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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以北(近代现代)——默山

时间:2025-05-10 10:52:14  作者:默山
  “有没有人讲过,你跟江敏长得很像?”何望已收起了方才惊慌失措的神色,他泰然自若道,“在松林街农贸市场里,我就觉得你很眼熟,刚刚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你这个小警察长得像江敏啊。”
  风声很大,这些话,郁春明那受过伤的耳朵一个字都没听到,他拖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难不成你是江敏的儿子?”说到这,何望又摇了摇头,“不对,江敏的儿子一个早死了,一个不成器,况且她那样的浪荡货,咋可能生出警察同志你这样的人物呢?”
  郁春明从腰后掏出了铐子:“蹲下,把双手举过头顶。”
  何望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长叹一声:“我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已,你们为啥非要这样对我呢?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些话消失在了风里,远处已有人追来,何望不想再等了。
  他看着已经走到近前的郁春明,忽然咧嘴一笑:“警察同志,你懂啥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吗?”
  “你说啥?”郁春明已打开了手铐。
  “就是这样!”何望倏地抬起左臂,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前方。
  今夜郁春明是为什么来到了北林?
  因为有猎户报警,称自己为了猎枪的事而与邻居起了争执。
  枪去哪儿了?
  枪被“狼狗”拖走了,何望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郁春明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躲在此处的嫌犯“易军”偷走了猎枪,并对“何望”大开杀戒,围追堵截。
  毕竟,何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推断,更符合之前专案组对嫌犯二人所做的大部分猜想。
  比如,“易军”为什么上了K5278次列车?又比如,他们为什么会在三矿家属院内对打?
  因为憎恶,因为怨恨,因为“易军”与“何望”之间很有可能存在一个无法解开的仇缘。
  可是,“易军”真的在此吗?尽管这里的北林村18号是他曾经的“据点”,但在郁春明来到后,此地哪有“易军”的影子?所以,真的是“易军”在围捕“何望”吗?
  过去,凭借着磨盘山碎尸案提供的信息,郁春明顺理成章地推断,因为在K5278次列车上追逐“何望”的人是“易军”,不惜花重金四处寻找“钱国伟”的人也是“易军”,而“何望”本人又高度疑似“钱国伟”,自然而然,当听到林子里的冷枪时,郁春明不假思索地把开枪的人当成了“易军”。
  那么,倘若一切颠倒过来呢?
  倘若“易军”踏上K5278次列车是因为被“何望”引诱呢?倘若三矿家属院内的打斗是由“何望”主导呢?
  倘若今夜放冷枪的人是“何望”呢?
  三矿家属院内的血迹检测结果刚刚证实了这一切,但早已被踢出了专案组的郁春明却一无所知,他把“何望”当成了受害者,当成了被围追堵截的“猎物”。
  可实际上——
  看似无辜的猎物才是真正的猎人。
  郁春明目视着面前那黑洞洞的枪口,思绪一时凝滞住了。
  “警察同志,你让我说啥好呢?”何望一改刚刚探头缩脑、怯懦惊惶的模样,重新变成了那个能与“易军”谈笑风生的“何先生”,他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人终究会死,早死晚死没啥区别,今天我送你一程,往后你千万别纠缠我……”
  “钱国伟。”郁春明却在这时叫出了声。
  何望瞳孔一缩,食指瞬间扣紧了扳机。
  “你是钱国伟……”
  砰!下一秒,一颗子弹滑膛而出。
  甩开众人跑在最前面的关尧脚步一刹,再一次听到了来自林中的枪声。
  “春明,郁春明……”他忍不住大声喊道。
  雪已经停了,风也慢慢弱了下去,不知何时,云开雾散,天角隐隐露出一轮明月。
  忽然,一抹蓝绿色的光从遥远的北方升起,并飞快铺满整片天空。那摇曳晃动着的颜色如绽开的花、波动的水,将头顶的穹庐和地上的长河一起装进令人炫目的灿烂之中。
