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进门通报,跪下磕头,再坐下喝上一盏茶说说话,一来一回不得半个时辰?
也不担心一会儿雪下大了,赵茂回去路上危险。
赵骅这个亲爹和赵王氏这个嫡母都没那么大架子,让赵茂进门去请安呢。
米氏也就是闲聊一句。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今年的雪很大,本来临近过年事情就多,又连着下了好些天的大雪。
走路摔断腿的,房子被雪压塌的,更有被大雪阻碍交通行程滞留的,方方面面让整个朝廷都忙得不可开交。
赵王氏带着几乎整个神都大学的学生们,一起调查帮助京畿地区受灾的百姓们。
神都城内的百姓受灾的,有各级巡街使等层层上报管理,生活在乡村的可没有。
不过神都大学能够帮助的人也非常有限,只能根据官府登记记录,优先帮助贫困地区。
期间也不是没发生不愉快。
赵王氏在外面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还一肚子气:“都是些什么人啊。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都在干活,一群有手有脚的汉子在边上看着,还想让我的学生们去给他们屋顶扫雪。我……”
要不是教养好,赵王氏得骂脏话。
更别说还有些不着四六的,眼神看向她带着的年轻女学生时候的样子,恶心地想让人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
得亏她带了不少衙役,还带了赵茂。
赵茂离开翰林院之后,就去了大理寺,这些年可不是白干的。
虽说这年头讲究民不举官不究,但也得看看是什么问题。
很多村子都是宗法家规大于律法。
普通村民,哪怕是京畿地区的村民,说法盲都算是高看了。
神都大学救援队带着那么多物资,小偷小摸的人不少,甚至还有直接想强抢女学生的。
赵茂就在村里把人摁了。
这时候也不讲究,直接就在村里打板子。
当着全村人的面打。
视情节严重程度,轻则三五下,重则直接打死。
赵茂瞧着状态比赵王氏还不好,瘫坐在椅子上,身边他妻子倪氏端着一碗人参鸡汤一勺一勺喂他。
这时候也没人说他。
倒是赵淩说道:“一会儿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他喝完一小碗汤,才终于缓过来:“没事。我就是气的。其实大部分人都很好,就是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曾星的奶兄弟吉明有印象不?”
要说别人可能没印象,但是吉明赵家人都记得。
吉明是曾星奶娘的小儿子,比曾星要小五岁,今年才十三,长得眼睛圆圆皮肤白白的,还见人就笑,特别讨人喜欢。
他还聪明,是神都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学的土木工程专业。
这次抢险救灾,他专业对口。
米氏说道:“记得。特别像四弟小时候。”
赵淩只匆匆见过一两面,仔细回忆了一下:“长得像我吗?”
窦荣肯定:“嗯,不像。”他家水灵好看多了。
米氏笑:“不是长得像不像,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像。”都是聪明可爱的孩子,她问赵茂,“吉明怎么了?”
“也不知道哪个眼瞎的,把吉明当姑娘要拖走了当媳妇。”赵茂刚泄下去的一口气,说着说着又提了起来,“四哥,你这样的长相,早就被人拖走了。”
赵淩一撸袖子:“他们打不过我。”
全家都想起来赵淩那不知道该怎么算的糊里糊涂的战功,确实不是几个农村壮劳力能够对付的。
赵淩十三岁的时候,把米氏全家女眷救出教坊司,米氏打心眼里感激赵淩。
对吉明这个那么像赵淩的孩子,米氏爱屋及乌:“吉明吓坏了吧?”
赵辰想起米家女眷们当初的经历,伸手握住米氏的手。
赵茂说道:“应该有点吧。现在就发狠了要练武。”
赵王氏微微一笑:“是,吉明的天赋还不错,还没淩儿调皮。”
赵淩:“……我怎么就调皮了?”
第189章
赵家人都觉得忙完救灾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 瘫在家里等过年就行。
结果临到过年了,赵茂挨了一本弹劾。
赵淩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写错了名字, 是弹劾我的?”
虽然他最近没干什么事情, 但树大招风, 总有人能找到刁钻的角度来弹劾他。
他吏部的事情都忙完了, 正好坐在翰林院里跟聂院使聊天, 就见到下面翰林递过来的弹劾赵茂的折子。
聂院使把折子看完,递到赵淩跟前:“喏, 你看看。”
赵淩人虽然不在翰林院了,可他当初招收的五十名临时工的编制一直保留着。
反正翰林院的杂活那么多, 还是有不少人家缺这点贴补的,更何况还有隐藏在贴补后的隐形福利。
再说“部门”已经在这儿了, 预算都已经批了,怎么能随便裁撤呢?
