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给我拖到沙漠的腹地里去,不必留水和食物,让他自己等死。”
裴玄铭吩咐完,转身就要离开,身后两个侍卫立刻上前要动手,却听那草帽伏在地上,嘶哑半晌道:“你不及他。”
裴玄铭迟缓的回过头,冷声道:“你说什么?”
赵子虾喘息着笑了起来:“二殿下。”
“将军说的对,我不是鬼市的杀手,我是奉二殿下之命,来边疆保护一个人的。”
裴玄铭神色冷的活像是过了冰水,他俯下身一手掐住了赵子虾的喉咙:“你再说一遍,你奉谁的命令而来?又是来保护谁的!”
“保护谁……还用我再说一遍么,将军?”草帽惨笑。
“自然是你帐中那位……谢阁主。”
“他是我家殿下心中,最为牵挂之人。”
第46章
裴玄铭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那眼神冷的像铁。
两侧的手下一左一右押着赵子虾,赵子虾仍然不肯服输的抬头和他对视着。
安静的大营旁侧只有北风呼啸的凄诉声。
“我改变主意了。”裴玄铭忽然道。
两侧手下安静听令。
“还是先关回俘虏营里去吧,看看还能不能从此人嘴里挖出更有用的东西。”裴玄铭心平气和吩咐下去, 转身回营:“必要的时候, 可以用刑。”
“裴玄铭, 你方才还说你我同生共死过!”草帽咆哮起来, 他完全想不明白,裴玄铭是从哪里找到的他的破绽。
“我是这么说过, 可是你是怎么回我的?”裴玄铭低声道:“你敢说我不及他,说我不及李景辞这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可惜了, 你家殿下在京城自身难保,怕是没法赶到边疆来搭救你了。”
身后传来草帽嘶哑的叫喊声。
“我家殿下是京都最出色的皇子, 他就是被那妖人所迷惑, 才落的今天这个田地……你也不远了, 裴玄铭……”
裴玄铭回到帐中,垂着眉眼望向谢烨安静沉睡的脸庞, 忍不住出手在他脸颊上碰了碰,小声嘀咕了句:“妖人?”
“就你啊?”
实在没看出来哪儿妖了。
长得比较妖?
谢烨沉沉的睡着, 对此一无所知。
裴玄铭没休息一会儿, 不到卯时他就起身去校场盯手下训练了, 寻常这活儿都是王玉书干,如今王玉书忙着给朝中写汇报奏折, 禀明北狄一战的来龙去脉,当然隐去了裴玄铭单骑去北狄找东西的那一环。
裴玄铭站在校场上,耳朵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场上震耳欲聋的演习搏杀声,心里还在思索江昭那日同他说的话。
朝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要不要寻个由头回去看一眼?
但是他回京了,又不放心把谢烨留在西北,万一他的真实身份被人识破,就更不好办了。
谢烨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从前做明渊阁阁主的时候,每日就是这副懒懒散散的德行,阁中有事务要处理找他,他就起来杀几个人,末了继续回竹舍里躺着,也不练武,也不动弹。
也亏了他年少时刻苦,再加上也着实有武学天赋,这么多年武功也没退步多少,直到李景辞彻底废去他的武功为止。
谢烨扶着床榻,慢慢挪下来,他的膝盖几乎疼的站都站不稳,最顶端磨出了一层血皮。
昨晚裴玄铭托着他的腰不让他乱动,膝盖被迫受力,谢烨整个人被按在墙上撞了几十下,到最后昏昏沉沉的被裴玄铭松开禁锢,瘫软着仰身倒在他怀里时,从膝盖到腰身以及其他隐秘的地方,没有一处是不疼的,过不了多久估计全身的淤青就该泛上来了。
他倒是不怪裴玄铭过于粗暴。
只觉得有点遗憾,若是他武功还在,他也要把裴玄铭打折了关屋里,想让他摆成什么模样,他就得摆成什么模样。
主帅营帐的旁侧有一间小厨房,里边雾气氤氲,正煮着药。
谢烨推门进去,就见姜容拿把扇子蹲在炉旁拼命扇风,想让那火烧的更旺一点。
“给我的吗?”谢烨倚在门口问他。
“给狗的。”姜容没好气道。
“那就是给我的了。”谢烨笑了起来,走过去掀那药炉的盖子,被姜容横空一爪子打掉了手。
“哎呀没熟呢,别碰。”
谢烨默默的收回手,看着屋中飘散的白气,熟悉的药香味钻进他的肺腑,有种沁人心脾的透彻感。
姜容在北狄狼主那儿受的伤还尚未恢复完全,一举一动间带着点拐,谢烨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将他扶起来。
“放着我来吧,不奴役病号了。”
姜容转过头去咳嗽两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谢烨,半晌开口道:“你以后什么打算?”