  是极光,深秋之际的扎木儿迎来了今年第一场可观测到的极光。
  而就是这片绚烂的极光让关尧发现,地上有血。
  那血不是一滴、两滴,而是一片、两片,无数鲜红洒在白雪地上,并逐渐越扩越大。
  关尧嗅到了冷铁的味道,那是鲜血的腥锈气被风吹散时留下的残余。
  “郁春明……”旋即,他看到了远处那倒在雪地上的人。
  关尧双腿蓦地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原本紧攥在手中的枪也几乎难以握住。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连滚带爬着来到近前,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双半睁半闭着的眼睛。
  那是属于郁春明的眼睛,是一双曾含着笑意和爱意注视过自己的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中的光已几乎全部消散。
  “春明,春明……”关尧攥住了郁春明的手。
  林子的尽头是片苞米地,田埂下的稻草人在轻飘飘地随风摇摆着,粗糙的布条被极光映得五颜六色。在这片苞米地的那边,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哭泣,哭声断断续续,却又绵绵不绝。
  郁春明被这声音唤醒了,他偏过头,动了动眼睛,看到了跪在自己身侧的关尧。
  “春明……”关尧失声叫道。
  还活着,郁春明还活着,何望出奇地没有补枪,他居然放过了这个与他当面对峙并叫出了他真名的警察。
  “叫救护车,快,快叫救护车……”关尧的嗓子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一句话都难以顺利说完。
  对讲机在滴滴作响,那头的人不知答了什么,林子很快安静了下来。
  “关尧?”郁春明用气声叫道。
  他想说,你得小心,何望,不,钱国伟,这人大概就在附近。他还想说,别担心,其实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但他什么都说不出,他只能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关尧……”
  何望就是钱国伟,在枪声响起前的一秒,郁春明再一次真正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与江敏描述极其一致的脸,是一张有着高鼻梁、深眼眶和白皮肤的脸,也是一张哪怕经过了岁月磋磨,但郁春明仍一眼看出英俊过往的脸。
  这张脸嗤笑着、不屑着、鄙夷着,将那伴随着火硝味的子弹送出枪膛,差一步就能将他抓捕归案的警察为此轰然倒地。
  “钱国伟早就已经死了。”不知挂了多少层“面具”的“何望”唏嘘一笑,他掏出手绢,仔细地擦了擦扳机上指纹,然后将这条猎枪丢进了雪堆里。
  现如今,枪就躺在郁春明的身边,和他的血一起,泡在寒冷的冰雪中。
  关尧将掌心贴在了郁春明的脖颈上,那里仍在不甘地跳动着。他并不敢随意挪动这人,甚至不敢触摸那道狰狞的伤口,仿佛仅存的一口气稍稍一碰就会顷刻泯灭。
  “你为啥不等我来?”关尧的声音发着抖,“我一直在找你,我找了你好久……”
  他确实找了好久,林子实在太大,而郁春明又追着何望跑出太远,身后的特警和刑侦队被他们二人远远甩开,关尧跑得气喘吁吁,却始终追不上郁春明。
  可失血过多的人并没有听清,或者说听懂关尧到底在讲什么,他的意识不知去了哪年哪月,只见濒死的人抬眼望向了漫天极光,然后答道:“是啊,我也在河边等了你好久……”
 
 
第56章
  有人在尖叫,有人急匆匆地跑来,还有人手忙脚乱地把关尧从地上拉起,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声音。
  这时,有一个小姑娘叫道:“老舅,老舅是你吗?”
  关尧茫然地转过头,看到了背着医药箱的关宁和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士站在一起。
  韩忱抓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前一推:“刚刚那辆停下的火车上有几个去往达木旗交流学习的护士,这俩说她们会战地包扎,我就把人弄来了。北林太偏,救护车恐怕得再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关尧讷讷地重复了一遍:“战地包扎……”
  对,战地包扎,当初去参加集训前,关宁特意说过的。
  韩忱已把两人带到了郁春明的身边:“都退后,其他人都退后,保持空气流通!”
