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村里的一部分男人,合计将这个村子封锁了。
谚世从炕上坐起身,他知道固慈在想什么,便揉了下他的头道:“想做什么就去做。”
固慈微怔,而后就冲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他想做的事无非就是打破封闭,这很简单。
只是打破封闭之后的事,却需要更多社会组织和官方机构来处理。
固慈不想以一己之力满足谁谁的愿望。
毕竟人类,大多都是贪得无厌的。
他今天能帮叶子,帮九弯村的人走出大山,明天这些人可能就需要他帮忙安排生活工作,后天可能就要他提供更多的金钱或者名利。
帮了一次,那这些人就成了他的责任。
他不想再背负这样的责任了。
固慈想到此忽然一怔。
他为什么要说“再”?
脑海中某些记忆被掀起一角,但固慈没能细究。
谚世已经下了炕,固慈便也想跟着下去。
他坐到炕边,谚世便在他身前单膝跪在地上,帮他穿鞋。
固慈心脏微微一震。
在第一次进入梦鬼之境的时候,固慈迷了魂,当时谚世就是这样帮他擦脚,还吻了他。
在那次火锅店,谚世也曾以这般姿态仰视他,亲吻他,还和他说这不算犯规。
只是那两次,固慈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现在他分清了,那都是真的。
在他没恢复记忆前,就已经被谚世偷吻了两次。
谚世帮他穿好鞋,一抬头,就见固慈俯身过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谚世瞳孔一颤,没等反应,固慈就已经退开身下炕,疾步往外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低笑一声,谚世才慢慢起身,心情颇好地出门去。
昨夜憋了一晚的气也散了许多。
固慈耳根还有些热,出门被冷风一吹才好了一点。
他站在院子里,见王二木已经在灶房烧了两大壶热水,叶子也围着围裙在忙活做早饭。
见固慈出来,王二木还从灶屋里探头出来笑道:“你们醒了,快洗把脸,可以吃早饭了。”
他笑的憨厚,语气也热情,完全就是一个好脾气的淳朴村民,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固慈道了谢,转头发现谚世和警员们也都陆陆续续出来了。
西屋里的王树根和王大木也出来了,和众人寒暄几句,就请大家进灶屋吃早饭。
灶屋不小,摆了两个圆桌,够所有人一起吃。
众人先洗漱,谚世就坐在固慈身边没动筷,固慈倒是吃了。
没毒没药。
他朝郭文赋等人看了眼,大家心照不宣,这才放心吃起来。
早饭就是清粥小菜和大白馒头,味道都还不错,是叶子做的。
叶子没和他们一起吃饭,做好饭之后也没和众人打招呼,低着头匆匆回了屋子照看孩子,再没出来。
但在出灶屋的时候,她因为着急还拌了一下,是王二木搂住她才没让她摔。
叶子急匆匆走了,王二木望着她的背影停了几秒,看着对方进了屋,王三木走出来后才收回视线。
在坐的都是老刑警,心中警惕着,所以对一切细节都格外在意。
他们自然看出王二木和叶子之间的古怪氛围,心有疑虑,但都没表现出来。
吃过饭后,警察们想着帮忙洗碗收桌,村长却拦住了,说让大儿媳一会洗。
他又请警察们去了自己屋。
他房间是最大的,除了炕还有液晶电视和沙发茶几之类的,像是小平米的楼房一样。
王大木给众人沏了茶,之后便出了门,留下村长和固慈他们坐在沙发上。
显然,他这是有话要说。
众人都知道是固慈昨晚的恐吓起到效果了,当即都打起精神,杭钧和深山县的一位同事都架起了执法记录仪。
万队笑着用土话安抚了两句,说明这视频只是留证,不会外传什么的,让村长有什么就直说。
村长有些尴尬和拘谨地搓了搓手,脸上的褶子都皱在一起。
“各位警察同志,之前是我糊涂了,想着乡里乡亲的,我不能出卖他们。但昨晚我好好想了想,觉得这事是村民们不对,他们是犯了法。”
“所以我也不想帮他们瞒着了。”他好似一瞬间老了几岁,脊背也更佝偻了,“我们村确实是有被拐卖来的婆娘。”
第101章
村长的坦白在固慈和谚世的预料之内。
不过郭文赋等人心里其实也有谱, 昨晚固慈表现出来的那一手,就是他们都觉得敬畏, 更遑论做了亏心事的村民。
因而在村长说出村子里确实有被拐卖的妇女后,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讶。
村长一见众人这表情,心里不由得庆幸。
看来这些警察确实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不用他坦白估计也有办法找出那些被拐来的女人。
他现在主动坦白,还能落个好。
村长心里百转千回,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倒是更苦涩了。
