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听了他的话,褚洵登时眉毛倒竖,怒道:“你什么意思?我淮阳侯府世世代代为国尽忠,褚家男儿各个都是英雄好汉,为守好李朝北地河山,褚家人死守北地上百年,马革裹尸,埋骨他乡……你说,嫁入淮阳侯府,嫁给褚家男儿怎么就不走运了?”
他气愤地看着夏枢:“若不是皇上赐婚,你这样的双儿根本就不配嫁入我们淮阳侯府,更不配嫁给我大哥。”
夏枢面无表情地道:“……哦。”
褚洵犹不出气,骂道:“若不是你嫁给了大哥,若不是大哥逼着要我尊重你,你这样既怂包又爱慕虚荣的双儿,我见了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你。”
夏枢:“……”
他干脆起身,拿着书背对着褚洵,坐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去了。
褚洵顿时一口气提上不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想了想,他又梗着脖子道:“我告诉你,就算你打小报告,跟大哥说我欺负你,我也不怕。”
夏枢根本不搭理他,拿着书躲在角落里,独自发起呆来。
如果事实真如褚洵所说,以淮阳侯府昔日之盛,连一个不能继承爵位的嫡次子的婚事都比皇上的亲儿子要好。
夏枢大逆不道的想,若是他是皇上,怕是要寝食难安的。
淮阳侯府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死的死,没的没,迅速没落,最终让一个从未上过疆场、领过兵的嫡次子褚霖继承侯府,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
阿娘对褚夏两家婚约的担心,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其实就算夏枢猜的没错,按理说现任侯爷褚霖在朝堂上一无军功,二没建树,他自己也好像没什么野心,淮阳侯府除了褚源那个易得罪人的职位,别的也不能再掀起什么风浪来。
但夏枢不知怎地,总有种感觉,淮阳侯府虽早已不在风口浪尖上,但关于它的暗流涌动却一直没停过。
当然,看褚洵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就知道他那里是啥都问不出来的。
夏枢也懒得再浪费时间陪他叨叨。
有时间,他就多读点书,认点字,不好吗?
于是夏枢窝在角落里争分夺秒地看书,褚洵一个人坐着,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到了学堂后,夏枢跳下马车,说道:“高大哥,你要是困的话,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不用跟着我们,待午饭了我叫你。”
高景身上带伤,又一夜没睡,因为愧疚没保护好褚源,就想在褚源休养身体的这段时间里,跟着夏枢将功赎罪。
褚源应了他,夏枢想着学堂没什么事儿,就同意了。
“我就在后院的竹林假山下待命,少夫人若是出去,务必知会属下一声。”高景严肃道。
夏枢自无意见:“出去就叫你。”
从褚源昨晚遭到行刺,夏枢心里就有提防,他是会武艺,但万一有人对他和褚洵下手又人多势众,他要护着褚洵,也不一定能占便宜,所以褚源让高景跟着,他就没反对。
现在时局混乱,夏枢知道轻重,没事也不会到处乱跑,有事也必会叫人跟随。
高景见他应了,也松了口气,冲他一拱手,就牵着马车告退了。
全程没搭理过旁边的褚洵。
褚洵站在一边哼哼:“他对你倒是挺另眼相待的。”
夏枢瞥到他那不服气的表情,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值得。”
褚洵不信,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叭叭:“姓高的一向目中无人,整个侯府,除了大哥,他连眼神都不给别人一个,傲慢无礼的很,你说你是不是给大哥和他身边的人吃了迷魂药,他们都听你的……”
夏枢:“……”
他真的想上手收拾这货了。
他冷笑一声:“那自然是小爷我天生丽质,魅力惊人,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上到古稀之年老人,下到无齿总角幼童,不论男女双儿,只要瞥见小爷一眼,就会小爷所迷,心甘情愿地拜服在小爷的麻布裤腿之下。”
褚洵瞬间汗毛直竖,鸡皮疙瘩抖擞。
他一跳三尺远,一脸惊恐地看着夏枢,难以置信道:“你认真的?”
夏枢:“……”
这个憨批!
“噗!”旁边突然传来了嘲笑声:“你真是蠢的可以,你这乡下来的嫂子明明是在耍你,你竟然相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一个乡下双儿都能糊弄你,就你这智商,还想去北地打仗,振兴淮阳侯府?哼,我看你褚家要完了才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淮阳侯府各个都是没脑子的,不然百年世家能混到现在这种地步?”
