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站立两侧,中间人朝着他走过来,并非应康程,而是他的某个助理。
“小应总,受苦了。”
花海和隶禾的人都这么叫他,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么叫,语气里混着些不屑和嘲讽。
廖冬青,跟了应康程十来年的助理,也是应康程手下公司和私人团队,除应康程外的最高权力人。
也是从一开始就忌惮应秋满进公司,一直在应康程耳边吹风的人。
看外貌,岁数应该和应晔琳差不多大。
“这是什么地方?”应秋满漆黑的眸子看向廖冬青,随后视线瞥向他身后的景象。
树木丛生,看起来像是个世外桃源,隐约还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应康程的别墅,应秋满也只涉足过前院,他知道后花园通过来还有一番天地,但他没有为了不暴露自己从没提出过疑问,而应康程也一直没完全信任他,因此这后面有着怎样的光景,应秋满倒真一无所知。
廖冬青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绕到他身后,粗糙的手套轻划着应秋满被绳子磨着的手腕处。
而后,一个冰凉的触感,有什么东西落入了应秋满的手心。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身后的人并没有要给他解释,而是语气悠悠道:“老板的家啊,哦,小应总没来过这边吧?”
“这儿是个仓库,再往后是个小院儿,真的小应总……”廖冬青突然停住,掌心拍上应秋满的肩膀:“呵呵,您还不知道吧,小姐并非老板的亲生女儿,所以您与老板,也毫无血缘关系。”
应秋满不知这人告诉他这些是何意思,但他确实不知道应晔琳不是应康程亲生这件事。
他心中某块一直刺着他的荆棘忽然消散,如释重负。
至于他话里提到的,真正的小应总……应秋满猜测是应康程养在这边的血包。
他握了握手心那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字发卡,应该是给他用来开锁的。
可是廖冬青为何要给自己这个?
廖冬青站在他面前整理自己的白手套,含笑的眼睛落在他脸上,背对着身后的两名保镖,给应秋满使了个眼色。
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应秋满还是按照暗示,把手心的一字夹推进袖子里,仰头回了个眼神。
“既然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筹码能让我给他做事?”配合方才的挑眉,应秋满此刻看起来像是个完全不服气的囚徒。
穷途末路,也要在语言上为自己争口气。
廖冬青笑了,他的声音偏儒雅,如果不是跟着应康程学那些显年轻的油腻打扮,应秋满觉得他会是个很随和的文人气质。
但外表功夫只是给他的形象添个具体的形容,他跟着应康程这么多年,那股商人的市侩油滑,至今没磨灭掉骨子里那一点文雅气,属实不易。
“给小应总松绑吧。”廖冬青忽然道。
应秋满不解,就看两名保镖上前,一个摁住他肩膀,另一个把他手上的绳子松掉,换了个银质手铐。而后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架着要往门外去。
廖冬青走在他前面开路,外面下了点小雨,地上的石头小路被踩出几点泥泞。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脸上,应秋满低下了头,但目光仍瞥着周围的景色。
很快,他被带到一个偏复古的四合院落里,雨水黏在他脸上有些发痒,但手被拷在身后,他只能靠面部的肌肉在让自己舒服一些。
小院里很是安静,有一扇门没有上锁,依稀看见里面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
“廖总,干嘛从这边过去?”押着应秋满的保镖问道。
廖冬青闻言转身瞥了他一眼,伸手想来拉应秋满的胳膊,道:“你想淋雨的话就自己走。”
他说完,保镖不知是何神情,但看廖冬青不屑地笑了一声又收回了手,应秋满大概知道那保镖的脸色大概不会好看。
等到终于穿行过小院,应秋满察觉到在上坡。
他一天一夜没进食没喝水,此刻走起来有些费劲。
就在他眼前一晃,头晕往前栽时,两名保镖伸手接住了他,喊道:“廖总,这人要晕了!”
“啧,麻烦。”应秋满听到廖冬青的声音,而后强打着精神抬眸,只是眼前的景象变得黑起来,随后像是低血糖犯了一样,毫无知觉地晕过去。
“怎么办啊廖总!”
“先带回小院,找医生给他看看,我去问老板!”
