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他说了?”夏枢表情淡淡的。
“嗯。”红杏哭道:“我对不起少夫人,我……”
“行了。”夏枢转过身,面向铜镜,不在乎道:“继续梳头吧。”
红杏一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少夫人,少爷已经知道了亲家二老爷的……”
“我所有的事你都可以告诉他。”夏枢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嫁入侯府不过几天,黑糙的脸蛋就已经变得光滑柔软。
头发不再枯黄,面色不再苍白,皮肤健康光泽,衬得一双黑碌碌的大眼睛,越发水润。
夏枢想,若是阿姐嫁入侯府,想必会变得比先前更好看,比他好看一万倍。
但是除了侯府和宫里的人,包括他阿爹都不晓得,这一场赐婚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夏家的女儿是不能嫁入褚家的。
要么是夏枢嫁入侯府,要么就是婚约作废。
家里二婶、二叔和阿姐的想法夏枢能理解,毕竟这么好的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机会,为啥不能让姐弟俩同时享有?
他们都简单的以为,只要夏枢让步,把夏家愿意再嫁一个漂亮好生养的女儿的消息告诉褚源,褚源就会心动,就会娶了夏家的女儿。
所以他们逼迫夏枢,并且以防夏枢只顾自己不顾阿姐,就当着丫鬟们的面说出夏家的打算,来逼夏枢必须跟褚源递送夏家的意愿。
夏枢是被伤了心的。
被家人算计,没有比这更能伤夏枢的了。
但是,毕竟是他的二婶、二叔和阿姐,阿爹不在的时候,照顾他养育他长大,他不可能为了这一件事情,就断绝关系。
他只是心凉了。
二叔的那些话,夏枢没法告诉褚源,他开不了那个口,但他又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瞒着褚源,变成了二叔他们眼中的小人。
红杏歪打正着告诉褚源,夏枢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
“少夫人嫁入侯府之前,少爷也是这么交代我们的呢。”红杏见他是真不在意,便擦掉眼泪站了起来,笑着继续帮夏枢梳头发。
“交代你们什么了?”夏枢一愣,没反应过来。
“少爷说,他的事情我们不用瞒少夫人,少夫人问什么,我们若是知道,就告诉少夫人。”红棉在旁边道。
夏枢一愣:“他这么说过?”
红杏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被交代了呢。”
夏枢鼻头突然一酸。
连家里人都对他有所算计,褚源却如此毫无保留地待他……
夏枢心里发誓,若是褚源没有娶别人,不管侯府以后如何,他夏枢都会陪着褚源上刀山下火海,永远不离不弃。
红棉感慨:“少爷真的很宠少夫人呢。”
夏枢揉了一下酸涩发烫的眼睛,撇嘴道:“……你昨儿还怀疑他家暴我呢。”
红棉:“……”
红棉顿时红了脸,低声嘟哝:“是昨儿个少夫人叫的太大声了……”
“叫的太大声了?”红杏惊叫,随后脸一红,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瞥了夏枢一眼,不好意思道:“那少夫人今儿可得好好补一补身子。”
夏枢:“……”
是不是哪里不对?
吃过饭,夏枢稍稍消化了些,便带着红棉和红杏去了校场。
昨晚褚源帮他按摩,他疼的是死去活来,但一觉醒来,身上的酸疼不适几乎没有,别提多利索了。
所以他麻溜地跑到校场,想看看褚管家给他准备了什么兵器。
但看到校场武器架上那把刀把上缠着红布的大刀时,夏枢还是惊住了。
他箭步冲向武器架,一把将刀拿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假的。
“我阿爹的刀怎么会在这里?”他高兴的都快晕了,大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刀,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这把刀是阿娘送给阿爹的,阿爹带在身边近二十年,日常都爱护的不得了。
为了给他凑嫁妆,阿爹才把刀给当了。
夏枢既感动又心疼阿爹,打算等赚了银子就把刀给赎回来,还给阿爹,让阿爹带在身上继续当个念想。
没想到还没赚到钱,刀就跑侯府里了!
夏枢激动的不能自已,连手都在不由自主地抖着。
褚管家微微一笑:“少爷先前带回来的。”
夏枢:“……”
他抿了一下唇,努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麻烦褚管家了。”
“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褚管家行了个礼,就告退了。
等褚管家一走,夏枢就嗷呜一声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夏枢抱着刀围着校场就疯狂跑了起来,边跑边叫:“啊啊啊啊啊啊褚源太好了,我好喜欢美人儿呀!”
