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的手续和交接单都已经办好,护士把林霜柏送去病房后根据医生的指示又给林霜柏打上点滴,并告知输液结束后会再给林霜柏换一次敷料,并留给林霜柏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又跟陪同的沈藏泽交代可以用干净的毛巾擦拭身体,但要注意受伤上药的位置都不能沾水,之后就离开病房区照顾其他病患。
沈藏泽在病床边站着,等护士关好病房门后才回过头垂眸看坐在病床上的林霜柏。
从爆炸发生至今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林霜柏护着安思言逃出别墅时身体里所分泌的肾上腺素早就消耗殆尽,在医生给他处理完背上的烧伤后,他的神色就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疲惫,此刻坐在病床上输液,整个人都透出一种筋疲力尽的苍白与乏力。
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安思言虽然获救,但安仁还是逃了,更重要的是沈义还在安仁手上生死未卜。而林霜柏现在这种精神状态,沈藏泽也并不认为林霜柏能跟他好好对话。
可即使理智能进行冷静的分析判断,面对林霜柏微仰头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的眼神,沈藏泽很清楚,有些话他们必须说开。
轻叹一口气,沈藏泽抬起手,掌心贴上林霜柏颈侧的那道长疤,弯腰俯首吻住了林霜柏发青且冰凉的双唇。
那唇上不仅结了血痂,还有翘起的死皮,吻上去的时候触感一点都不好,沈藏泽在林霜柏给出回应前启唇轻轻舔口允,一点一点的将那干裂的唇瓣湿润。
林霜柏像是整个人都愣住了,被动的任由沈藏泽亲吻自己,抬起手想要去抱沈藏泽却又僵在半空中,明明自己在被温柔的对待,可他却感觉胸臆间心脏跳动的地方,又再泛起那刀割般的痛楚。
绵长的吻,总喜欢在与沈藏泽接吻时攻城略地的林霜柏,这一次却是罕见的顺从,闭着眼让沈藏泽主导着彼此的呼吸交错,在温柔的纠缠间感受对方久违的温度与气息。
或许是林霜柏在清创室里时说的那一句“我好想你”让沈藏泽又一次不自控的心软,在终于舍得结束这一吻时,沈藏泽与林霜柏额头相抵,浅浅吁出一口气:“把你那些不安、自责还有害怕都扔掉,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手。”
“不要总是这样轻易原谅我。”林霜柏低低喃语,明明双眼干净的连半点水渍都没有,声音却泄露出丝丝缕缕的不稳与哽咽,“我本来就不该跟你在一起,让你受到那么多伤害,连我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他连对沈藏泽开口为自己辩解都觉得不该不配,又如何值得沈藏泽为他这样牺牲,甚至一次又一次原谅赦免他犯下的那些罪。
“原不原谅你,是我说了算。”沈藏泽微微退开,用脚将一旁的椅子勾过来,在林霜柏面前坐下,让彼此能在接近平视的状态下进行对话。
不需要谁去低头,也不需要谁去仰望,他们始终平等。
沈藏泽从来都将林霜柏放在与自己对等的位置上,毫无保留的给予付出,无论是感情还是实际行动。
也因此,他能看穿林霜柏此刻的想法。
在他们的关系中,林霜柏从来都不是主动的那个,只会默默地看着守着,在他还一无所知的时候,连奢望他回头看一眼都不敢。
但其实,林霜柏是只要他多靠近一点,多给一些温暖,都会欢喜到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双手盛不住,万分小心的将自己得到的都珍藏起来。
“我跟太多罪犯打过交道,看过太多人性,所以在你回国来到我面前以前,我很难想象,有一个人会即使我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给出回应的情况下,一直喜欢并关注我长达十一年。”沈藏泽要把手收回,却被林霜柏一把握住,他笑了下,任由林霜柏将他的手攥在掌心不放,继续说道:“如果要以时间长度来计算感情的厚度,那我可能不管用什么方式都比不上你,可我自认是个行动派,也习惯了有话直说,所以我愿意跨过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在认知到自己对你的感情后,主动走向你跟你在一起。”