计谋得逞,应秋满被送回方才经过的那个小院子。
只是被医生“喊醒”的时候,应秋满目光扫过周围,却发现并非他刚才看的那间,周围除了医生,也没有他想见到的那位小应总。
“怎么样,看得见吗?”医生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应秋满顺着点了点头,嘴唇惨白。
那医生看一眼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于是只给了应秋满一碗糖水。
他其实更想装得严重一些的,但是怕眼睛里的东西露馅儿,只好晕一会儿就醒来了。
廖冬青去而复返,看到应秋满睁眼好好坐着,像是看出了什么,两步踱到应秋满的面前,抬脚踢了踢应秋满的脚:“就这身板儿,不用去后院儿了,老板一会儿来,趁现在好好想想吧。”
看来刚刚是要去后院,听这话像是个用刑的地方。
他没有理会,然而廖冬青却不放弃,给他说些不痛不痒的劝告:“老板人挺大方的,你给能给他帮那么大一个忙,就算不是亲生,也能拿不少一笔钱的。”
“指不定等你家那位出来了,你还得靠这笔钱养活他呢。”廖冬青的话暗示得太明显。
应康程现在已经不是想威胁徐氏获得利益这么简单了,他还想把人送进去,甚至连徐漱元都无可避免,想必应康程是要一口吞掉徐氏。
应秋满撇嘴笑了一声,但因为没力气,看起来有些苦涩。
事实上,他笑是因为应康程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信任过自己,但还是信了他之前送过去的假证据。
不过这并不能掉以轻心,应康程难说没什么手段自己制造一些不利于徐氏的证据,进而达成自己的目的。
应秋满一颗心又被提起来,一边像是在思量廖冬青的话,一边用警惕的视线扫视着周围。
外面雨停了,应康程被人打着伞护送过来。
只是一天没见,这人的模样又老了一些。
进门时,应康程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应秋满,视线就转向旁边的医生,询问道:“还能用吗?”
他说话时脸朝着门外偏了偏,显然是在询问真的小应总情况,他现在并不避讳应秋满了,像是要彻底暴露自己的本相。
应秋满视线瞥过交流的两人,而后望向门外。
眼前的人被应康程遣散走,只有廖冬青还站在不远处,眼睛不经意地瞟着这边。
“一千万。”应康程卸下以往所有慈爱伪装,一点弯儿不拐地开价。
应秋满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对面显然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也并不恼,颇有耐心地加价:“两千万。”
这座傍山别墅保守估价十个亿往上,对比下来,应康程开价确实小气。
应秋满依然没给反应,看着应康程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布满皱纹的手撩过额前垂下来的碎发,应秋满还注意到对方的白发也愈发多了起来,整个人要比先前老了不知多少。
“五千万,”应康程笑了笑:“徐漱元给你的协议上也不过这么多吧。”
他竟然还知道他们签的婚前协议,应秋满闻言,眼睛里终于闪烁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应康程立刻抓住,顺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年轻人,感情不要来得那么快,你们不过才相处几个月,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呢,不如五千万实在。”
应康程笑得漫不经心,扶着旁边的椅子坐下,伴随着动作而长输了一口气,而后像是语重心长地劝道:“他一个商人,所作所为绕不开利益二字,你以为你们真的相爱,只不过是你妄自菲薄,觉得对他没什么利用价值罢了,实则商人早在暗中估算好了一切,敲骨吸髓榨取你所有的价值。”
他像是在说自己,应秋满没有理会他的话,瞥开眼睛不再看他,但应康程没有放弃,恶魔一般诱导他:“你不觉得他对你的感情来得很突然吗?”
“还是你觉得,自己作为beta能被alpha这样需要,是一种独特,一种天定良缘呢?”