“何止没脑子,既蠢又毒,还是个脓包,被异族打的丢盔卸甲,连个自裁谢罪的血性都没有,直接磕头求饶,窝窝囊囊地被人斩杀,哼,我大李朝从来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世家!”
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郎带着十三四个同龄人拨开竹林,一脸不屑地走了过来。
褚洵一见他们,登时大怒:“元宵,你少血口喷人、造谣中伤!我褚家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
“还男子汉大英雄?我呸!”锦衣少年瞬间冷了脸:“若不是褚三领兵无能,导致前线溃败,后来又叛敌求生,出卖北地三十万将士,永康元年,北地何至于沦陷,何至于生灵涂炭十几年?”
褚洵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怒道:“我三叔没有,你莫要红口白牙地造谣。”
“我造谣?”元宵怒道:“那我阿爹是怎么死的?他死的时候背上插着他最好朋友褚三的青玉刀!”
“褚三背叛朝廷,出卖北地将士,偷袭我阿爹,导致我阿爹重伤死亡,留下我阿娘一个人……”元宵越说越气,最终咬牙切齿道:“这个仇我没齿难忘,我告诉你褚洵,咱们燕国公府和你淮阳侯府没完!”
“没完就没完!”褚洵眼睛通红,书包往地上一扔,凶性也上来了:“我三叔根本不是被异族杀的,是被你爹的冷月枪法杀的,是你爹背叛朝廷,出卖边关将士,杀了我三叔,到头来和异族分赃不均,被异族拿着我三叔的刀杀害的。你们燕国公府泼给我们淮阳侯府的脏水我们不接,我告诉你元宵,不止你们没完,我淮阳侯府也和你们没完!”
夏枢:“!!!”
他目瞪口呆!
原来褚洵说的不共戴天之仇是真的!
不过眼看着要到上课时间了,这种口头争吵又吵不出来个结果,他皱着眉头,拉着褚洵的胳膊往前拽去:“走,别搭理他们,上课去。”
“上课?”元宵身后的跟班们哼笑了一声,哗啦一下挡住他们的去路,神情鄙夷地上下打量他:“你是怂了吧?”
元宵冷冷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锅配什么盖。淮阳侯府有褚三那样的孬种,也有褚源那样无情狠辣、巧言令色之徒,皇上给他淮阳侯府赐婚一个乡下没有见识、血统低贱的野双儿,倒是非常合适。”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试试!”褚洵猛地甩开夏枢的手,怒气汹汹地就朝元宵冲了过去。
元宵十几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冷笑着待褚洵靠近,二话不说,轰地一下拳脚带着风,就朝褚洵打了去。
顷刻之间,拳脚揍到肉的“砰砰”声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夏枢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更没料到日日丑时就早起去校场的褚洵会没什么拳脚功夫,尽管他凭着一身力气横冲直撞,一进人群就打乱了对方的攻势,让对方混乱了片刻,但在元宵这十几个人密集的拳脚下,他没任何优势,除了时不时撞翻一两人,完全就是在硬扛着挨揍。
但少年人的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光,任凭对方拳脚相加,咬着牙忍受着疼痛,丝毫没有惧意。
眼看着元宵的拳头就要袭向褚洵的脑袋,夏枢闪身跳入战局,一把将褚洵拉在身后,反手抓住元宵的手腕,怒喝道:“你们都住手,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呸!怂了就磕头求饶,对付淮阳侯府这些孬种败类,谁跟你讲不能以多欺少?”
“遇到这种败类,就该就地打死,不磕头求饶,爷们今儿就打死他。”
元宵的跟班们纷纷叫骂,拳头不停地朝他身后的褚洵袭来。
褚洵也不是个孬的,尽管挨着揍,依然硬气:“想让少爷给你磕头求饶,下辈子吧!”
“别下辈子了,今儿爷们就揍的你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跟班们气焰嚣张,哈哈大笑。
夏枢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边护着褚洵往后移动,边抓着元宵的手腕,命令道:“叫你的人都停下。”
元宵一直被抓着手腕却怎么也挣不开,心中有些恼火,他举起另一只拳头,冷着脸威胁道:“我不打双儿,但你要是非要参与此事,就别怪我不客气,连你一起收拾了。”
“宵哥,这双儿不过是个低贱之人,和淮阳侯府蛇鼠一窝,你跟他讲什么好话,直接揍了就是!”