红杏&红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悄悄捂住脸,就当不认识场里那个跟个小疯子似的撒欢的人。
夏枢兴奋了一天,晚上褚源回来的时候,他直接一把扑了上去。
“褚源,我好喜欢你!”他笑弯了眼,抱着褚源的腰又蹦又跳,把褚源一丝不苟的官服给蹭的起了皱。
褚源从来没和人这么亲近过,夏衣单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他身上,他什么都能感受到,甚至包括对方“咚咚咚”的心跳声,一时之间,整个人都要僵了。
他身子绷的紧紧的,冷着脸,一把拎住小流氓的后衣领,冷斥:“还不放开,成何体统?”
脸色虽冷,但手上却没用劲,夏枢个牛皮糖粘的依旧紧紧的。
要是以往,夏枢肯定要怂的一把跳开,然后胆战心惊是不是惹了褚源不高兴。
但此时,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褚源是不会生他气的。
他暴露出来的所有本性,褚源都不嫌弃。
不仅如此,褚源还在试图包容他这些和褚源所受教养格格不入的行为。
夏枢吸了吸鼻子,脸蛋大胆地在褚源胸膛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褚源,我想染指你的清白了。”
褚源:“……”
事实上,夏枢一个只会打嘴炮的流氓双儿当然没能染指美人成功。
他被褚源毫不留情地拎着后衣领,提溜到墙边,面壁思过去了。
褚源板着脸训斥他:“从明儿开始,再敢如此,你就和褚洵一样,一百张大字。”
夏枢个臭不要脸的丝毫不怕,立马歪着头笑嘻嘻道:“如果一百张大字就可以抱美人儿一下,我愿意!”
褚源:“……”
他哼笑一声:“那你等着。”
第31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 夏枢就被丫鬟们摇醒了。
“少夫人,快起了,不然上学要迟到了。”红棉一边叫粗使丫鬟们把洗漱用具摆好, 一边麻利地给夏枢拿衣服。
红杏把夏枢摇醒后, 就赶紧上手帮着穿。
“怎么这么早啊?”夏枢打了个呵欠,眼皮子都没挣开,闭着眼睛站立不稳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胡乱套。
“哎哟,少夫人你别动了, 我们来吧。”红杏拍了一下他的手, 和红棉两人急急忙忙地给他套衣服。
“府里的学堂不在京里,距离有些远,少爷要带你先去拜见先生, 再赶去衙门, 所以有些急。”红棉道:“一会儿要是困了, 就在马车上睡一会儿。”
“少爷?”夏枢一下子清醒了,揉着眼睛, 转头问道:“夫君没走?”
他看了一下窗外,天微有些亮光:“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卯时了。”红棉应道:“日常少爷这个时候已经在衙里办公了。”
“啊?”夏枢抓了抓脑袋,扫了一眼屋子, 没见褚源:“夫君呢?”
“去校场了。”给他穿好衣服,红棉松了口气,笑道:“少爷每日丑时就去衙里, 顶多能和起来练武的二少爷碰个面, 说几句话,今儿正好有空,就去校场考较二少爷了。”
夏枢惊了一下:“褚洵竟也起那么早?”
红棉笑道:“奴婢也是今儿才知……”
“嘿,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啊!”外间传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红棉的话。
褚洵欠揍的声音继续道:“从今儿开始,少爷我就天天来寻你上学,看你还能睡得了懒觉!”
夏枢面上撇嘴:“那就放马过来,小爷还能怕了不成?”
