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思若说。
“可他报名了吗?”
“报了。”张思若回道:“他作为候补选手报的,我之前发了资料啊,你没注意?”
他确实没注意,但是蒲竟宣怎么……
“本来我是想跟着你们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的,可是最近有点忙,今天赶过来是想着现场看你们的决赛,但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蒲竟宣解释道。
张思若镇定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你也算打过辩论,只要不怯场应该没问题,我们会给你抵着。”
褚起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接着,教练也跟主办方那边沟通好了赶了过来。
“褚起承,要不你先帮蒲竟宣把行李放上去?我和教练要先跟蒲竟宣说一下事项,也例行做一个测试。”
蒲竟宣坐在旁边并没有发表意见。
过了会儿,“好。”褚起承起身朝着蒲竟宣伸手。
后者将手里的行李箱推了过去,听似很平静地说了句:“谢谢。”
这是两个人半个月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人走后,张思若松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两发生了什么,你让我帮你填表格的时候其实我挺不愿意的,现在居然还派上了用场?不管怎样,打完比赛再说可以吗?”
蒲竟宣看着褚起承逐渐从电梯口消失,收回眼神说:“当然,开始吧。”
一个小时后,褚起承的房门被敲响了。
打开门,蒲竟宣站在门口。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一句话不说。
对视的眼神酝酿着波涛汹涌,只要有一点的火星就能燃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蒲竟宣说:“我是来拿行李的,我这两天住郭子他们的房间。”
褚起承低头伸手把放在门口的行李箱递了过去,等对方握住的时候却没松手。
“你为什么让张思若帮你报名?”
蒲竟宣的手指动了动,眼里尽是温柔:“上次你比赛的时候我不在,那之后我就决定以后你出来比赛我都要陪着你。就算张思若不会答应我的请求,我也会以自己的方式来的。这个真实的答案你还满意吗?”
褚起承的喉咙有些艰涩:“谢谢你来帮忙。”他松开了手。
“能帮到你就足够了。”蒲竟宣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万句汇于一言:“你放心,我不是意气用事。”
“我明白。”褚起承一直都知道蒲竟宣是一个做事很认真很负责的人,只要是他答应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极致。
蒲竟宣也明白自己认真地对待这场比赛比说什么都让褚起承开心。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
晚上开始备赛的时候,辩论队的其他人都挂在腾讯会议里面帮着梳理辩题和查资料。
孙艺在凌晨的时候也赶了回来。
在紧锣密鼓的备赛期间,褚起承和蒲竟宣保持着一种和谐平淡的队友关系,只字不提两人之间的任何事。
直到决赛当天下午上场。
“大家加油!”张思若鼓舞道:“虽然这是决赛,但是不要紧张,胜负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好好打,认真比就ok!”
孙艺呼出一口气:“OK!”
这时候手机另一头的郭尧奄奄一息地:“兄弟姐妹们,谢谢了啊。”
“你好好躺着看你蒲哥表演吧。”蒲竟宣玩笑道:“结束后请我吃饭啊。”
“那是当然了,蒲爷,我最信任你了呜呜呜……”
“行了,难听死了。”蒲竟宣把孙艺的手机按了挂断,“准备准备吧。”
这时候,工作人员进来了,“辩手可以上场了!”
