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
他顿了两秒,把轮椅滑过去,摁了铃,又到刚被关上的卫生间门口停下来,咚咚敲了两下:“温砚。”
里面有些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过了十几秒,里面的人似乎挣扎无果,紧张局促隐约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顾凛川…我……”
顾凛川似乎早料到了,叹气道:“把门打开。”
门就又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温砚单手攥着松松垮垮挂在胯间却又死活不下去的裤子,一张漂亮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浑然一副“我真的很急但这裤子就是脱不下来”以及“我真的不想但求你救救我”交错杂糅的表情。
还没等温砚开口,顾凛川就把轮椅滑进去了,顺便带上了门,用带有压迫性的语气告诉他:“别动。”
“手拿开,别抖。”
顾凛川一边说着,一边手探过去。
温砚只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声音,听著有点难受。
顾凛川的手掌很好看,宽而不厚,手指修长挺直,骨节分明。当他抓着布料稍微用力往下拽的时候,手背上的每一根骨线都绷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都不需要弯腰……
温砚紧咬下唇不敢看,脸红得滴血。
只听“啪”的一声,温砚全身上下忍不住一番颤栗,最后的一点羞耻心也被彻底扒开了。
这么敏感?是因为真的很急还是……
顾凛川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也不说话,简单冲了下手,开门出去。
正好撞见了闻铃而来的护士,护士打开病房门,嘴里喊着:“我来了我来了温先生您怎么了?”
顾凛川额角一跳,迅速合上背后的门,指尖在门把上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他在厕所,稍等。”
“啊?哦,好的好的。”护士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眼睛很大,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的时候显得人很聪明。
顾凛川又回到窗边继续看那份被他翻到一半的文档。
聪明的小护士眨巴着眼睛,在轮椅上的顾凛川身上和厕所门把上转了两圈,试探着开口:“温先生是又腹泻了吗?”
顾凛川翻纸页的手一顿,点了下头。
小护士垂下眼帘,“哦哦”两声,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且带颜色的想法插着小翅膀飞走了。
她左右晃晃脑袋。嗐,想歪了。
…
“是正常的,你这个肠胃炎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指标都没有异常,就是体质太差才有点反覆磨人……”
几分钟后,温砚脸蛋红彤彤热扑扑地从厕所出来,坐在床头听小护士安慰他,然后点了点头。
顾凛川还在窗边没动,但手里的文档早就放下了,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温砚和医护人员,目光像盯什么所有物似的落在温砚脸上。
“接下来大概一周左右,可能还会有偶尔腹泻或者呕吐的情况,不会很严重,最多也就和平时吃坏东西拉个肚子一样,吃药就行。”
小护士隔着衣服摁了摁温砚的肚子,“这样还疼吗?刚才上厕所之前痛不痛?”
温砚先摇摇头又点头,说:“上厕所之前有一点点,现在不疼了。”
小护士点头,抬头看见架子上的液体输完了,于是干净利落地给温砚拔了针,让他自己摁两分钟止血。
“现在这样就没什么大事了,多喝温水,回去之后要注意日常调养,避免刺激性饮食和不卫生饮食,不要乱吃东西。”
小护士脑袋一扭,一脸严肃:“这位家属?您是患者的爱人吗?要注意时刻监督啊,先把肠胃养好,不然以后还要遭罪的。”
家属?爱人?什么什么?顾凛川吗?
温砚抿唇垂眸,不敢认。
不远处的顾凛川睨他垂下的脑袋一眼,声音平淡地对护士“嗯”了声。
温砚:哎?
顾凛川居然一点都没遮掩就承认了吗?
“对了,还有,”小护士又突然想到什么,圆圆的眼睛有指向性地看向顾凛川,眼中担忧不似作假:“性生活也要节制。”
在她看来,病人是个超级病弱的体质,而面前这位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一看就身强体壮精力旺盛,要是把人折腾坏了可就完了。
顾凛川:“?”
小护士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习惯性提醒的一句话,轻飘飘地就让在场的另外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尤其是温砚,内心波涛汹涌:“!!!”