实际上心里却不由得有些感慨。
侯府的少爷们莫看锦衣玉食,日子过得比普通百姓勤勉多了。
在家的时候,除了农忙时节要起早贪黑干活儿,他日常都是睡到天亮才起来的。
到田里拔拔草,在田埂子上转悠转悠,和小猫儿聊个天打个屁,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说累也累,但说悠闲也悠闲得紧。
看看褚源和褚洵,吃得好住得好,但是日日都睡的比猪晚,起的比鸡早,比他辛苦多了。
他感慨着,倒也不抗拒这样的日子,快速地洗漱完,就出了里间。
外间褚洵嘴欠完就去换衣了,褚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高景弯着腰,正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夏枢一出来,他们便停了话头,抬起头来看着他。
“去吃饭吧。”褚源站起身来,摸索着要往前走。
夏枢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光明正大地摸了一下,嘿嘿笑道:“我给你带路。”
褚源“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一百张大字。”
“没问题。”夏枢爽快地应道:“等我识了字,天天给你写大字。”
褚源嘴角抽了一下:“……你到时候可别哭。”
“我从来不哭。”夏枢拍胸,仰着下巴大大咧咧道:“为了美人,我就是泡到墨池里都愿意。”
褚源:“……”
算了,论打嘴炮,放话撩,就没人能干得过小流氓。
褚源干脆闭了嘴,随着他往饭厅走去。
侯府的学堂位于京城东北方向十里左右的京郊。
侯府一行人坐着马车,卯时二刻从京城西门出发,卯时三刻就到了地方。
看着大院子里掩映在青翠竹林中的一排排房子,夏枢惊叹:“学堂好大、好文雅呀。”
“是不是有好多学生?”他好奇地问褚源。
褚洵撇嘴:“怎么这么没见过世……”
话还没说完,就瞥见他哥的脸冷冰冰地对着他,赶紧住了嘴,低着头哼了一句:“我去上课了。”然后背着书包就赶紧溜了。
“府里的学堂只有六个学生。”褚源伸手摸索着摸了摸夏枢的脑袋,拿出手杖,在高景的带领下往院子的东北角走去,说道:“都是些关系出了五服的旁支。”
他神情淡淡的,语气也听不出个情绪,但夏枢想着,若是自己的叔叔伯伯爷爷堂哥堂弟一大家子全部战死沙场,埋骨北地,连旁支血脉都硕果无存,诺大的家里只剩冷冷清清的几口人,他肯定也会难受的。
于是忙伸手抓住褚源的手,保证道:“我晓得了,我会在书院帮你照着他们的。”
褚源:“……”
前面领路的高景:“……”
高景忍着笑道:“少主的意思是,旁□□些学生关系远些,少夫人不用害怕他们,若是有人欺负少夫人,少夫人尽管跟少爷说。”
夏枢:“……”
夏枢顿时有些小囧,抓着脑袋哈哈笑了一下:“哈哈是吗?我晓得了。”
褚源嘴角抽了一下。
他原本还担心夏枢怕生,现在看来,这小流氓真的是没一点儿怕的,他咳了一声继续道:“……这院子原本是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两家合开的学堂,现在分开了,东边是淮阳侯府的学堂,西边是燕国公府的学堂。”
“你日常和褚洵一起上下学,家里会有马车接送,莫乱跑。”
“我晓得的。”夏枢道。
京郊荒凉,这一代除了这一处大院子,旁边都是些常年失修、形容破败的房屋,再往东北远些,是一些村舍庄子。
估摸着平时也没人过来。
褚源带着夏枢,把学堂转了一遍,又带着去见了先生。
先生是个年纪大些的老头儿,童颜鹤发,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夏枢敬了拜师茶之后,褚源就道:“高景带你去学堂,我和先生说两句话就回去了。”
夏枢顿时有些不舍,下意识拉着他的手不放,嘟囔道:“今儿不能休息吗?”
褚源耳尖有些红:“先生见笑了!”
夏枢一愣,抬起头,这才发现老头儿正抚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呢,顿时有些羞囧,嗖地一下放开褚源的手:“那夫君你和先生讲吧,我走啦。”
说完,便一甩手,火急火燎地溜了。
“是个活泼孩子。”先生笑道:“适合你这个闷性子,也是你娘会喜欢的孩子。”
褚源怔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后,捏了捏眉心:“明后年,我打算把他送去皇陵。”
先生一怔,眉头皱起:“可是你不喜他?”
褚源苦笑:“我现今哪里有这心思。”
褚夏两家的婚约,表面上是夏家占了大便宜,实际上却是个大坑。
上一辈子没有皇上赐婚,侯爷也从未提起过两家的婚事,褚源起先并不知晓婚约之事。后来侯府覆灭,他被死士刺杀的时候为夏枢所救,才从哭的肝肠寸断的夏枢那里知晓了褚夏两家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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