不需要任何修饰就已经足够漂亮的眉眼间浮现出从不在人前展露的脆弱,沈藏泽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
感情是无法计算的,即使能计算,他们之间也不可能算清。
因为若是算清了,就没办法在一起了。
“被你的第二人格侵犯时,就算碰我的人还是你,也依旧让我感到耻辱,即便是这样,我都没想过放弃你,因为我爱你,是我选择跟你一起走下去,所以无论好坏,我都接受,也愿意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沈藏泽满眼的红血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示弱的人,可他也并非铁石心肠不会累不会痛不会受伤,“可是林霜柏,我真的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我爸受伤被抓情况未明,我虽然还能带队查案,可我跟你的关系已经公开,我接受了纪检的询问调查,正在接受二十四小时监控,局里也好队里也好,很多人已经不认可我这个刑侦大队长,这个案子之后我还能不能继续当刑警都是未知数,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跟你争辩,跟你讨论该不该值不值得的问题。”
勇气会有用尽的时候,再坚韧强大的人,都会有难以支撑的时刻。
所以,沈藏泽没有选择继续包容,而是摊开所有让林霜柏看到自己的遍体鳞伤。
沈藏泽手臂上的枪伤也没有完全痊愈,他至今仍觉得伤口不时就会疼痛,他不对林霜柏说重话,只是平静地问道:“林霜柏,你到底是要选择跟我并肩作战,还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孤军奋战?”
病房里有片刻的寂静。
林霜柏只觉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拉扯到极致,手臂上缝合好的刀伤很痛,后背的伤处也比刚被烧伤时更痛,火舌的灼热感仿佛还附着在伤口上,持续的钝痛伴随呼吸在身体里生根,像永远都不会停止。
眼前不知为何蒙上了一层不真切的血色,让他有那么十几秒的时间都没法看清眼前人,动摇的神智让他一度有些担心,怕好不容易才把身体还给他的第二人格又会在这时候出来,把他重新关进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重新。
林霜柏因自己脑中思绪所用的那个关键词而怔愣,忽然意识到,每一次跟沈藏泽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觉得沈藏泽将他带离黑暗走到了光明之中。
又或许,沈藏泽就是他所向往的光明,只要跟沈藏泽在一起,所有笼罩在他身上的黑暗便都会被驱散。
“我花了这么多年,费了那么大的劲,才终于能站在你面前,像每一个和你初识的人那样若无其事的跟你做自我介绍,在刑侦支队和你一起办案,实现年少时一度放弃的梦想,我怎么可能,现在才说要放弃你。”林霜柏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刀剜割一样痛,他几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什么而痛,“我也一直,很努力地在走向你。回国进入刑侦做顾问,每一次和你见面我都在竭尽全力的克制自己,我可以将所有人都轻易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唯独对你办不到,你根本不知道我对你有过多少阴暗的念头,我无数次想就算我是个疯子,我也要成为你身边那个人。”
他曾经被无数人否定唾骂,每天收到无数恶毒的诅咒,比起善意他更懂如何辨识恶意,那潜藏在他心里的毁灭欲,就如同是一个无法填补的黑洞,时刻都在蚕食他的灵魂。
可他并不想就这样被吞噬,不想彻底对这个世界和人性失望,更重要的是,即使没有人教过他应该如何去爱,即使他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没办法再修补好自己,他也想用正确的方式好好去爱沈藏泽。