“都是无知惹的祸啊。”他摇头叹息,“这都是前几十年的事了,近年是再没有拐来的婆娘了。”
郭文赋面色严肃,道:“麻烦您仔细说说,都是哪些人家买了人,又是从哪里买的?如果你记得年月也说说, 记不得的话一会带我们去找人,我们自己问。”
“好。”村长很配合地说了起来。
执法记录仪一直运转着,另外几个警员也纷纷打开手机备忘录,或者拿出笔记本,将村长说的重要信息都记下来。
村长记性不错, 把村子里所有买过妇女的人家都说了一清二楚。
“第一次的时候, 我年纪还小,当时我父亲是村长。”王树根眯着眼回忆道, “我记得当时是有三个外地人带着婆娘过来,问我们村里有没有人要, 开的价也不高。村子里的汉子们一听也不是很贵,就买了。”
“那之后就隔个大半年或者一年两年的,会有人过来卖人,村子里几个有点钱的光棍汉子就买下来当婆娘。”
这么多年, 总共有十二家买了人,年份前前后后都不同。
其中有九家拐来的妇女已经去世了,有的是老了病了,有的是逃跑的时候出了意外什么的。
至于是真的出了意外,还是人为,这也无法查证了。
如今还健在的,就只有三人。
因为村子里人是古时候躲避战乱的时候来的,当时只有“王、李”两家,后面两家互通有无,渐渐就基本成了一家人,谁和谁之间都有点关系。
“剩下那三家婆娘还在,其中两个都是李家买的。还有一个是我舅舅买的。我舅妈年纪也不小了,听说最近身体也不怎么好,都不怎么出来走动了。”王树根道。
警员们听着,心里的火是蹭蹭冒。
年轻的几位脸上情绪也都带出来了,愤愤不平,看向村长的眼神也冷了很多。
郭文赋和万队相识一眼,点了点头。
万队便率先起身道:“咱们先去那三家了解一下情况。”
主要是看看几个被拐来的人还好不好,最好是能先把三人带下山送去警局,然后再联系家人。
“好。”村长也不废话,起身往外走。
他佝偻着背走在前面领路,脚步并不拖沓。
王大木跟在他身边,时刻注意着防着他摔了拌了,显得很孝顺恭敬。
固慈和谚世落后几步,跟在众人最后,出院门后又朝身后看了眼。
王家剩下两兄弟与叶子还有孩子们留在家。
冬天了,村子里也没有什么活需要干,忙完院子里的事就也没什么了。
不过马上过年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杀了年猪,王二木和王三木现在似乎就准备处理一下仓房里冻着的肉。
这两人看着很正常,对村长要领着警察们去找人的事也并不关心,一点没受影响。
但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可怕。
因为着证明对这些村民来说,买卖人口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谚世还偷听到他们父子之间有未尽之语,必然还有比拐卖人口更严重的事藏着。
两人收回视线跟上前方的警员们,肩碰着肩,离得很近。
固慈小声对谚世道:“能联系到桑泉吗?”
“可以。”谚世颔首道,“阴阳司不联阳间的网络。”
其实今早一起来他们就发现了,村里的信号塔出了问题,郭文赋他们没办法联系外界。
好好的信号塔,无缘无故不能用了,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不过郭文赋他们也并没有声张,反正有固慈和谚世在,他们的人身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
只是固慈心里却并不轻松。
这漫山遍野的阴气,笼罩着数不清的鬼影,且这九弯村处处都显示出不正常,就好像酝酿着什么可怖的阴谋。
如果真有危险,固慈完全可以把郭文赋他们都装进乾坤袋,保他们平安。
但如果有需要人手的地方,他用起阴阳司的人肯定更顺手,也更安全。
谚世知道固慈的意思,便拿出手机给桑泉发了消息,让他带几个人过来以防万一。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打开空间裂缝,随便抓几个壮丁过来,就像之前在炳烛大学那次一样。
但那样太耗精力,固慈不想让他浪费。
谚世就顺着,欣然接受。
桑泉得到谚世召唤的时候,人正在康安市市局,对面坐着狼狈的付忘川。
付忘川为了不惊动父亲和大哥,是徒步从家跑出来的。
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跑来了警局,一进来就说要见郭文赋。
但警察说郭队和固慈大人他们去查案子了不在,付忘川便急了,让他们联系郭文赋。
警员被唬住了,给郭文赋打电话,但却一直无法接通,这是因为没信号了。
但警员更担心了,便急忙向上级汇报,然后桑泉就被请来了。
桑泉给谚世回了个收到。
对面的付忘川急的快哭了:“大人,我真的没骗您,我爸他可能是故意想让小慈去找我妹妹的魂魄,肯定是有什么陷阱,麻烦您带我去找他们吧?”
