情感就会出现……”
  “仲文越!”后桌拍了他一下,“踢球去啊!”
  他抖了抖肩膀:“别烦,我学习呢。”
  “啥玩意儿?”
  他长叹了一口气:“演戏好难啊。”
  后桌望着他,心想哪里难了,这人演好学生这种反差角色,也是手到擒来。
  当天放学,他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千挑万选,买了一本巴掌大的便签本,还特地新挑了两支笔。
  朋友说“差生文具多”,被他剜了一眼。
  回到家,他把信铺在书桌上,一笔一划,把新词抄在了便签本上,然后,在封面写下:影视及文艺剧作词典。
  这个文绉绉的名字是对方起的,因为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书叫《影视及文艺剧作漫谈》。
  写完,他举起来,放在台灯下欣赏,觉得自己十分认真,十分有文化。
  通信就这样持续了下去。每次流程都差不多,他会聊聊日常,抱怨自己受到的委屈——主要是父亲对弟弟的偏爱。而对方会安慰他,然后叙述自己最近的小成就,再说些剧作相关的知识。
  便签本一页页翻过,渐渐地,他积攒了许多词汇。
  直到小学毕业那个暑假,事件发生后,通信戛然而止。
  他从林城搬走,换了新学校,新环境,新名字,切断了和过去的联系。唯一带走的童年遗迹,就是那本词典。
  还差一页,他就要写满了。
  他的脑子实在不灵光,直到很多年后,他才逐渐意识到,那本词典意味着什么。
  在那样一个交通还不便捷的年代,一个没有钱买书的乡镇小学的学生,是怎样辗转去市中心的图书馆,是怎样学会如何找书、借书,又怎样踏过漫长的车程还回去。
  而那本写给大人看的《影视及文艺剧作漫谈》,对一个孩子是怎样艰深难懂。需要坐在台灯下,翻阅多少次词典,去查那些读音都未必认得全的词汇,一个一个弄明白,再去讲给他听。
  在他浑浑噩噩度过的童年里,有一个孩子,把他随手写下的几句“梦想”看得那样珍贵,甚至比他本人还要重视,只因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后来,他找到了当年的捐赠机构,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名字和监护人信息。
  不过,他毕竟很忙,茫茫人海,也无处去找。
  直到有一天,电影来林城取景,他想起久疏问候的小姨,决定去学校探望一下。
  姊妹感情虽然好,但毕竟各有工作、家庭,不常见面。他这个隔辈的就更少接触了,进了校园,不知道办公室怎么走。
  虽然最终找到了,问路的人却让他愤愤不平。
  “刚才那人谁啊,”他一腔怨恨地问小姨,“你新招的学生?”
  “是新来的老师,”付燕平百忙之中赏了他一眼,“别在我文件柜上凹造型。”
  “老师?他几岁?”
  她站起身,把他驱赶开,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专著:“你说孟初?应该比你小。”
  她快速翻着书,想找到查阅的内容,没注意到他的愕然。
  “他是哪里人?”
  “嗯?”付燕平反应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江宁……”
  “你看得到他的档案吗?”
  “什么?”
  “人事档案,你能查到吗?”
  “你要干嘛?”
  付关山的声音反常地严肃,付燕平有些吓到了。最终,她还是打电话给人事,问了些信息。
  她转告付关山,对方全程低着头,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付燕平说请进,孟初走进来。
  好像项目又出了点问题,有厂商把零件的功率标错了,现在成品达不到公路管理局的要求。他们讨论了一会儿,付燕平问孟初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管是因为什么,自家外甥对这位新老师特别注意,那不妨多创造一些机会。
  孟初局促不安,又怕和生人一起吃饭,又怕拒绝大老板的邀请,最终还是答应了。
  不过,整顿饭,孟初只回答了付燕平几个问题,其他时间,他都顾着吃饭,跟付关山毫无眼神交流。
  而付关山似乎全程关注着他,越到后面,眉头皱得越深。
  付燕平对此幸灾乐祸。
  吃完饭,孟初跟他们道别,付燕平说要带付关山在学校里走走。
  “碰壁了吧,”付燕平走在新铺的塑胶跑道上,感慨道,“也是有人受得了你那‘锐不可当’的魅力的。”
  付关山沉默了很久,付燕平想再调侃两句,他忽然说:“他为什么不开心?”