从来没有什么天定良缘,应秋满也从没有信过,即便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总有AO因契合度高而被称为命中注定的缘分,他也从没觉得什么是必须注定的。
他和徐漱元不是……不是什么缘分。是剧本,是应康程想要得到徐氏资源所布下的局,走到如今是他们自己一步步改变,一步步挣扎过来的。
可是……
最初的问题划过应秋满的大脑,他没敢深想,看向应康程的眼睛愈发地冷。
只是他这个样子看在应康程眼里,已经是一种目的得逞了,对方眼尾的皱纹忽然绽开,笑得不怀好意:“再加你那便宜爸爸一条命吧。”
应康程说动了应秋满去思考和徐漱元的关系,并且不给人反应时间,就将他更在意的东西抛出——亲情。
应康程语气轻飘飘的,好似这一条命只是随手赠送的一般,跟前面的五千万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人命如何定义价格啊。应秋满露出一丝愤怒和不耻,盯着应康程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子一看就是被激怒,应康程也知道了金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这种亲情才能够拿捏他。
廖冬青站在门边,听到应康程的话时微微偏了头,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最后连头也没转过来,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摩梭着,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二十多年了,不如成全我们一家吧?”应秋满的话像是放弃了抵抗,也像是一种挑衅:“你应该能做得很干净吧,可别让警察发现了,还得费事来挖我们一家人的尸骨。”
但应康程不以为然,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惊讶,也觉得十分有趣。
“我也是把你当外孙教了许久,怎么这么不成器?”应康程语气埋怨又嫌恶:“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想团聚……”
“冬青,把阿琳叫过来。”
第55章
廖冬青回头弯了弯腰,头点得漫不经心,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应秋满的脸上,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才终于回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有鬼。
应秋满手腕转了转,思路随着僵硬的腕骨活络开来。
因为下雨,天色昏沉得比以往要快,房间里很快亮起了灯,应秋满趁机望向应康程手里的平板,凭他的视力当然看不清内容,但异常明亮的眸子倔强地盯着。
似是他的视线过于滚烫明显,应康程也过于警惕敏锐,很快察觉到他目光。不过应秋满并不心虚,他迎上应康程的目光,神色依旧沉静。
“需要这么久吗?”应秋满随口问道:“还是说你对妈妈做了什么?”
距离廖冬青离开去接应晔琳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期间医生过来给应康程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但大概也是关于那位小应总的。
应康程听了之后,脸色更加不好。
他方才的话毫不客气,甚至点醒了应康程。
这只老狐狸现在对谁都是警惕状态,廖冬青在他手下那么多年,一点点反常他都会知道,现在再听应秋满的话,应康程立刻神色不悦起来。
而就在这时,那位医生再次出现,站在门口给应康程使了个眼色,看起来十分紧张和害怕。
应康程走过去,医生贴着他耳朵不知说了什么,只听一声:“那就扔出去,还要我教吗!”应康程浑重沙哑的嗓音怒吼,能听出他压抑的怒火。
看来他心头又添了一个烦恼——他的血包没了。
医生得令要走,应康程又道:“处理干净!”医生一听,眼眸倒映着白炽灯发出了一点光,阴冷的、害怕的,最后他垂眸错开了光,慌忙地离开了。
这个处理干净并非简单的抛尸抛得干净,而是……应秋满呼吸凝滞了一瞬。
他见过被当血包的杨禾颂,也见过他病床前的监护表单,单薄病弱成那个样子,表单上写的仍是“健康”。
因此可猜测,这位要被扔掉的血包,是怎样的凄惨形容。
他缓缓探出了一口气——这是吃人。
雨越来越大,外头蒙上夜色,幽深得吓人。
雨声嘹亮,像是奏着某种哀歌,应康程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也被遮盖。
左等右等不见来人,应康程终于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机拨了电话,站到门口,隔着雨幕向外张望。
他不敢相信多年的手下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更不想得力助手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个叛变使绊子,他现在脑子里一堆事情,本就心烦得要死,廖冬青要是敢有什么动作,他现在就要活刮了他!
“人呢?”应康程的怒吼被雨声淹没,生生被夺去大半气势。
应秋满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即便走得再近也听不见。
“那为什么不报告,你越来越没规矩!”看起来是出了意外,廖冬青被耽搁在了那边,而且并没有给应康程报告。
这是个不得了的事情,他手上捏着的所有人和事,都是他打赢这场仗的关键。
应秋满猜测应康程现在怒火攻心,可能需要一下医生给他看看。
他不是医生,但是知道这种情况下,老年人的气管都会出现问题,需要多喘几口气来缓解。
所以他挣脱开手铐,并没有把人摁到地上将其双手拷起来,而是利用中间的锁链,从背后套住了应康程,阻断了他需要呼吸的空气。
“想多活一会儿就别挣扎,平缓一下心情,我不会害你。”应秋满说话语气真诚,叫人听了,还以为他真的是位救死扶伤的医生。
应康程完全没预料到应秋满能挣脱开手铐,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时大意被这人控制住了。
“老板?”应秋满这下听见了廖冬青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于是冷冷回道:“麻烦告诉我一下妈妈的情况,我视情况来定一下手上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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