联系不上,只能直接去找人了。
桑泉眯眼盯着他,分辨出他并没有说谎。
但桑泉一时间又无法彻底相信,虽然付忘川没说假话,但如果他自己就已经被付家人利用蒙骗了呢?
桑泉凝眉沉思。
司长们并不是去找付檀的灵魂,而是去调查拐卖案的事,但如果付檀的灵魂所在地和拐卖案发生地在同一个地方呢?
如果付忘川说的是真的,那司长他们已经入套了。
如果付忘川也被骗了,那付家人的目的,可能就是调虎离山。
把阴阳司厉害些的人都送去九弯村,阳间的防卫就会变得格外薄弱。
想到最近越来越多,越来越喜欢惹事的那些恶鬼,桑泉眸底闪过厉色。
不能都走。
他没有回应付忘川,而是打开手机里的九人小群,将任务发布了下去。
七号麒雪,三号止戈和他汇合去九弯村。
止戈的武力值是他们九人中最高的,麒雪又得了固司长亲传,带上他们两个就差不多了。
阳间的事让稳重老成的四号左归全权负责,另外几人辅助,大家都要提起精神。
众人平时都说说笑笑,但正事上都不含糊,纷纷应是。
桑泉收起手机看向付忘川,付忘川脸颊削瘦苍白,双眼通红,全是血丝。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他道。
付忘川忙点头如捣蒜,见他起身也忙屁颠屁颠跟上。
九弯村里,村长已经领着众人来到了第一户村民家,这家做主的是一个叫李三春的,论起关系还是村长的哥,但转了很多弯,说不上近还是远。
昨天万队等人来的村子,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警察,起初还有点怕,但看村长一家没传出什么消息,大家就都放心了。
昨晚固慈他们来的时候全村的狗都叫了,大家就知道应该又有外人来,猜测是警察,今天一看果然是。
此刻家家户户都已经吃完了早饭,因为没啥事,所以不少人都会互相串门。
男人们打牌喝酒,女人们嗑瓜子聊天,孩子们也半大不大的跑闹。
此刻就有不少人看到了村长一行人,当即牌也不要打了,瓜子也不磕了,都裹着厚棉衣揣着手,一堆堆站在院门口或者小路边嘀嘀咕咕,看向固慈他们的眼神都算不得友好。
“这些警察都干啥来的?咱们村谁家犯啥事了?”
“过年就王石头和李槐家里儿子回来了,是不是他们两家儿子犯的事?”
“昨天村长家都没啥动静,咱还以为这些警察找错地方了,今天看着是真要查啊?”
“我瞧着咋是朝李三春家去了?他家老老实实的,村子都不咋出,能犯事?”
“他家那两个孙子不是在外头打工吗?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等会,李三春家,那会不会那件事啊?”说话这人挤眉弄眼,“他家那老婆娘.......”
他话没说完,但众人被这么一提醒,当即明白了什么。
村长说的也没错,最近十来年社会治安好了很多,拐卖人口的事没有之前那么猖獗。
他们村子又太过偏远,想做买卖的也懒得跑这么远,除非提前预定。
但村里人没找到门路,也就没办法继续买人。
所以现在聊着天的村民家里基本都没买过人,于是都没紧张,但那几家买过人的就都变了脸色,匆忙往家跑。
尤其是买来的人死的不明不白的那几家,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强撑着跑的。
还有村长说的另外两家,被拐来的人还活着的,更是急,忙着回去警告女人别瞎说不该说的。
固慈耳聪目明,把这些村民的反应和言谈尽收眼底,眼底神色也不由变得有些复杂。
他想着要不要让警察们分开行动,这样能问出更多。
但想了想就作罢,分开不安全,就算分开,也必须他和谚世各领一队人,但人多看到的信息也更多,而且这村子不简单,他和谚世分开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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