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安芳华再也承受不住儿子的质问,狼狈地起身后退。
她嘶声道:“你以为我就好受吗?我的孩子生来就是祭品!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祭品。
付忘川怔然看着她。
原来小檀是祭品,她被献祭了,就像固慈直播间里被献祭的那对母女一样。
安芳华捂着心口跌坐在地,泣不成声:“她那么小一个,那么乖。她就那样躺在我怀里,临死前还给我擦眼泪,让我不要难过,说她会一直陪着我......”
这么多年,付鸿业一直以为已经封存了安芳华对女儿的爱和记忆。
可为人母亲,她怎么可能真的忘记那样痛彻心扉的苦。
但她能怎么办?
从一开始,付鸿业就告诉她第三个孩子必须,也只能是一个祭品。
付檀从被孕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活不过六岁。
安芳华承认自己自私,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早在富贵权势中迷了眼。
她也想着只要她不去疼爱那个孩子,那等孩子被献祭的时候,她也不会难过。
可当她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胎动后,就后悔了。
她曾几次想要打掉孩子,却都被付鸿业拦了下来。
后来孩子出生了,她想着自己就不要去照顾,不要去亲近。
可她做不到。
她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包括那个以祭品的身份出生的孩子。
她每一天都战战兢兢,每一天都活在痛苦和纠结中。
直到付檀过完六岁生日那天,她抱着女儿,看她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流逝,看她就那样缓缓合上双眼,小小一个死在她怀里。
后悔,自责,痛苦,一切负面情绪要将她彻底淹没。
但付鸿业求神主赐了咒,遮蔽了她对女儿的爱和愧疚,让她能活的不要那样痛苦。
确实,她没有那么痛了。
但时不时的,她总会想起付檀窝在她怀里喊妈妈的样子,每每这时候,她都会心痛的喘不上气。
而自那之后,付鸿业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冷漠强势。
他杀人如麻,很多时候看向她的眼神,都让她心颤。
她怕了。
她不敢再表露出太多悲伤,只能强忍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把更多的爱倾注在两个儿子身上,以此得到慰藉。
这么多年,她逐渐习惯了伪装。
慢慢的,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硬了。
她看着大儿子被付鸿业教的越来越可怕,看儿子如她曾经一样痛苦挣扎,她却无动于衷。
她只是努力地,想要给付忘川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想要让他做一个好人。
不要和她,和付家其他人一样。
可现在付忘川也知道了这一切,她们营造出来的表象彻底消失了。
温馨和善的家庭背后,是令人心惊的肮脏真相。
她承认,在得知付忘川猜到了什么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可她又担心,不知道付忘川会怎么选。
是像当初的她和付思淼一样,选择帮助付鸿业,选择堕入地狱,还是选择和家人作对,守护心中的正义。
而结果在今早得到了验证。
付忘川选择站在外人那边。
安芳华哭的胸口发闷,付忘川看着怎么会不心疼。
他凑过去握住母亲的手,哭道:“妈,对不起,我不该怪你,我不该怪任何人!”
安芳华哭的更大声。
“妈。”付忘川抬手擦她脸上的泪,哑声道:“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了,你帮帮我,我要出去,我会想办法救咱们一家人。求你了妈,你帮帮我!”
安芳华浑身颤抖。
她缓缓抬手抚摸儿子的脸,满脸的泪痕,眼神中满是痛苦和不舍。
半晌,她才低声道:“好,妈帮你。”
付忘川心中一喜,眼眸中也有了光亮。
他要去找固慈,他要立功,要除掉神主,要想办法保住家人的魂魄!
是夜。
他成功在母亲的帮助下,离开了别墅。
他没有犹豫,头也不回地朝警局方向而去。
安芳华站在别墅门口,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
少顷,身上忽然一暖。
她缓缓转头,对上了丈夫深沉的双眸。
“没事的。”付鸿业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我们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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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
固慈望着这不怎么正经的房间,再看看含笑把玩项圈的谚世,默默咽了咽口水。
脑海中某些记忆也清晰了些。
锁链,捆绑,囚禁......
