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秋满这段时间被他施加了不少压力,他的真实面目也终于要藏不住了。
应晔琳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等着儿子和应康程说完话,就连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管家,面对突然回来的小姐,还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也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晚霞慷慨地将最后的余晖落下,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格,在应晔琳身上照出囚笼样的阴影。
应晔琳看了眼时间,抬眸朝着二楼的走廊看去。这时,恰好应秋满打开门走了出来。
“妈妈?”应秋满对应晔琳的到来很是惊讶,因为按照他的计划,现在正是应康程启动最后手段的阶段,一切靠近他的事情都会变得危险起来。
但应晔琳并非这样想,女巫最后的计划,只需要她本人参与执行。
“小满,没有休息好嘛,黑眼圈好重。”应晔琳起身走近应秋满,端详着他脸上的一切,只是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应秋满抬手蹭了下眼底,这几天因为一面收集应康程三十年来的犯罪证据,一面应对应康程的急要的徐氏机密文件,忙得一天睡眠时间没几个小时。
徐漱元对此没有阻止,一直是陪着他熬,但面对母亲略带责备的语气时,应秋满有些心虚,但很快反应过来正事。
“嗯,最近有点忙,妈妈怎么过来了?”
应晔琳给他耸了个肩,一脸轻松道:“妈妈和厉叔叔离婚啦,现在当然要回家了呀!”
她说得太过合理,可应秋满却听得不是很安心,但应晔琳的表现确实很自然,他无法左右母亲的决断,只是……
“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黑,小心。”
通往应康程这座傍山别墅的路确实幽静,有些时候看起来更是黑得吓人,但来往那么多次了,应秋满早已熟悉,下意识注意到应晔琳的话不像是出于母亲的担忧,但他又察觉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只好就此告别。
只是他将踏上的那条路此刻还未变得幽静漆黑,路的尽头就有他的人间灯火等着他。
应晔琳站在花园里,望着应秋满的车一路蜿蜒出去,终于才回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就来的应康程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啊,应先生。”
应康程见状冷哼了一声,他的模样看起来确实老了不少,倒是符合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桐新医院的工作被迫停止,警方虽然目前还侦察不到他们这些大“客户”的信息,但诸位都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不知道那个爆料的记者掌握多少东西。
更重要的是,以应康程手下的黑客团队,甚至加上应秋满提供的大数据模型,他也到现在也没查出来这调查记者的IP地址,就连对面是人是鬼他都摸不清!
他养在别墅里的“血包”因为没有完善的医疗养护,现在已经濒临枯竭,就算他把桐新医院的医生抓过来,就算有新鲜的血包,应康程的衰老也无法停滞了。
各路的压力,早就要他力不从心,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他老得比预想的看起来还要快。
“不好,”应康程仰靠在沙发里,看起来疲惫不已:“你倒是一如三十年前,还能说得出俏皮话。”
第53章
应晔琳站在原地,最后的余晖从她身上溜走,周身温度陡然降了下去。
“俏皮?”应晔琳笑了一下:“我这盘佳肴早就过期变质了,应先生说这句话,不觉得恶心吗?”
应康程的目光扫过这个养了三十年依然养不熟的白眼狼,这几日的堆积在他心头的焦虑一瞬间被激发,叫他气得一把将桌上的果盘抡向了应晔琳。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水果滚落在他脚边,方才的那一怒,看起来像是老顽童跟孩子闹脾气。
“怎么还生气了,你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吗,父亲?”应晔琳走近了两步,目光不屑地觑了一眼地上的水果,嘴里的称呼又变回对外周知的关系。
只是她现在的语气与三十年前的胆怯毫不相同,甚至有一种在看笑话的讥讽。
好笑吗,折磨自己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该老的老,该入土的入土?
应晔琳弯下腰看着应康程,像他一直期待的那样,用一种乖顺的目光“仰慕”自己。
“我当年是看你可怜才救的你,你不感谢报答我就算了,老了还要来气我吗!”应康程提高了音量,妄图找回自己的威严,藏在暗处的保镖严阵以待,他有的是底气,还能怕一个四十岁的弱女子?
只是他的威严耍给了棉花看,应晔琳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他看不到恨,也看不到别的什么情绪。
是一朵雪山上的冰莲,三十年不开,三十年不化,傲立群山之巅。
没人看得见雪莲真实的模样。
“您需要我怎么报答呢?”
