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枢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踢了踢地上的壳子,忙道:“我来吧,先前有些饿了,就吃了些床上的喜果……”
嬷嬷教导他要端庄,要维持好贵族仪态,二婶告诉他今天千万别失态,别叫人看了笑话,他也做好装也要装出来,给新婚夫君留个好印象,把婚姻好好维持下去的打算,因此吃完喜果,他就把壳都踢到了床下面,打算抽空偷偷收拾了。
只是床下暗,他没踢干净,漏网之鱼叫褚源给踩到了。
第一天就露馅,夏枢欲哭无泪。
“还有喜果?”褚源眉头微蹙,语气疑问。
“……有啊。”夏枢望望大红喜被上的喜果,再看看褚源明亮的眼睛,晕乎的脑袋更晕乎了。
“红杏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下一碗面端过来。”褚源吩咐道:“红棉叫人来换床喜被,再把地上收拾了。”
夏枢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我来吧……”
想去拿扫把,却被红棉一把拦住了:“哪有少夫人干活儿的道理,吩咐奴才们干就成了。少夫人今儿个忙了一天了,奴婢带你去沐浴吧。”
夏枢看了眼屋里瞬间涌进来的五六个丫鬟,知道侯府和家里不一样,根本不需要他直接动手。
他看了眼站在床前的褚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也没坚持,抓了抓脑袋,便去翻他带来的小箱子,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出来。
婚房隔壁的偏房被改造成了浴房,里面有大小两个浴池,中间隔了一张大屏风。
现下浴池里注满了热气蒸腾的水,夏枢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熏的面颊通红,汗水哗啦啦地流。
红棉将他带到小的那个之前,伸手就来解他的衣衫:“奴婢服侍少夫人沐浴吧。”
夏枢吓了一跳,双手捂胸,疾步后退,磕巴道:“还、还是我、我自己来吧。”
他虽然大大咧咧,但从小到大,还没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过。
现下非常害臊。
抓了抓脑袋,他有些窘迫:“姐姐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啦。”
红棉倒也没勉强,笑了一下,叫身后的两个丫鬟放下沐浴用的东西,行了个礼,便带着她们退了下去。
夏枢见另一个大浴池里也注满了水,知道过一会儿褚源可能也要过来沐浴。
摸摸红扑扑的脸,他也不耽搁时间,快速地把衣物脱了,便一跃跳进池子里,扎了个猛子。
夏枢水性很好,以前还在惠河里救过人。
虽然事后发烧,生了很长时间的病,让他记忆模糊,记不太清那人的样子,但他对自己的水性那可是相当自豪的。
在小浴池里施展不太开,夏枢扑腾了一会儿便胡乱摸了摸身上,上岸了。
丫鬟端来的沐浴用品都是些瓶瓶罐罐,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个啥,到底咋用,就没管,直接拿了盘子上的大布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随意擦了擦湿头发,穿上衣服就离开了。
回到婚房,屋里已经收拾好了,新的喜被也铺到了床上。
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里衣,正在用布巾子绞头发的美人儿。
“你洗过啦?”夏枢欢快地凑上前,上下打量他。
这新夫君长得可真好看。
皮肤雪白,眉眼如画,夏枢觉得自己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饭都能多吃一大碗。
心里别提多喜欢了。
而且不提外貌,就说人品,新夫君是看着冷淡,但人真的很好。
先前他们不认识,他还衣衫破旧,蓬头垢面,换别的人,肯定是嫌弃他嫌弃的不行,有多远离多远。经常被嫌弃的夏枢经验丰富,自是知道旁的人会是什么表现。
但褚源就愿意让他搭车,不仅如此,还一点儿嫌弃的表情都没有,夏枢当时觉得他气质慑人,不敢接近,但事后回想,却觉得这人真的很不错,比他见过的,除了他阿爹以外的所有男人们都好。
没想到,他原以为的陌生人夫君,竟是这人,夏枢真的太欢喜了。
“书房隔壁也有一个浴池。”红棉面带笑容地解释。
“哦哦。”夏枢挠了挠脸颊。
然后后知后觉地想到,沐浴完,就是他们的……洞房了。