“就在裴玄铭这儿待着了?”
谢烨低头拨弄着炉子底下的柴火,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没出息,考虑问题半点都不长远。”姜容毫不客气的道。
谢烨从柴火堆里抬起头来看他,难得温和的问他:“那你有什么见解?”
“你一没武功,二还是个早就应该被处死的犯人,若是裴玄铭被发现私藏死囚,你说他那身官皮盔甲还要不要了,他现在一时图那点年少情深把你留在身边,庇护在西北驻军的羽翼下,那以后呢?”
谢烨更惊异了:“我还有以后?”
姜容一时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有点不解的看着他。
谢烨从炉火前起身,指着药炉里边的东西对他道:“这里边的药材,根本恢复不了武功,只能勉强起个延年益寿,滋补功力的作用。”
“这药材你骗骗他们也就罢了,还想把我一起骗过去吗姜容?你忘了你的医术是谁教的了?”谢烨反问。
姜容哑口无言。
“一个人经脉寸断,就算后期弥补的再尽力,也改变不了伤了身体根本的这个事实。”
谢烨最后将手中的拨火棍往柴火堆里搅和了一下,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我能活到裴玄铭抛弃我的那一天吗?”
姜容深吸一口气,努力辩驳道:“你也不必如此……”
“我没什么‘长远’二字可言,姜容。”他苦笑了一声道:“裴玄铭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谢烨面容上的苦涩逐渐平和下来,恍惚有了点超脱的意味。
“但是很不幸,人的本性难移,所以我本质上还是自私的,我甚至没有考虑过他日后是否会因我而获罪,我只想让他在我活着的时候,待在我身边。”
谢烨的目光空洞,面前的炉火在他眼中簇簇跳跃。
“那你可真够自私的。”姜容点评。
谢烨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门外有哒哒哒的脚步声十分轻快的传过来。
裴明姝笑容可掬的掀开小厨房的帘子:“做什么好吃的呢?”
谢烨无奈的冲她指了一下炉子里苦涩的药汁:“药。”
裴明姝好奇的过来打量,吸了吸鼻子感慨道:“好香啊,嫂子,我能尝一口吗?”
谢烨愕然的怔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你喊我什么?”
裴明姝转向他正色道:“嫂子。”
谢烨:“……”
“没办法啊,裴玄铭是我哥,那你不就是我嫂子吗。”少女神色狡黠,笑眼弯弯:“怎么了,不能这么喊?”
谢烨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下:“你……”
他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讲完,就听裴明姝又大惊小怪起来:“哇,你刚才笑的这一下真好看。”
“谢公子,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个称呼嘛。”裴明姝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迭声的又叫了好几声:“是不是,嫂子,嫂子?”
谢烨耳朵尖通红,转身就要从她身侧绕过去。
姜容拼命朝裴明姝使眼色,示意此人要跑,抓住他。
于是谢烨被裴明姝一把抓住了手腕,拎了回来。
这少女跟裴玄铭一样,手劲大的惊人,谢烨一时竟没能挣脱开,只得踉跄两步,被她又留在厨房里了。
“哎,谢公子你同我说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我总觉得他一厢情愿,是不是他用权势强迫于你来着?你我今日把话说开,若当真如此,我,我就……忤逆他!”
谢烨抱臂站在一旁,笑眯眯的逗小姑娘:“是啊,就是他用权势强迫我,我不从他,他就来硬的。”
说着他顺手挽起衣袖,将手腕上被绳索绑缚过的痕迹露出来,然后又轻飘飘的收回去。
“你哥干的。”
裴明姝倒抽一口凉气,瞳孔地震。
“他每回都如此。”谢烨放低了声音,他比裴明姝高了半头,于是略有些伤感的垂下眼睛看她。
他本就生的好看,眉眼如画,氤氲出一层薄而浅的雾色,靠近过来时一缕长发垂落耳侧,裴明姝几乎能闻到他领口的皂角清香。
“我若是不从他,他便次次都如此这般捆住我双腕,便让他占了便宜去。”
姜容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心道刚才那个说自己“这辈子最喜欢裴玄铭”的人是谁?是谁!