一把锋利好用的刀,脱离了掌控后,被他扼住命脉,封印在一个地方二十年。
应晔琳依然笑着:“我想想,父亲现在最想要什么呢?”
她踱着步子,在应康程面前晃荡,嘴里慢条斯理地说着:“蓝希的核心技术,徐氏的股份和人脉,唔,还少点什么呢,小满的……数据模型?”
应晔琳细数着应康程迫切想要的每一样东西。
“其实这些都可以汇总成一样东西,”应晔琳目光定在应康程的脸上:“成为桌上的食客,甚至是……统治其他的食客。”
她说完看着面前的老者,不自觉嗔怪道:“您比三十年前,胃口大了不少呢。”
成为“邪神”容易,但能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被“信徒”吞噬取代,才是应康程这么多年一直努力,一直抗衡的东西。
吃得太多了,容易消化不良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应康程从前还有许多心思和时间来逗猫,但他现在的时间太珍贵了,以至于他没有耐心继续和逆反的家猫兜圈子了。
应晔琳眉毛一挑,像是终于被问到了点子上,转身优雅落座于应康程的对面,笑道:“还记得上次跟您打的赌吗?”
给应秋满看假监控,挑拨应秋满和徐漱元关系的那次,应晔琳留下来跟应康程打了个赌。
赌他算计到头,作茧自缚。
应康程当然没有听过就忘,只不过应晔琳这种依附别人而生的菟丝花,在他严密的监视下,二十年没翻起什么浪来,如今一句嘲讽似的赌约,他当然看作是对方情绪疯癫,对外界情况预判错误而说下的大话罢了。
只是如今……
作茧自缚?
应康程嗤笑一声,如今这情况确实像是要作茧自缚,可他从商这许多年,看人看事还是准的。
应晔琳所说的情况,是要自己百分百相信了应秋满,甚至百分百让对方渗透到自己的谋划中来,可是应晔琳预估错了,应秋满在他的计划里,不过是颗用完就能丢的棋子罢了。
而这将弃的棋子,还有最后的用处。
小年轻在他面前装反目,他见过那么多演员,真感情还是演戏,在他眼里太过明显了。
所以蓝希的核心到手,应秋满的数据模型破解后,这枚棋子说不定可以作为筹码,向徐氏争取一个谈判的机会。
“傻孩子啊,我这么多年没信任你,怎么还会信任你的孩子呢?”疲惫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得逞而精明的亮,让他面上又神气起来。
只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依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唇角还噙着那淡淡的笑。
“啊,这样吗,您还想过信任他,还真有些意外呢!”
她这话将应康程眼里刚亮起的得意掐灭,怒火自他心底烧起,越烧越旺,直至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某处发生绷断,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起来。
管家见状忙上前查看,驻家的医生也立刻出现,为应康程诊断病因。
黑暗中的保镖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应晔琳的身后,宽厚粗糙的手掌挡在应晔琳的面前,是一种警示。
应晔琳笑着望着眼前骤然混乱起来的画面,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
应秋满自别墅中出来后,接到了叶礼的电话。
“小满,女巫执意单独执行计划,情况有点危险!”