“现实不是小说不是电视剧,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所谓的救赎,所以我从未期待你成为我的救赎,我只是疯狂的渴望你爱我,并在同时渴望我也能堂堂正正的爱你。”林霜柏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沈藏泽说出这些话,不管是跟沈藏泽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他都有那么多的顾虑,连对沈藏泽说爱都是那么的难以开口,生怕自己多说哪怕一句爱语都会在日后成为沈藏泽的负赘。
将自己的内心也彻底剖开给沈藏泽看,林霜柏始终紧紧握住沈藏泽的手,对从未逃避否定过自己的沈藏泽说道:“沈藏泽,除非你不爱我了,否则就算是死,我都要在你身边跟你并肩作战。”
眼前的那层血色褪去,林霜柏重新看清坐在自己面前听他说话的沈藏泽,他还记得沈藏泽来找他要和他在一起时对他说过的话,林霜柏跟沈藏泽从一开始就不被祝福,即便如此,即便不可避免的犯错造成伤害,即便彼此都已经伤痕累累,可他们既然选择了要在一起,就谁都没想过要放手离开对方。
“这样就够了。”沈藏泽仍像最初那般,不因任何伤害而对林霜柏有所迟疑却步,只要林霜柏给予他回应和承诺,他就能继续义无反顾地跟林霜柏一起走下去,“我会满足你所有渴望,至死都暴烈地爱你。”
如你所望,如你所愿,如你所念,林霜柏,我不会被你毁灭,因为爱之于我,远比死亡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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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应第一百四十八章 结尾。
小情侣分开这么长时间,花一章时间来谈个情怎么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消息再次被封锁,安思言经过抢救治疗后已经送去了VIP单人病房观察,林霜柏的通缉令也已撤除。
安思言的父母早在安思言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后不久已经赶到医院,然除他们以外,安家再无一人前来医院,市局那边则是迎来了安家派去的金牌律师。
刑侦派了警员在安思言的病房外二十四小时轮班站岗确保安思言的安全,另一方面沈藏泽也跟安思言的主治医生确认了安思言的伤势。
“舌体部分切断,将近三分之二,伤口已有部分瘢痕形成,但在受伤初期并未做规范处理,已经出现了组织萎缩及功能障碍,目前无法正常发声,言语功能严重受限,后期需要进行专业语言康复治疗。面部及锁骨区域都有锐器创伤,虽然处理及时已经进行清创缝合处理,也打了破伤风防止感染,但创口较深,大概率会留疤。至于颈部那道轻微割伤,虽然没有伤及颈动脉或气管,但存在局部软组织挫裂,会有一定程度的呼吸道刺激反应。”
“另外,患者皮下脂肪消耗严重,存在中度营养不良与缺铁性贫血。检查结果也显示血红蛋白水平降低,合并缺铁性贫血,白蛋白水平偏低,免疫功能受抑制,整体现状态处于中到重度消耗性虚弱状态。患者接下来这段时间恐怕都无法自主进食,需予以鼻胃管营养支持。”
“现在患者还未苏醒,暂时还无法对患者的精神状态进行准确判断,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期内患者都无法进行长时间配合调查的讯问或精神压力大的交流,作为主治医生,我个人建议警方在观察期内能配合我们医院这边对患者的治疗,以安抚性接触为主,最好不要太急于拿到患者的口供,避免对患者造成进一步的刺激伤害。”
爆炸发生时安思言是被林霜柏护住的,因此没有受到其他太严重的外伤,拍片检查结果也没有颅脑损伤或是脑震荡等问题,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然而安思言被绑架囚禁这么长时间,犯人还是自己的亲堂哥,还被割断了舌头,这种情况下即使醒来,恐怕很难配合调查录口供。
沈藏泽很清楚短时间内大概是无法从安思言处问出有用的线索,因此在对保护安思言安全的几个警员交待完注意事项后,立刻又给蔡局打了电话报告情况,然后才回去烧伤科找林霜柏。