是眼前这位吗?!
“真是岂有此理!”裴明姝怒吼一声,当即就要出去找裴玄铭算账:“他多大的人了,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岂能不懂?!”
谢烨连忙拦住她,忍笑劝道:“罢了,没事。”
“你哥反正也不喜欢我,他不过是看中了我这身皮囊,等他厌倦之时,自然会放我走的,眼下不必以卵击石。”谢烨谆谆教导裴明姝。
“乖。”
他没注意到裴明姝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眼神忽然冷静下来,说话也带了点结巴。
“可是,可是你当真不爱我哥吗?你要不再想想……”
谢烨眨了眨眼睛,干脆利落道:“不爱。”
“你还看不出来么,这是暂时打不过他,屈服于你哥淫威之下的无奈之举……”他闲散的说道,然后回过头,撞上了裴玄铭似笑非笑的眼光。
裴明姝艰难的闭上眼睛,心道不是我方力量弱小,实在是敌方太过强大。
“那个,哥你来了啊,那我先告辞一步,告辞。”裴明姝嘿嘿赔笑着往外一溜而走,顺带将姜容一齐拽离了现场。
小厨房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谢烨:“……”
裴玄铭好整以暇的抱臂看他,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淫威?屈服?”
“我跟你妹妹开玩笑的……”谢烨中气不足的辩解。
裴玄铭上前挡住他的路,顺手将他推到一旁的桌台旁,俯身将他一捞,将这人整个抱着搁在桌台上,他用手臂将谢烨困在墙角里。
谢烨不自然的后退了一点,不过自知理亏,便低声下气的哄他道:“我真没那样想,玩笑之言……”
“可我当真了。”裴玄铭仍然禁锢着他的身形不让他走,动作强硬,神情却委屈。
“你要是真对我毫无真心,那我……”
谢烨俯身蓦然在他开合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低声道:“你有完没完了?”
裴玄铭话音一住,眼底流光溢彩,笑意止都止不住:“你心虚了?”
“我十年前能打得过你的时候,在明渊阁那间竹舍,不也由着你来么?”谢烨用膝盖恼怒的顶了一下他:“放我下去!被你手下看到了成何体统。”
“当年,当年尚且青涩,而今——”
“而今也没好到哪儿去!我今天下床的时候膝盖差点走不了路!”谢烨一把将他推开,自己从桌台上跳了下去。
话音刚落,那膝盖上的淤青又隐隐作痛起来,震的他一个趔趄,被裴玄铭眼疾手快的扶住捞进怀里,趁机在他耳侧又吻了一下。
谢烨哭笑不得:“你简直——”
“那我现在就是强迫你了,就是占你便宜了,你待如何?”裴玄铭在他耳畔低声挑衅,又蹭又咬的摩挲着他的颈窝。
弄的谢烨下意识在他怀里蜷缩了一下,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推拒道:“今天真不行了,饶我一次吧,我现在这身子骨可没当年那么能折腾了。”
这倒是实话。
谢烨二十出头刚统领明渊阁的时候,正是他武功最盛,身体最好的年纪。
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柔韧性和身条都极出色,他天生筋骨修长,身形匀称好看,腰身窄而劲瘦,一只手就能整个揽在掌心里。
他同裴玄铭在那间竹舍里温存,满眼都是对方,裴玄铭的指尖滑过他的腰窝,唇吻落在他耳畔。
“再抬高一点,嗯?”
谢烨躺在竹舍里的硬榻上,被他捞起一条腿屈起来按在胸前,水光缠绵,满室的悱恻。
“你怎么不干脆给我把腿折了呢?”谢烨筋疲力尽的仰头怒道。
“还嫌分的不够开?”
少年裴玄铭侧头而笑:“够了,够了,怕你疼而已。”
“少废话,你到底进不进……啊!”
如今的裴玄铭大概也是被此话勾起了一点回忆,他无声的摸了摸谢烨单薄的背脊,眼里满是心疼。
谢烨端详着他的神色,忽然道:“陪我回明渊阁一趟吧,我想把我那把剑拿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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