  付燕平有些奇怪:“啊?”
  “他这样的高材生,又找到了这么体面的工作,”付关山说,“可是,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付燕平茫然起来。
  “他从小成绩就那么好,每次都是第一,年年都拿奖状,他的人生应该很顺利啊。”
  “人家小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
  付关山半边脸埋在黑暗中,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眼神仍是疑惑不解。
  “为什么呢……”他喃喃自语,“信里的他,一直过得很好啊。”
 
 
第30章 昙花
  孟初坐在病房外,望着手机屏幕里,付兰英发给他的照片。
  便签本的纸页已经泛黄,但封面平整、光滑,主人显然是细心保存的。
  他伸出手,轻轻点在封面的字迹上。一笔一划都凹进去了,写得很用力,很认真,但最终成果还是潦草得可笑。
  一滴泪落下来,打在手指旁边。屏幕上的字迹模糊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付关山为什么要和他结婚了。
  不是因为公司炒作,因为长辈催促,也不是因为荒唐的“一见钟情”。
  付关山是在偿还他。
  偿还他几年的倾听,偿还他付出的心血。
  他曾经安慰过对方,所以对方来到他身边安慰他。他曾经为对方编过一本词典,所以对方也为他编写了一本。
  他缺乏爱和鼓励,所以对方给他爱和鼓励,像影视剧里一样浪漫和夸张。
  就像他一直说的,付关山是个好人。
  因为是好人,所以发现他不快乐,就来到他身边,像拯救那些濒死的古树、那些辍学的孩子一样,来拯救他。
  在领悟到这一点的刹那,他有一种坠入深渊的落空感。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错的。
  他希望那些情话出于真心,哪怕它们又做作又浮夸。他希望他们结婚出于一见钟情,而不是童年的亏欠。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他。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是出于愧疚和偿还……也可以。
  本来,他们是绝无可能有交集的两人,借着过去的交情,才有机会走到一起。即便付关山刚开始是为了弥补他,天长日久,或许事情会有点改变呢?
  他又开始后悔吵那一架了。
  他在感情里很笨拙,但他也在努力学习了。至少,他们是法律上的终身伴侣,这么高的起点,足以让他有机会实现愿望。
  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主动出击,现在就联系付关山,把一切都说清楚,问他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
  他想知道答案,但他害怕自己不喜欢那个答案,怕得要死。
  因为晚上还有项目例会,他乘坐最近一班高铁回到林城,走向办公室,一路上攥着手机,脑海里天人交战。
  还没等双方打出结果,就有教工喊住他。
  “孟老师,你的花。”
  他愕然停住脚步,从对方手中接过花盆。
  “上午就送来了,再不给你就蔫了。”
  孟初谢过他。细长的绿叶,几点花苞,散发出清雅的淡淡香气。
  是付关山送的吗?这花不像寻常的月季、玫瑰、康乃馨,什么意思?
  孟初正蹙眉观察,旁边办公室的林老师停下来,一脸惊奇:“居然还有人送昙花?”
  孟初紧张起来:“为什么不能送?”