夏枢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看看房顶,看看地下,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这会儿正好红杏端着一只白瓷碗走了进来:“少爷,面好了。”
“把那碗面吃了罢。”褚源开了口,似是不知道夏枢的紧张,将布巾子递给旁边的丫鬟后,便一掀喜被,躺了上去。
“哦。”夏枢眨了眨眼。
原来面是给他做的呀。
他还以为是褚源饿了,想吃面呢。
六月的天虽热,但屋里摆了冰盆,夏枢穿着单薄的衣衫,呼噜呼噜吃着鸡汤面,还觉得有些凉。
“少夫人头发怎么还在滴水,奴婢给你擦一下吧。”红杏一扭头发现他衣服都被浸湿了,沿着往上看,才发现头发还是湿的。
说话间,立在旁边的小丫鬟们便有眼色地递了新布巾上来。
夏枢想站起身,却被红杏摁了下去:“你继续吃吧,奴婢动作放轻些。”
随后又吩咐道:“银星,你去箱子里给少夫人拿件里衣过来,他身上的湿了,要换一件。”
夏枢知道侯府和家里不一样,虽然觉得别扭,但也硬着头皮去适应,于是只好如坐针毡地让红杏给他擦头发。
红杏擦了一会儿,轻轻柔柔地笑道:“这夏天呀,虽说天热,但头发若是不干,睡一觉起来,头是会痛的。”
红杏鹅蛋脸,柳叶眉,不仅年纪和夏眉相仿,眉眼看起来也有些相像。
夏枢听她柔柔的声音,就想到了阿姐,不自觉有些放松,抿着唇笑了一下:“在家里的时候,洗完澡再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会儿星星,头发就干了,没太注意。”
红杏笑了笑:“奴婢小的时候住在乡间,也爱躺竹椅上看星星呢?”
“是吗?”夏枢惊讶,放下碗,回过头看她。
红杏行止有度,言笑温婉,看着不像是农家出身的女子。
“可不是,你要是不嫌,奴婢有空就多跟你讲讲老家,那里虽不如京城繁华,但天大地阔,风景独特,是这边看不到的呢。”
夏枢顿时来了兴趣,高兴地一拍手:“好。”
每次阿爹跑镖回来,都会被他缠着问东问西,他最爱听这些不同地方的风俗民情了。
见他吃完,一旁的丫鬟们便送上漱口水,洁牙器具。
夏枢也在红杏温柔的手把手指导下,学会了使用流程和方法。
一整套下来,夏枢的情绪放松了许多。
不过,见红杏拿着里衣过来,要为他更衣,夏枢瞬间又窘迫了起来,一把夺过衣服,蹿到了床边远离红杏的地方:“这个我自己来就好啦。”
这一会儿的功夫,红杏大致摸清了他的性格,也没勉强,扫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的褚源,抿唇笑了一下,便招呼红棉以及其他丫鬟们离开了。
片刻之间,原本拥挤热闹的屋子安静了下来。
第11章
手里的衣料光滑柔顺,夏枢一个不识货的都知道绝对是好料子。
他偷偷瞄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心脏哐哐直跳,干脆地一闭眼,开始换衣服。
其实也没什么的。
他想。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褚源慢慢睁开眼。
等换衣的细碎声音消失,脚步声磨磨蹭蹭地在床前停下,他嘴角微勾,戏谑道:“你倒是不害羞。”
夏枢原本紧张的呼吸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闻言直接一口气泄了,紧张感瞬间散没了。
他也不扭捏了,大大咧咧地从新夫君身上爬过,掀开被子,在他身旁侧躺下,然后开始在他面前狂做鬼脸:“其实也没必要害羞,我觉得咱俩男才双貌,天造一对地设一双,注定要成为老夫老妻,还害羞个什么,你说是不是呀?”
褚源:“……”
“哎,大李朝绝对没有比我还貌美如花的双儿了。”夏枢摸了摸脸,用颇为遗憾的语气感叹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褚源的表情细看。
褚源表情惊讶:“……是吗?”
“当然是呀。”夏枢嘿嘿笑,又往他跟前凑了凑,借着昏黄的灯光,大胆地欣赏美人的脸,嘴巴上却没忘继续瞎扯:“我虽然不温柔,但我长得好看,天上地下绝世无双,你说是不是呀?”
夏枢五官长得不错,但从小到大没拾掇过,身材麻杆,皮肤黑糙,头发枯黄,除了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能看,别处根本没啥值得称道的地方。
这也是十里八乡男人们都嫌弃他的原因之一。
他跟褚源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
褚源嘴角直抽:“我说你脸皮厚倒是真的。”
顿了一下,他哼笑道:“怎么,觉得你夫君是个瞎子,就很好糊弄?”