他被护士姐姐的大胆发言惊得手指都在颤抖,猛地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顾凛川缓慢地皱起了眉——
完了。
温砚脑子里三个字母加大加粗紧急红光闪烁:SOS!
顾凛川是性冷淡,他不行啊!护士姐姐这么说不是硬生生往大佬伤口上灌辣椒水嘛!?
完了完了,顾凛川不会因为这一句话黑化吧……
就在温砚忐忑不安的时候,那边的顾凛川突然动了动唇,漆黑的眸子直视温砚,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知道了。”
也许是觉得温砚此时此刻被雷劈般的表情有趣,顾凛川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视线毫不避讳地转到温砚小腹下方某处——十几分钟前他不小心触碰过的地方,在那里意味深长地停了两秒。
温砚慌得不行,下意识夹紧并拢的双腿。
只见顾凛川眉梢一挑,望着他慢悠悠地说:“放心,我会节制的。”
一句话,直接让温砚瞳孔地震。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聋了。
顾凛川刚才、在、说、什、么!?
…
十月金秋,晚上的风有一点凉。
医院里面暖气很足,导致温砚刚出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扑得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揉了揉鼻子,觉得有点痒,就又揉了两下。
因为刚刚病房里顾凛川那两句引人遐想又令人充满危机感的话,温砚心里凉丝丝的,几乎比风还凉,他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周叔开着车停在两人面前,体贴地为他们打开车门,“先生,小少爷。”
顾凛川颔首,看到温砚用力揉红的鼻尖,下巴一抬,“上车。”
温砚吸吸鼻子,闷不吭声地钻进最里面,脑袋往车窗上一靠,身体紧贴另一侧车门,开始了漫长地装死。
顾凛川也在周叔的帮助下上了车,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温砚又往远处挪了挪屁股。
察觉到他小动作的顾凛川不满意地蹙起眉。
什么意思?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砚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甚至连鼻息和呼吸声都控制得很小。
不管顾凛川的那句话是不是开玩笑,他都实在不想在封闭的空间内引起对方的注意。
同样的,随着他的沉默,他也能感受到身侧的顾凛川气压似乎越来越低了。
到家后刚一进门,温砚换了鞋子就要往楼上跑,打算三十六计先遛为上,却被顾凛川从身后拎住了衣服后领。
“哎哎……?顾凛川你别……”温砚身体往后一坠,差点没坐到顾凛川怀里。
“站着别动。”
低沉的警告从身后传来,温砚心说完了,然后怂怂地不敢动。
顾凛川偏头吩咐周叔准备晚餐。接着他单手滑着轮椅,另一只手抵着温砚的后腰脊骨,两人一起在周叔的怅然的目光下进了电梯。
顾凛川没摁楼层,依靠轮椅的优势将温砚堵在有限空间的电梯角落里,眸底闪着危险的光,冷声质问:“躲我?”
面对顾凛川裹着风雪而来的凛冽气息,温砚呼吸一滞,几乎将脑袋埋进胸口,心脏不受控制,砰砰砰地乱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尖。
好近……
顾凛川离他好近。
下巴被人掐着抬起来,温砚的头还是半低着,但这个角度他只能被迫去看坐在轮椅上面色不虞的顾凛川。
“没有…”温砚小声回答,听起来特别没底气。
他所有的感官都停在了顾凛川捏他下巴用的那只好看的手上。
温砚脑子很乱,里面全是在卫生间顾凛川帮他脱。裤子的画面。
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他因为下腹的翻涌只顾着夹紧屁股,根本没有心思遐想。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太色。情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温砚的小脸熏得热扑扑的。
刚才被顾凛川碰过的后腰脊骨那里也麻麻的……好奇怪。
顾凛川看他这满脸通红含羞带怯的模样,手上力道不由自主地一松。
“在车里一句话不说,到家就想跑……”
顾凛川压低声音,有些微哑的嗓音压着怒气:“你在躲什么?我能吃了你?”
第24章
“没有没有!”
温砚很警觉,他从顾凛川身上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摆手否认。
这种情况他哪能说实话?
难道要说“对!我就是怕你受刺激后突然黑化然后变着花样折腾我玩弄我”——温砚哪敢?