“就是,能嫁给褚源那种烂人,会是什么好双儿,不过是乡野里的低贱货,品行低劣,才捡了京里闺女贵双们都不要的烂人,他想挨打就成全他。”
夏枢不是没和男的打过架,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打架。
他一直以为是乡里的男人们粗鄙,所以才会动手打双儿、女人,视女人、双儿为低贱之人。
现在他才知道,其实哪里的男人都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褚源。
夏枢从未在褚源眼里看到丝毫对双儿、女人的鄙夷。
他性子粗鲁好动,闹到褚源的时候,褚源也只是嘴上呵斥他,但行为上却护他、纵容他的紧。
而且褚源也没有看不起他是个双儿,知道他想做生意,就让他进只有男人才能进的学堂读书,学习处理账务,还和他讨论生意怎么做。
王夫人对褚源那样,褚源心里必定是清楚的,但也从未有过恶言,都是淡然地说不用理会王夫人。
褚源……
褚源在这些人嘴里无恶不作,坏到透顶,但对夏枢来说,眼见为实,褚源公事上为国为民,私事上以直报怨、善待他人,他真的没有见过比褚源更好的人了。
他也彻底放弃和这群人交流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元宵,最后问道:“到底叫不叫你的人停手?”
元宵不应他,冷着脸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便不再犹豫,拳头一握,毫不留情地朝夏枢的脸揍去。
“大嫂!”正在夏枢身后应对其他人拳脚的褚洵瞥见这一幕,目眦俱裂,顿时顾不上后背了,转身就朝元宵扑去:“元宵,敢欺负他,老子跟你拼……”
然而话未及说完,褚洵的声音就一下子卡在了嗓口眼里。
只见平时嚣张傲慢的元宵竟是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夏枢一拳击中脸颊。
紧接着不待众人回神,元宵就被一记扫堂腿给踹的“砰”地一声飞出去,然后“咣”地一声砸在石板地上。
所有人:“!!!”
第35章
“宵哥!”还是元宵的跟班们先回过神来, 眼睛血红,怒吼道:“他打了宵哥,一起上, 揍他!”
撂下褚洵, 就全气势汹汹地朝夏枢冲了去。
褚洵已经震懵了。
但现下哪里是愣神的时间,眼见夏枢就要被十几人围殴,他顾不上心中的震惊, 扭头就朝最近的人打了去,怒道:“打双儿算什么男人, 有本事冲着爷来。”
然而燕国公府以元宵马首是瞻的少年们哪里会听他说什么, 拳风阵阵,全都同仇敌忾地朝夏枢直冲而去。
夏枢一打十几,褚洵横冲直撞想要吸引火力, 一时之间场面异常混乱。
所有人都打红了眼。
夏枢是个打惯了架的, 他阿爹教授的拳脚功夫全是战场上一对多索命的, 十几个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少年郎就算经过训练,也比不得他这种在乡里日日干粗活, 动不动和流氓地痞打架的。
不过片刻功夫,七八个少年就被夏枢拼着受了些暗拳,给打飞了出去, 重重地摔倒在石板路上。
摔在地上的人疼的半天爬不起来,痛苦地呻/吟着,看着战局中轻松又干倒他们三四个人的夏枢, 难以置信道:“他是双儿吗?”
“他怎么会武艺?还这么厉害?”
“不是传言淮阳侯府不准许后辈再练武了吗?”
……
燕国公府的少年们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夏枢, 夏枢耳聪目明,自然也把他们的话听进了耳中,冷笑道:“原来是知晓褚洵不会武, 你们这些有武艺在身,又以多欺少的,也算是男人?我呸!”
他也没骂燕国公府,快速地把剩下几个人揍翻在地,就收了架势,沉着脸一把将地上的褚洵拽起来,骂道:“就这些没本事又惯会以多欺少的烂人,哪点配你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夏枢直接拧住他的耳朵,教训道:“我要是你,早和这些品行低劣的人划清界限,把他们的嘴臭恶言当成放屁,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们。有时间在这里听他们叨叨,早把书读好,字练好,变成你哥那样立在朝堂上,堂堂正正为国为民做事的朝臣了。用得着计较他们在背后的无能嚎叫,如泼妇般烂嚼舌根子?”
他向来是要么不开口,开口之后就嘴巴极毒,能把别人气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燕国公府的少年郎们一听他的话,顿时憋红了脸,大怒:“不过是个乡下双儿……”
夏枢不再给他们贬低自己的机会,打断他们的话,讽刺地笑道:“被乡下双儿揍的满地找牙,是不是特别爽?”
“你不要太得意了。”元宵踉跄着站起身来,怒瞪他:“淮阳侯府日薄西山,褚源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和燕国公府斗,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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