彼时的林霜柏刚结束输液,护士进来给他后背的创面换了一次敷料,之后他把自己仔细收拾整理干净,甚至还让来看他的王小岩去跑腿,在半小时内给他买回来了一套全新的干净衣服,正在病房里听医生长篇大论地给他说明现在出院的感染危险性,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分明就是对医生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走进病房跟林霜柏对上视线的第一秒,沈藏泽就知道,林霜柏再一次切换了人格。
于是干脆好整以暇地靠在病房一隅的墙上抱臂看戏,等医生觉得教育够了林霜柏,并且是时候去查看另一位病人的情况不得不离开后,沈藏泽才对冷眼看着自己的林霜柏说道:“既然换人了,那正好有些事我也要跟你问个清楚。”
“问什么?是要问我怎么说服许苒,让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向林顺安隐瞒我的存在,还是要问我什么时候跟蔡伟齐达成合作协议,配合让安仁陷害我跟林顺安的计划顺利推进,还开枪打伤你好让自己成为通缉犯?”林霜柏刚让医生说了一大通,正觉浪费时间耐心所剩无几,对沈藏泽的态度自然也是一如既往的嫌弃,“你不是已经推测出,你跟林顺安在一起那天也正是我去见蔡伟齐的日子,至于其他的,要是你还想不明白,那我真的很怀疑你脖子上这颗脑袋是装饰用的。”
“你如何说服许苒并不是重点,而且依我看来,他在国外生活的这些年,你出现的次数应该并不多,否则他不可能完全没察觉。即使是回国后,你也没有频繁出现,因为你觉得没必要,但是,在潘时博打来那通电话后,你比他先一步开始怀疑当下发生的案件很有可能是一个连环局,所以在溺孩杀子案结案后,你去找了蔡局。”沈藏泽的确正如第二人格说的那般,已经根据那些之前被忽略掉的细节,大致推测出林霜柏主人格跟第二人格的切换时间,“每次你占据完意识主导权,他刚清醒过来时整个人的反应都会变得有些迟钝和疲惫,而且你跟他不仅在行事和脾气上有差异,就连个人形象、穿衣风格上都有细微的差别。”
主人格的林顺安,在已经确定真凶开始审讯以及洁癖发作时习惯戴一双黑色手套,会藉由头发掩盖颈侧的疤痕,习惯穿成套的整齐西装,在颜色上偏好深蓝色以及低饱和视觉存在感极低的灰色系;而第二人格的林霜柏,习惯戴白色手套,因为嫌麻烦常常会把头发扎起来,在穿衣上比起成套束缚感极强的西装,更喜欢只穿白衬衫配西装小马甲,而且一定会使用袖箍,在要穿成套的西装时则会选择同样低调却更为压抑的全黑。
在他和沈义一起去给夏蓉蓉扫墓那天,他先回了局里加班,离开时恰好就在电梯间碰到了蔡伟齐的通讯员,意外得知当天下午蔡伟齐罕见的在非工作日有一个跟非警队编制人员在局里见面的预约;再结合后来他去林霜柏家里时,林霜柏当时的状态和身上穿的那身衣服,虽说在其他人看来算不上什么铁证,却已经足够让他将这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推断出第二人格跟蔡伟齐达成合作的大致日期。
“你跟蔡局定好了计划,审潘时博的时候你是故意落下眼镜片让潘时博得以自残,在针对你的那篇报道上线后,你跟蔡局认为时机到了,于是你留下所有东西离开,营造出畏罪潜逃的假象,但因为没有你杀人的直接证据,为了让对你的通缉令能顺利发布,在我去找你时你顺水推舟在最后对我开枪,坐实袭警拒捕的罪名,只是我估计蔡局也没想到你会侵犯我,但无论如何,袭警拒捕足以让我们发出对你的通缉令,之后你便用蔡局给你提供的假身份证件,一方面让安仁以为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另一方面也能隐匿起来让安仁无法掌握你的行动,暗中展开调查并和蔡局直接汇报对接。”沈藏泽解析着林霜柏之前的一系列行动,皮笑肉不笑地拍手鼓掌,“你跟蔡局合作瞒过了我们所有人,把我们整个刑侦支队耍得团团转,以前都是我去卧底执行任务,倒是没想到这次蔡局会让你这个非正式警队编制的特聘顾问,去执行这个与世界为敌名声尽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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