谚世没骗他,他真的都做过,且是对谚世本人。
谚世拿着项圈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固慈心上。
而每走近一步,固慈就觉得脸上更热一分,腿也软。
直到两人都快贴上了,谚世才停下来微微弯腰和他对视:“固慈大人,准备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啊?”
脑海中某个画面和此刻重叠起来。
那时的谚世也顶着这张邪里邪气的脸,一头银发长长披散在身后,双眸猩红,周身萦绕着的黑色魔气蒸腾翻滚。
他坐在地毯上,一只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姿态懒散,神情自若,甚至唇角还带着点笑,好似他脚腕上并没有扣着锁链,他也并非阶下囚。
“准备关我到什么时候啊?”他随口问。
固慈当时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袍,墨发如瀑,随意地束起高马尾,发梢还带着卷。
他和谚世对视一眼,然后走过去在谚世身侧坐下来,解开了他脚腕上的锁扣。
谚世抬眉,收回腿变成了盘膝而坐,单手撑着膝盖抵着脸,好奇地看他。
固慈也不说话,只顾着手上的动作,把一卷毛皮固定在锁扣内侧,而后还自己试了试。
确认不会再磨到脚腕,他才侧头看向谚世。
谚世沉默片刻后坐直身,又把腿伸了过去。
固慈便又把锁扣给他扣上。
而后他就起身准备离开,谚世便叫住他又问了一遍。
固慈回身看他,想了想后认真说:“等到你不想毁灭人类了,我就放你走。”
谚世当时好像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知道。”固慈点点头。
谚世就好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永远不放我离开?”
固慈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然后蹲下来,歪着头不解道:“是因为名字,你才想毁灭人类吗?”
“......”谚世无言。
固慈便认真道:“那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谚世继续沉默无言。
固慈自己想了想,然后道:“就把第一个字改了吧,改成谚语的谚。”
“为什么?”谚世蹙眉。
固慈:“这样你就不想毁灭人类了。”
谚世:“我是问为什么要改成谚语的谚。”
“因为......”固慈也说不出什么,茫茫然道,“可能因为写起来好看。”
谚世眉心蹙得更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沉默许久后还真的答应了:“那也行,都差不多吧。”
回忆都是片段式。
固慈只记到这。
可他又觉得有点怪。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啊?谚世为什么会是银色的头发?
而且谚世的“谚”居然是他给改的吗?那原来的“谚”是哪个字?
还有,刚刚记忆里的自己和谚世,看起来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和现在的他们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真要说,那个时候的他们都有点像是固慈几个月前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懵懂、无知,像对一切都保有好奇心的......幼童?
等等,这不会是他最久远的记忆了吧?
固慈眼眸微亮。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当时的他们确实是刚诞生不久,对一切都稀里糊涂的。
所以这所谓的锁链和囚禁什么的,也并没有其他暧昧的含义,单纯就是固慈为了防止谚世这个魔头毁灭人类,所以给他关这了。
然后固慈又怕锁链弄疼谚世,还给他弄了个毛皮垫着。
天呐。
那他也太善良了吧?
固慈都觉得自己有点好心过头了。
谚世见他表情变换,像是走神,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固慈回神看他。
“想什么呢?”谚世站直了。
固慈眼神飘忽了一瞬:“就是想到我把你关在这里的原因了。”
“哦?”谚世装傻道:“不是因为你想对我强_制_爱吗?”