他的声音很是急切,应当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她告诉你什么任务了吗?”应秋满问道,手指倏然收紧,不知是车内暖气的作用,还是他内心升腾起的可怕念头惊的,手心出汗,叫手机在手里开始打滑。
“没有,”叶礼的声音弱下去,透着一丝为难的语气,半天也没再说出话来,应秋满听出这语气像是隐瞒了什么,但是他没有直接问,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有过前两次的计划安排,应秋满对女巫的行事作风有些了解,再加上……他对应晔琳的了解,计划一定是缜密的,任何细节都不会被放过的。
但是……也同样令人担心的。
然而现在女巫单独行动,没有透露任何计划,应秋满不敢贸然回去询问,他得想办法知道女巫的目的是什么,知道对方会在哪里需要帮助。
“徐漱元,去魏老师那边。”应秋满深呼了几口气,镇定下来。
他下意识拨通了应晔琳的电话,额头的汗渗了出来。他无暇顾及,身边的人却抬手将他额前碎发撩开,帮他擦了汗。
“别担心,数据接入都是正常的,小缘那边正在努力,只是时间问题了。”徐漱元安慰他道。
邱缘被训练这么多年,数据处理和应对能力一流,加上之前在应康程面前暴露过,现在反过来利用他控制应康程,会是一招出其不意的棋。
应秋满的爬虫程序跟着应康程那台电脑抓到的证据是应康程规避风险,选择盟友用的,只能大致摸清应康程这条产业的结构。
更深入的,能够给这些人定罪的证据,被应康程单独存储在某个地方。应秋满打探了许久,奈何对方一直在给自己挖坑,他知道自己得来的信任即将告罄,因此不得不兵行险着,派上了邱缘。
伴随着应晔琳未接通电话的“嘟嘟”声,应秋满脑子里的思路愈发清晰。之前那个被徐漱元否定到的计划再次冒了出来,他无法放弃这个机会,更别说现在应晔琳正在孤身犯险。
魏伯驹单独给应秋满开了间实验室,以此处理他在应康程身边收集到的所有数据。
“基本就这几个地点了,其他结合地理条件的区域管理等因素,模型分析了个可能性百分比,最高的就是江边的艺术园区了。”
落汀艺术园区。
一个因为城市规划问题成为三不管地带的地方,早些年一群老外在那边开发一些艺术展,建筑群错落无序,远看十分艺术,进去才知是老鼠洞。
徐漱元雇了几个能打的保镖,准备部署在那几个可能性很高的地点。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冲突,完全是因为应秋满见过了应康程那群保镖,觉得有备无患。
当然,他更希望智取,或者直接交由警察来处理。
“老师,上次说的那项技术……”应秋满平静地问出来,魏伯驹闻言瞥了一眼徐漱元,低声回道:“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因为说是国家保密级别的,徐漱元不被允许参观,因此留在这边等着数据处理结果,一会儿需要上传到邱缘的系统库里。
等到应秋满回来,邱缘也带回了消息。
【应康程查不到我的IP地址,比较怀疑,给的任务都很外围,核心资料正在被转移,需要尽快。】
“数据持续推进,给他进行假消息制造焦虑,另外,他核心团队的地址能查到吗?”
【地址虚拟,但根据他们交流的语言密码,大致锁定在“家”、“码头”两个地点。】
“家”应该就是应康程的那座傍山别墅,“码头”如果说是落汀艺术园区的话,似乎也能说得通。
“徐漱元,你带着邱缘在艺术园区附近进行蹲守,拿到数据后立马报警,我去找应康程。”应秋满语速有些快,语调也很冷。
是徐漱元从来没见过的,哪怕两人已经共同谋划了两个多月,他也从没发现应秋满冷静到极致,紧张到极致的模样竟是如此。
像一台机器。
机器难免预估错误,难免对自己的分析产生误差。
所以他需要拉住机器,使其走在最温和,最保守的道路上。
“你还是要自己去?”徐漱元自知拦不住,但他还是想问,或许能给自己争取到一个陪同的机会。
应秋满闻言抬眸去看他,过度紧绷让他的面色变得异常冰冷不近人情,但视线跌进徐漱元的眼睛里时,他这片冰湖骤然开裂,碎冰随着心底的涟漪相撞出一首澎湃的曲调。
“只能我去,”他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在对徐漱元的担心感到无奈:“你在等我,我就不会有事。”
只要线还在,风筝就不会失踪。
第54章
应秋满睁开眼睛,他先是适应了一会儿周围的黑暗,但很快,漆黑的瞳孔里亮起一点不明显的光,对着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右侧的某一点光亮处。
他的手腕被背后绑在椅子上,没有绑眼睛和嘴巴,他估摸着是环境问题,让应康程觉得这些都不必要。
另一边的徐漱元接收到了信号,心中的某块石头终于落下,但另一个担忧接着压在他心上,叫他依旧喘不上气。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应秋满倏然听见几声脚步,他判断不出有多少人,但是越来越清晰,很快就到了关自己的这间房子前。
一天前,应秋满主动找到应康程,以邱缘给的线索跟应康程对峙,最后终于撕破脸皮。
应康程不信任他,但他手里的数据模型对应康程还有大用。也正因为派出了邱缘,让他知道了这个模型的底层代码逻辑复杂,除了应秋满本人,几乎没人能破解复刻。
于是应秋满就利用这点,再次演了一出,最后成功被应康程“关押”进了这个小黑屋。
“吱呀——”一声,一束光自面前打进来,应秋满瞳孔一缩,侧目避了避,模样看起来有些慌张,但强装出镇定看着进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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