虽然夏枢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新夫君眼睛好像不太好,但真的从新夫君嘴里确定了这个事情,夏枢还是心神一震。
望着褚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褚源也没说话,半晌,他闭上眼睛,神色淡淡道:“早些睡吧。”
但夏枢哪里睡得着?
他只要想到褚源那张绝世无双的脸和明明有神却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心中就一阵不安。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让夏枢的心里闷闷的。
半个时辰之后,褚源不得不睁眼,开口问道:“怎么了?”
夏枢正翻来覆去睡不着呢,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褚源没吭声。
夏枢挠了挠脸颊,窘迫道:“我有些认床,而且喜欢抱着东西……”
他只要内心不安,就想在怀里抱个东西。
把怀里填满,心里才会稳些。
以前他老喜欢抱花花了,但花花死后,阿爹经常不在家,他就慢慢改了习惯。
只是今儿晚上不知怎地,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些难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褚源无奈地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夏枢愣了一下,忙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想去扶他:“怎么了,要去茅厕吗?我扶你去。”
褚源:“……”
他想说,你可是个双儿。
但想想人都嫁给自己了,只好把话咽了下去,避开他伸来的手,薄唇微启:“不去,不用。”
然后摸索着下了床,根据记忆中的位置,慢慢朝柜子的方向移动。
夏枢怕他碰到,摔倒,赶紧跟着一起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护着,嘴上叭叭:“你需要什么东西?夜壶吗?跟我说就成了,我来帮你取,你大老爷们别不好意思……”
话音未落,一件绒布制的玩偶就扔在了他脑袋上。
夏枢忙接住,仔细一看,是一条狗狗玩偶,和花花一样是黑白花色,三尺多长,抱在怀里软软的香香的,弹性十足,手感极好。
夏枢眼睛一亮:“你也喜欢狗狗呀。”
竟然和他最爱的花花是一种花色!
夏枢抱着玩偶跟在褚源身后,浑身冒着欢快的泡泡:“我就说咱俩天生一对,你瞧瞧,连爱好都是一样的,真是心有灵犀……”
“闭嘴,再说话,我就把它扔出去。”褚源捏了捏眉心,板着脸道。
夏枢嗖地一下闭上了嘴,然后开心地抱着玩偶扑到床上,对着它一顿猛亲。
褚源坐在他旁边,听着动静:“再闹腾,我就……”
“嘿嘿,你就把它扔出去。”夏枢学他说话。
褚源哼道:“我就把你们一起扔出去。”
夏枢:“……”
抱着玩偶一咕噜滚到床内侧,然后被子一掀,蒙头一盖,夏枢瞬间老老实实了。
这一老实就是一夜。
夏枢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褚源不在,睡的那边也早没了温度。
许是听到他起床的声音,外间立马传来脚步声,很快红杏和红棉带着五六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少爷临走之前交待,少夫人先穿衣洗漱,待会儿吃点东西,再去拜见老爷夫人。”红棉将叠放在床头的衣服撑开,想帮他穿衣系带。
夏枢拿过衣服,冲她笑了一下:“我看夫君都是自己穿衣脱衣的,以后这些我也自己来吧。”
他那么大年龄了,让姐姐们帮着穿衣脱衣,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又怕和侯府格格不入,叫人看了笑话。
所以就观察夫君的言行举止,打算以后跟着他混了。
红棉没勉强,笑了笑道:“好的,奴婢知道了。”转身去收拾桌上已燃尽的龙凤烛了。
“对了,相公去干嘛了?”夏枢快速地穿好衣服,在红杏的指导下,净面、洁牙、抹膏脂。
“凌晨丑时左右,大理寺来人把少爷接走了,说是有紧急公务。”红杏边给他梳头,边道:“少爷说他今天可能回不来了,叫我们不要吵着你,让你睡到自然醒,吃了饭再去拜见老爷夫人。”
红棉打趣:“少爷可真体贴少夫人。”
夏枢嘿嘿笑:“是吧,我也觉得。”
红棉&红杏&其他侍女:“……”
这少夫人可真……不害臊。
“噗嗤……”银星没忍住笑了出来。
红杏和红棉偷偷地瞪了她一眼,吓的银星赶紧闭上嘴巴,捂住嘴。
少夫人虽然出身乡野,言行举止没世家贵双贵女们矜持,但这也不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去置喙取笑的。
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们心里都清楚,既然交代了她们好好服侍,她们自然会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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