  “这花花期很短,一会儿就枯了,”林老师指着花束,“而且,昙花的花语不是转瞬即逝和离别吗?多不吉利。”
  孟初的心凉了半截,然后发现花里藏着一张卡片,上面是简单的一行字:
  这段时间很开心,再见,希望以后还能常联系。
  他握着卡片,手指轻微颤抖。
  完了,付关山要离开他。
  他抱着花盆,跌坐在办公椅上。
  他才刚知道一切,对方就要转身离开了吗?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他得给付关山打电话。就算对方要离开,他也得把心里的感情表达出来。
  他们的关系,从第一面开始,就一直是付关山主动。对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于情于理,他都该走完最后的距离。
  他盯着手机,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你已经退了很多次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至少这一次,你不能退。
  他的手指悬在通话键上,刚要按下去,忽然,手机跳出了显示。
  他盯着屏幕,屏住了呼吸。
  付关山给他打了电话。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来电显示,急忙接通,放在耳边:“喂?”
  “是我,”对面说,“不好意思,临时通知要补拍镜头,改签了机票,然后宣传的行程还得照样赶,这一天手忙脚乱的,没抽出时间跟你聊聊。”
  这个开场白有些出乎意料:“哦,是这样啊……”
  “你收到花了吗?”
  孟初又委顿下来,原来“聊聊”是要谈这个?对方要摊牌了吗?他低头拨弄着细枝:“嗯。”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孟初正要悲壮地倾诉衷肠——“我喜欢你不过你要是嫌我麻烦要跟我离婚我会借钱把你的房款还给你”——付关山忽然愤愤不平地说:“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孟初有些懵:“啊?”
  “我不是让你常联系吗?”付关山说,“我都暗示到这个程度了,等了好几个小时,也没等来你的电话!”
  孟初又看了眼卡片,这家伙语文怎么学的!“那你说什么再见?”
  “我走得早,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啊。”
  “那你送什么昙花?”
  “哦,那字念tan吗?”
  孟初噎住了。
  “我就线上挑了个最贵的,怎么了,不好看吗?”付关山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一收到就会打过来,我们不是一直心有灵犀吗?”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两个根本一点默契都没有!
  孟初张开嘴又闭上,巨大的释然和汹涌的希望太过猛烈,他忽然有种大笑的冲动。
  “我刚刚才看到花,之前去跟阿姨聊了聊。”他说。
  付关山觉得很稀奇:“你居然主动拜访我妈?”
  “嗯,”孟初顿了顿,缓缓说:“我看到那本词典了。”
  电话两端一时静默。
  谁都没有解释,谁都没有询问,事情好像就是这样一目了然。
  二十年前的悠久回忆,从时光长河中漫出来,像丝线一样缠绕着他们,倏地一下,将他们拉回那个炙热的夏天。
  “你为什么……”孟初的声音低下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对不起。”
  “我一直很担心你,”孟初说,“你就那么消失了,留给我一封可怕的信,我还以为你……”
  “我过得很好,”付关山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可是……”
  “你才是,”付关山说,“你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孟初有些愣怔:“什么?”
  “那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听我抱怨,抱怨弟弟有多优秀,抱怨父亲更爱他……你为什么不说呢?”
  一直都是他在倾诉,从始至终。
  明明他才应该做那个倾听者的,明明他才是那个更幸运的人。
  他的父亲很严厉,但严厉是出于期待,他的父亲还是会教他做题,教他写字,虽然会因为他的迟钝而不耐烦。
  而且,他还有爱他的母亲。
  他所经历的一切,他的不满和怨愤,跟孟初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长久以来,是对面的孩子在安慰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的父亲,你的弟弟,你在学校经历的一切……我知道的太晚了,太晚了,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孟初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不是的,”他说,“我都告诉你了。”
  他想分享的,想倾诉的,都告诉他了。
  他在学校获得的荣誉,他拿到的奖项,他小小的成就,他都告诉他了。
  他真的很感谢他的存在。他也有想夸耀、想吹嘘的东西,他也有想在餐桌上分享的日常,可是,他没有能倾诉的家人和朋友,于是,他只能写下来,分享给远方那个陌生的男孩。
  他掩埋在废墟下的、五光十色的童年,他期望拥有的,无忧无虑、快乐幸福的童年,他都讲给那个人听了,那个人也一直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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