“才不是。”固慈红着脸道,“是为了不让你做坏事。”
“坏事啊。”谚世手中的项圈不知道怎么就套在了固慈手腕上,将他两只手捆在一起。
固慈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一轻,眨眼间他已经被谚世抱着带去了那一室的地毯上。
“没一会就到地方了!”固慈紧张道。
谚世就笑:“没事,我快一点。”
固慈还想说什么,但谚世已经堵住了他的唇。
船舱内的郭文赋等人都是可以在极端环境中补觉的高手,因而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小船行驶到深山县上方的时候,众人就接二连三地起身,来到甲板上。
固慈和谚世已经在甲板上了,但看样子也是刚到。
杭钧和冉骄年纪轻,又是爱八卦的性格,因而都发现了固慈通红的耳根和嘴唇。
当然,还有谚世颈侧的齿痕。
那齿痕明明轻松就能消除,但谚世美其名曰要节省魔气,就那样大咧咧敞着,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固慈咬的。
固慈都不敢看他,也怕警察们问,就忙道:“接下来怎么走啊,杭钧来指路吧。”
“好嘞。”杭钧脸上笑嘻嘻,显然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他也没胆子调侃两位大佬,便专心指路。
走了约莫十多分钟,小船从一道道险要的崇山峻岭之上飘过,才堪堪在山坳里看到了一点灯火。
“到了。”郭文赋道,“是深山县的同志们点的灯。”
现在都凌晨了,村里人早就已经睡下,但为了能让他们找到位置,在此地的警察们便开了灯。
众人落在地上,发现亮灯的地方是位于村庄东南的一家院子。
这院子比起村里其他人家都要大,房子也盖的气派,想必是村长家。
固慈和谚世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又对视了一眼。
刚才船行驶到村庄附近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山野间遍布的阴气,隐隐还有鬼哭狼嚎声。
显然,这山里藏着许多鬼魂。
且都是阴气重的那类横死鬼。
自然,他们也发现这村子的古怪之处,明明四周都是山,且都弥漫着阴气,偏偏村子里干干净净。
这里没有阵法,也没有法器镇守,能在这漫山遍野的鬼怪阴气中独善其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无论是什么,都说明这村子里定然藏着秘密。
固慈和谚世没表现出什么,面色很快就都恢复淡然,随着郭文赋等人前往面前亮着灯的院子。
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院子里的狗。
狗吠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尤为震耳,很快其他家的狗也都叫起来。
第99章
狗吠声叫醒了整个村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 各家各户都没有人出来看,只有固慈他们面前的院里开了门, 左右两间房里都出来了人。
东屋里先后走出了五个男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他们身上的气质,和不同于村里人的白净面庞,可以断定他们都是警员。
而且,其中一位警员的手还按在后腰处,方便随时拔枪。
来到这样与世隔绝的村子,警员们显然也是防备着的,这次应该都申请了实弹配枪。
另一边,西屋里也走出了四个大男人。
这四个穿着都很朴素,其中有两个还裹着军大衣, 显然是村民,也是这家的主人。
固慈打量了一眼,五位警员都身强体壮,一身正气。
那四个村民中,有一位年纪大的, 微佝偻着背, 眼神也看起来有些浑浊。
估摸着是这家的长辈,他身边跟着的另外三个年轻男人, 应该是他的儿子或者侄子之类的。
光看身形,这三位年轻人的体格甚至比警员们都强, 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衣外套,都能感受到他们隐藏着的蓬勃力量感。
郭文赋也认出了谁是同事,便对那五位警员道:“万队在吗?我是康安市市局的郭文赋。”
五位警员中看着年纪最大的那位当即小跑过来,另外几位警员也忙跟上, 脸上的防备和警惕都没消下去。
郭文赋将自己的证件给万队看了,对方确认之后才露出笑,打开院门道:“刚收到您说马上过来,让我们开灯引路,我还有点懵。没想到你们真来了。”
就这地方,他们几个当地人大白天骑着车都差点没迷路。
“事情紧急,我们就先过来了,打扰你们休息了吧。”郭文赋还是客气地寒暄了两句。
万队也客气了几句,而后便将自己身后的队员们介绍给郭文赋等人。
两拨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万队又朝院外看了眼,没看到任何交通工具,便诧异道:“你们没骑车吗?”
九弯村太封闭了,几十年如一日。
早几十年的时候,上面宣传脱贫致富,还提倡扫盲,所以深山县里还给九弯村拨了人来下乡教书和修路。
但这里条件艰苦,下乡的老师没两年就找关系调走了。
修路条件也太差,所以没修成,这村子就一直没能发展起来。
导致这次万队他们下来查案子,也都只能在某个山路前留下车,转骑摩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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