对于他的否认,顾凛川显然不信,眼眸半抬目光锋利:“真没有?”
“真没有,你先让我,让我……”温砚支支吾吾,眼底沁润了一层水光,眼尾急得发红,好像被人怎么欺负了似的。
顾凛川抿了下唇,之前怎么没感觉眼前的人彷佛长了一双泪眼?
他神情不太自然地往后让了一点,倒是没继续把人逼在角落里。
温砚这才松了口气,从轮椅和电梯的角落里一骨碌儿挪出来。
刚才的空间压迫感实在太强,他都没法好好说话。
温砚轻轻呼了口气。
“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你下午在卫生间那个……帮了我,然后还,”
他脸红红地看向顾凛川,在对方“你继续”的眼神示意下磕磕巴巴地说:“还有后来那两句话……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温砚说完就很难堪地双手捂脸。
他不算撒谎,只是有一半没说,所以听起来还算真诚有底气。
顾凛川听完他的解释,犹豫两秒才低声开口:“只是两句话而已……”
温砚怎么这么敏感?
温砚“唔”了声,他看顾凛川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声音弱弱地为自己举旗力争:“可是就是很容易让人多想嘛。”
顾凛川:“……”
他当时在医院都说了什么?
——承认自己是“家属”、“爱人”,面对护士关于“性生活”的提醒,他还说对温砚说自己“会节制”……
顾凛川逐渐眉头紧锁。
他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到温砚无措好欺负的模样才产生了一点恶趣味,就顺着护士的话往下接,纯粹是属于一时兴起,想要逗逗人。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点……起码站在温砚的角度上想,像被人言语调戏。
而温砚是喜欢他的。
那么设想一下,当时温砚的处境就是:我喜欢的人在调戏我。
所以温砚才会紧张害羞无措,才会躲着他……
向来习惯了高高在上从来不会站在别人角度思考的顾家现任掌门人,终于纡尊降贵地设身处地,在一瞬间换了个芯子似的恍然大悟。
额角某根筋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顾凛川的呼吸沉下来。
是他的错。他误会温砚了。
之前温砚一直在努力掩盖喜欢他的事情,藏着心意,可还是在买的那些成对的情侣款小玩意儿上隐晦表露了小心思。
他默许了,而且带着一点平常不会有的得意心理。
他还帮温砚脱。了裤子,可以说是把人看光了。当时没掌握好距离,他还碰到了温砚的,那时候他还觉得是温砚敏感。
再到后来,他顺着护士的话说了那种充满暗示性的话…
顾凛川忽然头疼地掐住眉心——他今天一下午到底都做了什么?
会议没开好,连头脑也不清醒了吗?
现在想想,就算温砚真的是因为害怕才躲着他,那又怎么样?
他的怒火是不是也有些太没来由了?
眼看着顾凛川脸色越来越差,温砚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怕对方越想越糟,于是舔舔嘴唇说:“顾凛川,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我好像有点难受……”
“难受?”顾凛川发散出去的乱七八糟的神经被温砚轻飘飘的一句话骤然拉回,“哪儿难受?”
“呃……”温砚憋了一下,没有底气的声音听起来小小的:“肚子疼……”吧。
语气飘得说话本人都不确定,但顾凛川没发现,他抬手摁开电梯开门按钮,绷住下颌线轻声吩咐:“出去吃药。”
温砚忙不叠点头出去了,又呆又乖。
顾凛川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清冷寡淡的样子,彷佛两人之前的紧张时刻没有发生过。
温砚有时候真的佩服顾凛川的心理素质。
而且感觉跟大佬相处久了,他自己都有点善于调节情绪起伏了,吃完药也和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等晚饭,手里研究新买回来的那串风铃。
奇怪的是,温砚察觉到顾凛川好像看过他几次,隐晦克制的那种,差点让他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温砚猛地抬头,和顾凛川直直地对上视线,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砚感觉顾凛川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奇怪。
像有些好奇小孩子玩具的稳重成年人,想看想试却又怕被人说幼稚,只能偷偷地看上两眼,不愿意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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