“等一下。”褚起承忽然拦住蒲竟宣,然后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衣领。
“谢谢。”
褚起承笑了下,“不要紧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我在后面帮你兜底。”
蒲竟宣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垂眼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现在我们终于不是对方辩友了。”
“嗯。”褚起承点点头:“队友,加油。”
褚起承跟着指引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队友。
主席坐在正中间,宣布比赛开始。
“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新国辩总决赛的现场,本场的辩题是‘爱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还是后天培养的能力’。坐在我右手方的是来自F大的同学,他们是本场比赛的正方,他们的观点是爱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有请正方同学做自我介绍。”
正一:行远自迩,笃行不怠。
正二:明德崇法,宏辞论道。
正三:人文人本,求知立志。
正四:纵横捭阖,实事求是。
正一:正方一辩孙艺。
正二:正方二辩张思若。
正三:正方三辩蒲竟宣。
正四:正方四辩褚起承,携F大辩论社问候在场各位,各位下午好。
此刻,褚起承的身边坐着的是他打算相守一生男朋友。
也是他的队友正方三辩,他们从辩论席的对立面坐到了对方的身边,从对方辩友变成了己方辩友。
他们不再是矛盾的对立面,两人统一立场为着一个辩题并肩作战。
第89章
决赛的直播人数达到了历史最高记录, 不仅是因为辩论赛事效应,也因为蒲竟宣和褚起承出现在了一个画面里。
此时的自由辩已经胶着在了最后几十秒,在此期间褚起承一句话都没说过, 甚至也没有站起来对辩的意思。
他静静地坐在旁边听蒲竟宣输出对辩。
直到自由辩论结束反方四辩开始结辩, 他握着笔在纸上悬而未落。
旁边的蒲竟宣看着他, 心里有点担心。
他知道褚起承写了稿子,但是他却能感受到褚起承对稿子似乎不是很满意, 因为每次褚起承遇到困惑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用笔尖戳着纸张。
这种情况下, 蒲竟宣也明白自己无法帮助到褚起承,让他一个人安静地思考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主席:感谢反方四辩, 最后有请正方四辩进行总结陈词,时间同样为3分30秒。
褚起承呼出一口气,拿着话筒起身, 看向观众席。
“大家好, 作为本场比赛最后的结辩,其实我事先准备了一份逻辑完美的稿子,可是在听完刚才我方三辩的自由辩之后, 我觉得这份稿子瑕疵太多。”
他说着将手里的纸撕碎,扔在了桌上。
旁边的蒲竟宣微微蹙眉, 抬眼看他。
“我不想用‘今天的辩题看似是在谈论什么, 实则是在谈论什么’这样的句式来阐述我方的观点,而是用一种大家都能听懂并且切身感受的方式叙述。我们一直都在争论爱存在的途径究竟是什么?抛开我们所说的生物学里各种科学的实验和论证,我们将这种情感逐渐地投射到我们自身去找到答案, 会发现这个复杂难懂的哲理问题其实很简单。”
“诗人里尔克说‘爱是两份孤独相护、相立、相望’,直到刚才听完我们双方的交锋之后,我才知道这句话最真实的含义。这让我想到了古希腊的水仙花,他唯一爱的人是他自己, 最后因自恋而自毁的结果说明爱的产生一定是存在于独立的两方之间。那么真实的爱的产生不就是在褪去了一切的荷尔蒙和滤镜之后,眼里只能看见对方孤独灵魂的一刹那吗?就是那么一瞬间你确定你爱上了对方,你看着对方的眼睛,身体里突然出现了一种想要爱他的本能冲动。”
“你们说爱可以是本能,但爱人不是,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在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真的有遇到过那个让你产生了爱的人吗?对方辩友举了很多原生家庭不幸福导致不会爱人只能靠伴侣进行引导学会爱人的例子,但我们拆解一下这个问题的因果关系,不是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福导致你不具备爱人的能力,你一直都具备这个能力,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那个让你激发爱人的这个本能的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是对方辩友的第一个误解。”
“我们所说的引导性恋人不是因为他让你从一个不会爱、不知道爱是什么的人变成一个突然就会爱人的人,他的作用是引导你勇敢地表达爱,即使你笨拙、没经验、方式有问题,可那依旧是爱啊。后天培养的不是爱人的能力,是爱人的方式。两个人在爱对方这个相互博弈的过程中会产生摩擦,就是因为和对方爱人的方式不同导致了矛盾。这是对方辩友的第二个误解。”
“最后,我想要说的对方辩友的第三个误解,也是目前在感情中的我被困扰住的一个问题,但在此刻我忽然明白了。我方三辩说因为爱人这种本能让我们真实地成为人而不是其他一切的生命的原因是我们会不断地因为对方改变自我。这就是对方辩友所说的后天培养的能力,你们误把这种改变消解成了能力。”
“当爱人双方产生矛盾的时候我们会感到痛苦、难过,就是因为我们发现对方因为爱改变了自我,所以迷茫、困惑,会觉得这是一种逼迫着自己也改变的压力。可是并非如此,其实你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对方改变了,只是往往后知后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也是。”
“我发现此刻的我走出了困境,原来关乎于爱的一切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他就是会在你遇到对方的那么一瞬间被激发出来,然后在矛盾中不断地随着对方改变一部分的自我。我一直以为爱人之间是囚徒困境的比例尺,总想要有最优解,实则不过就是你看着他,然后你爱他。”
“所以爱人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但需要我们走出误区、学会放过、懂得释然。因为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谢谢大家。”
与此同时,屏幕上的倒计时变成了00:00。
褚起承坐下后,他忽地伸手握住了蒲竟宣的手,因为他终于说服了自己,然后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后者沉浸在刚才那一番话里久久不能回神,呆愣地下意识地回握住了对方的手,却不可置信。
在主席收取票数结果期间,褚起承偏头小声问道:“听到了吗?”