  “对,对……”关尧终于从大脑一片空白中回过神了,他拉起手足无措的关宁,“丫头,这可是你郁叔,你得救他的命。”
  这时,尚在懵懂中的关宁才看到倒在地上的郁春明,她倒抽一口凉气,用双手捂住了嘴。
  那颗子弹贯穿了郁春明的右肩,此时鲜血已流了一地。刚刚关尧脱掉自己的警服棉衣垫在了他的身下,一个学过紧急救援的警察正蹲在一边,按着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还愣着干啥?先把止血绷带拿出来!”带着关宁一起来的护士长叫道。
  关宁狠狠一激灵,她立刻冲上前,抖着双手卸下了医药箱,又哆哆嗦嗦跪在了郁春明身边。
  “现在室外零下十度左右,不能把衣服完全脱掉后进行包扎,先简单止血,然后再静脉注射。”护士长命令道,“你来处理伤口,我去配药。”
  这是关宁第一次上手实操,作为一个通过考核需要“走后门”,给假人扎针都能把模型戳穿的半吊子小护士,眼下,她需要直面被子弹破开的巨大伤口,处理伤口处的碎肉,并用绷带填塞后背的出血点,以此阻止大量失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关宁咬紧了牙关,憋住了眼泪。她抬头看向正盯着自己的关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医药箱中拿出了止血绷带。
  “把他右肩稍微往上抬一点。”关宁对关尧道。
  关尧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托着郁春明的脖颈,把人半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方才垫在下面的棉衣如今已经被浸得透湿,滚烫的血液在寒冷的深夜先是迅速冷却,而后凝冻成结,地上的新雪变成了暗红的冰晶,于手电筒的光下汇聚成了一片阴晦的颜色。
  关尧能感觉得到,倚在颈边的人仍在轻轻地喘息着,这微不可闻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他心上,让他清醒,也让他发疯。
  “伤口填塞好了吗?是否有骨折?”关宁的护士长在一边问道。
  “马上!”关宁手下动作未停,正不断将止血绷带塞进郁春明的贯穿枪伤中,她回答道,“锁骨下,子弹穿透右肩,并在后背留下了一个直径约为10cm的开放性伤口,伤患出血量大,出血颜色呈鲜红,很有可能伤到了肩颈处的动脉大血管,不过目前没有检查出明显的骨折。”
  “好,”护士长有条不紊地安排道,“医药箱里只有氯化钠,没有氨甲环酸,等救护车来了,再注射止血剂以及肾上腺素。”
  关宁使劲吸了吸鼻子,低头用绑带在郁春明的肩头打了一个结,她小声说道:“郁叔,我不会让你死的。”
  郁春明垂在一侧的手轻轻一动,似乎是听到了这话。
  十分钟后,救护车抵达,关尧跟着关宁和护士长一起,把人抬上了担架。
  韩忱越过他,就要跟着一起上车,关尧却一把拦住了韩忱,然后将自己满是鲜血的棉衣丢到了他的手里:“我是春明的单位领导,如果有啥状况需要签字,只有我能来。”
  韩忱一怔,旋即救护车后门合拢,呼啸着驶离了这片田埂。
  坐在车中的关尧死死地抓着郁春明的手,关宁在一旁小声说道:“老舅,你别这么拽着了,人家大夫要上监护器了。”
  关尧眼角一抽,几乎要掉下泪来。
  正在这时,刚刚戴上的监护设备忽然“滴滴”作响,有人叫道:“他的血压一直在往下掉!”
  “注射生理盐水和血管收缩剂……”
  “肾上腺皮质激素在哪儿?”
  “准备电击吧。”
  嘈杂错乱的声音撞击着关尧的耳膜,霍然松开的那只手让他如坠深渊,瞬间头晕目眩起来。
  “江心,江心你在哪里?”来自二十年前的叫喊蓦然冲进关尧脑海,他仿佛穿越时空,一下子来到了宁聂里齐河的河边,看着对岸的丘陵与杂草,寻找一个早已消失在扎木儿的人。
  “江心,你在哪里?我是关尧,你能听见吗?”灌木丛中,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在呼喊。
  废弃的铁轨铺在厂房外,冒着黑烟的火车“咣咣”驶来,这是夏天,是冬天,是白桦叶黄了的秋天,也是万物生长的春天。
  关尧在一望无尽的金阿林山中奔跑,他眺望着远方,俯瞰着群山,天高水长,天宽地阔,想找的人又会藏在哪里?
  远处长河流淌着,田埂下那金黄的苞米在风中翻滚,扛着长长锯子的伐木工人唱着歌,走下磨盘山。当夜晚到临时,夕阳堕入大地,炊烟袅袅淡去,远处的村庄中,忽地响起了一声声锣鼓,高亢的调子*从树林那头遥遥传来:
  “日出都在东海南……日落都有那玉虚山,
  “……我这日夜赶三关,要我今日在今天,日落西山黑了天……
  “你看十家都有九家锁,只有一家那门没关,鸟奔森林……虎奔山!”
  咚!咚——咚——咚咚!
  “江心!”
  不知过了多久,关尧终于跑不动了,他无措地望着四面八方,有鸟儿在飞,有天上的云在动,有林间的树叶在哗哗作响,可是江心呢?江心在哪里?
  斗转星移。
  关尧不知道。
  “哥哥?”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出现在了远方,那声音不似孩童时的江心,却仍旧令人熟悉,关尧听到,这声音笑着对他说,“你在这里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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