单看这五十个临时工的名额, 赵淩就在翰林院里吃得开。
更别说赵茂的老丈人就是个老翰林。
赵茂被弹劾, 负责处理奏折的官员送过来的时候,就把奏折放在最上面,也不用特意说明,只点了点。
赵淩打开奏折一看, 都快被气笑了:“哟, 这罪名还挺大的。”草菅人命都出来了。
弹劾的事情是赵茂陪着神都大学救援队救灾期间处理的各种案情。
洋洋洒洒的奏折,总结下来,一条是赵茂狗拿耗子, 一个大理寺的去揽京兆尹和京县县令的活,并且在此期间残暴不仁弄出了好几条人命;一条是赵王氏公器私用,随意调动朝廷命官给自己涨名望。
作为被弹劾界资深人士, 赵淩一眼就看穿了这封奏折背后的用意。
表面上看,确实罪名挺大的,但很容易驳回去。
大理寺和刑部负责的案件,其实除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不同之外,没多大区别。
这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关系不错,忙碌的时候互有借调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年轻官员,除了两个部门之间的相互学习之外,还会就近前往京兆府、京县,学习、处理案件。
赵茂这次跟随神都大学救灾队出行,是赵王氏作为山长向上申请,最后经过多方考虑和协调,让这时候相对有点空闲的大理寺出人,最后由大理寺选择带队的人是赵茂。
虽说只是走个程序的问题,但确实是正正经经走了程序,并不是赵王氏和赵茂私自决定的行动。
至于什么残暴不仁草菅人命之类,赵茂也已经当了好些年官员了,所有案子都办得漂漂亮亮。
在村中挨揍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被当场打死的,也没有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之类,最严重的也就是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的程度。
反正现在冬日农闲,本来也就是待在家里,都不耽误来年春耕。
倒是查到几个可能犯下命案的,暂时被关在了大理寺狱中,得等到年后再审。
赵茂这里没什么问题,赵王氏就更加不存在什么公器私用了。
神都大学作为朝廷设置的教学机构,此次救援是为国分忧;且携带大量物资,申请护卫并没有任何不妥。
涨赵王氏的名望就更加谈不上了,这次所有的救援打着的都是神都大学的旗号。
至于百姓们通过学生们的称呼,知道赵王氏的身份,感激赵王氏,那也是应属应分。
怎么?得到了帮助,不应该感谢吗?
这种浮于表面的弹劾都不是目的,目的还是在于女子参加科举和女子当官上面。
这封奏折看似是冲着赵茂去的,实际上是冲着赵王氏,以及赵王氏代表的一众女官去的。
翻译一下就是赵王氏一介女流果然自己干不成事情,出门不带着自己儿子就不行,事情还办得一团糟。
于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由赵王氏不行,推断出女官不行,继而再推出女子没必要参加科举。
这种心思,赵淩一眼就能看明白,人家也没想着隐藏自己的意图,也没想着一下就达成目的,无非就是上眼药。
可以想见,往后女官们别说犯下一点点错误,就是工作做得不够完美,甚至于十分的工作没有做到十二分,就要被揪着不放。
赵淩是不理解这群人的想法的,也不想去理解。
无论是他上辈子的生活环境,还是这辈子接受的教育,都很难让他放弃社会上一半的劳动力,事实上如今社会上的女性本来就在同样为家庭做贡献。
种地、织布、经商、做工,普通人家的女性并没有所谓的不抛头露面的权力。
而真正上层的贵族女性,压根不需要去遵守所谓的礼法乃至于道德。
像崔郑氏那样,天天和小伙伴们出门游乐,打马球、打猎,甚至有几位公主、郡主养面首等等,都是正常。
这些行为和性别无关,而是和阶层有关系。
赵淩至少目前无意去动这个马蜂窝,觉得既然这群人敢冲着他来,他也该还击。
反正过年嘛,闲着也是闲着。
聂院使见赵淩把奏折看完就放了回去,问:“怎么样?要压下吗?”
作为皇帝的秘书机构,翰林院是可以压下一部分奏折的。
这当然不是明文规定,但谁还不能在工作中出个错呢?
每天收上来的奏折那么多,遗失个一两份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不定漏在什么地方了呢?