“听……听到什么?”蒲竟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刚才我给你的答复。”褚起承十分坚定,嘴角有一抹笑意:“我当着这么多观众还有直播间里的网友给你的表白,还满意吗?”
蒲竟宣内心的欣喜盖过了惊讶与慌张,他的肢体渐渐有了意识,他和褚起承十指紧扣,难得地紧张道:“满意。”
“我很满意。”他再次强调着。
主席已经念完了投票结果,蒲竟宣并没有听见票数,直到旁边的张思若说:“救命!赢了赢了!!”
褚起承松开他的手,“好了,下场再说,我们是冠军队伍,要站上去拿奖杯的。”
“好。”
评委评审结束后,他们被主持邀请着上台领奖。
其实蒲竟宣对这次的拿奖并没有实感,他只是站在起承的身边笑着看他。
他知道褚起承很开心。
当礼花从他们的头顶落下的间隙,面前的摄影师给他们定格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不仅有他们四个人,还有教练,以及平板里没来的每一位队友,包括躺在病床上的郭尧。
这是属于辩论队的胜利,也是属于辩论队里每一位辩手的胜利,是每一个人努力的结果。
“本来应该趁热打铁今晚就下馆子庆祝,但是郭子在医院,其他队友也不在,所以我们等开学他们回来一起庆祝怎么样?”张思若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给奖杯拍照。
孙艺点头:“我同意啊,我等会儿还要去接郭子呢。”
“我跟你一起去吧,把奖杯拿给郭子摸一摸病就好了。”张思若笑着,“不过等会儿还有个直播采访,我想——”
她看着褚起承,“你们两个去吧,就是一个专访。”
“你是队长,我们去合适吗?”褚起承疑惑。
张思若似笑非笑:“怎么不合适了?而且我还要去和其他学校的人还有各位前辈老师们交流,一堆事情呢。而且今天的决赛你比较秀啊,我想他们会有很多话想问你……和他。”
蒲竟宣大方道:“好啊,我没意见。”
褚起承隐隐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可最后还是接受了专访。
走到房间里,他以为会和之前一样这个专访会以文字的形式发出来,面前的摄像头不过是怕记录不过来安置的录像设备,所以他对镜头并没有异议。
中途回答问题的时候,褚起承觉得他们问蒲竟宣的好几个问题估计都会被Pass掉,回答的什么啊……
那些东西是能说的吗?
好不容易结束了专访,两人走出了比赛的会场,褚起承终于松了口气。
“很紧张吗?”蒲竟宣玩笑道,因为在他眼里褚起承试一个从来不会怯场的人。
可他却回道“嗯,结辩的时候是紧张的。”
“为什么?刚才我在旁边看你你撕纸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紧张,而且你可是一路打到了总决赛的冠军。”
褚起承停下脚步,看着他:“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辩赛上推翻过原有的结辩结构,只是按照自己想说的话论述。我也会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但似乎结果还行?”
“你很厉害。”蒲竟宣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把我都听懵了,这段表白比我的表白强多了,你比我勇敢。”
“对,我比你勇敢。”褚起承开始正面他们之间的问题了,“我今天的结辩会在互联网上永远存在,也就意味着我们要是分手了你会有很大的风险,你以后的对象都会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蒲竟宣,你害怕吗?”
“不害怕。”蒲竟宣坚定地说,“因为我们不可能分手,也不会分手,谁都不能提这两个字。”
褚起承热泪盈眶,他牵着蒲竟宣的手,有些委屈地小声道:“男朋友,可以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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