不小心泡水了呢?
或者是放在最底下,压根没被皇帝看到呢?
很正常。
赵淩说了一声:“不用。聂院使,借您笔墨一用。”
聂院使一听就嘴角上扬:“请便。”问他,“打算正经写份奏折了?”
“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赵淩也不用边上的文吏帮忙,自己快速研墨,就铺开纸写了起来。
写完他也不给聂院使看,自己就拿着奏折,并交上来的一大摞奏折,自告奋勇送去御书房。
给朻咪送作业去咯~
顾朻人是坐在御书房里,心思已经飘远了。
年底了,谁都不想干活。
看到赵淩进来,顾朻说道:“正好瑞瑞来了,一会儿把年礼带回去。”
赵淩从小从天家手上拿的年礼,都是好几份。
原先是太后一份,皇帝一份,皇后私底下额外给一份,另外东宫也给一份。
现在顾朻登基,太皇太后等人长居吴州,但给他的年礼也不会少。
他们在神都的那些产业,现在主要是余姝在打理,给赵淩的只会更多不会少。
燕公公见赵淩抱着一摞奏折,不用顾朻吩咐,就快步上前来,把奏折接过,放到御案上。
赵淩规规矩矩行了礼,把自己写的奏折让了让,没让燕公公拿:“等会儿。”
顾朻好奇:“怎么?写了奏折还不给朕看?”
“刚写完,墨还没干呢。您先看最上头那份。”赵淩看向今天当值的庶吉士,正是崔郑氏。
这位之前想在神都大学谋个先生职位的榜眼,和往年的一甲一样,老老实实先在御书房里混上几年。
不过她这一科算是恩科,庶吉士多,工作量可以分摊,平时还能抽出时间来逛校园。
崔郑氏对他招招手:“瑞瑞过来姨这里坐。”
赵淩忍着没翻白眼:“您没比我大两岁,顶多只能叫您姐姐。”尽占他便宜。工作场合,该称呼他为上官。
崔郑氏扬眉:“我叫你娘姐姐,就是你长辈。乖,姨给你压岁钱。”
“不要。”赵淩对这些大家族相互之间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是理也理不清,反正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崔郑氏确实和赵王氏同辈。
两人说话间,顾朻已经看完了奏折:“你是不是又要给朕找事情做?”
“怎么能说‘又’呢?”赵淩看着墨迹差不多干了,把自己的奏折双手呈上,也不用经过燕公公,直接放到御案上。
顾朻一目十行扫过,嘴角抽抽:“你就不能让朕过个安生年吗?”
赵淩拱手:“陛下心系百姓,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停!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顾朻没好气地瞪他,恨不得眼前这个小子还是十三岁,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打手板。
崔郑氏很好奇赵淩到底写了什么。
赵淩就说:“陛下就说答不答应吧?”
这是他说答应就能答应的吗?顾朻没好气,吩咐人去叫了一干大臣过来商议,还得让宫人给赵淩送过来茶水糕点。
赵骅过来的时候,就见儿子在御书房里喝着奶茶吃着糕点。
突然饿了。
现在这时间不早不晚的,顾朻干脆就吩咐给大臣们同样送过来茶水糕点。
只是东西明显和赵淩的不一样。
赵淩吃的更像是儿童套餐。
瞧,这小子还有一个苹果做的糖葫芦。
现在的苹果个头又小又酸,果肉还硬,并不是特别受人欢迎的水果。
不过冬天能吃上水果就不错了,也没得挑。
裹上糖衣后,味道还不错。
赵淩咔咔咬着外面的糖壳子,看大臣们传阅他写的奏折。
奏折出人意料的正经,正经到不像是赵淩写的。
赵骅这个亲爹看了,都抬头多看了赵淩两眼。
最后,奏折看完,茶点也吃完,君臣开始讨论起来:“关于赵瑞提出的女子拥有继承权的提议,诸位怎么看?”
第190章
吃绝户, 算得上是公开的“民风民俗”。
若是一个家庭的父亲早亡,留下的无论是年幼的孩子,还是年轻的妻子, 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面对的是除了生活的压力外, 还有来自两个家族之间的倾轧, 等待他们的几乎是毫无例外的吃干抹净, 甚至是尸骨无存。
譬如窦桓的妻子林氏, 曾经就因为父母早亡,好不容易挣脱林氏族人, 却又落入自己亲外家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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