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是因为这个吗?
好像也不是,他昨晚咬了一口之后就准备撒手了,后续的事情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从第一眼,他就贪恋此人给自己带来的味觉和嗅觉上的愉悦。即便躲闪半月,即便抗拒本能去推拒,他还是无法战胜自由意志的选择,溺在徐漱元这片海中。
他只迟疑一瞬,面前这位商人便抓住了他语言和行为里的种种矛盾,点出了他的谎言。
“你需要我吗?”
“你喜欢我吗?”
“以后还可以这样吗?”
应秋满不知不觉被徐漱元的话带偏,思维跟着对方去了,看着对方得意含笑的双眸,最后咬紧了嘴唇,什么也不说了。
“不是这样的。”最终,被剥开内心真实后,应秋满揪住最后一层保护,战战兢兢地开口。
这最后一层,需要他自己来说。
“嗯。”徐漱元等着他的回答。
“我是想……吃掉你。”
说出来后,应秋满像是自拔爪牙,在自己的猎物面前坦白自己,静静等着猎物看清他野兽本性,从而慌忙逃跑。
只是他这话在这个时候说,像是情话,完全不是他本想表达的意思。
他听见徐漱元哼笑了一声,于是烦闷地撇开头,到最后竟是自己想要逃跑。
“我知道。”
“你知道?”
应秋满神色讶异地望着徐漱元,眸光明亮,叫徐漱元为之心动不已。
“你经常在那里画画,我遇到你很多次了。”
所以呢?这怎么知道的?
“你的画颜色夸张,对比明显,并且有明显喜好倾向,但每次点咖啡都是顺着菜单点不同的,口味不尽相同,似乎喝什么都一样。”
徐漱元看着他惊奇的目光笑了起来:“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听到这里,应秋满心中疑惑解开,只是又不高兴起来。
徐漱元是他生命中第一个“特例”,但自己不是。
“他也想吃掉我,”应秋满听着,心就沉了下去,然而徐漱元接着道:“我废了好大劲才甩掉的。”
甩掉?是因为害怕吗?
那对他呢,也会害怕吗,害怕为什么要这样呢?
“所以我确定你也会喜欢我,我有让你喜欢我的筹码。可是我还是追了你好久,差点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根本不讨你喜欢呢。”
徐漱元好似松了很大一口气,歪着头看着应秋满的时候,眉眼都倾诉着爱意。
“不是的。”
应秋满皱起眉头,他不能这样被误解。
“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其实阻隔剂没失效,是我不承认,是我说谎,咬你的时候才失效。”
失效后,他都有意志力推开徐漱元,方才被表白时,他终于才想通,所以他确定自己并非只是喜欢徐漱元能够给自己带来气味这一点。
或许这叫……一见钟情。
“阻隔剂?”徐漱元对他嘴里没听过的东西感到好奇。
这东西算是他们这样同类人研发的一种药剂,可以彻底阻断气味的东西。
世界上能被他们捕捉到气味的事物少之又少,一旦遇到就是理智绷断,堕向罪恶的诱因,因此阻隔剂出现,为他们彻底隔断气味,保持原有的理智。
或许还有的人对失去气味的感知能力而始终耿耿于怀,但只要再度感知就会发觉,无尽的欢愉背后注定是罪恶的深渊。
没有人想要成为深渊的傀儡、狰狞偏执的怪物,应秋满恪守理智至今,第一次就栽了跟头。
“不要喜欢我这样的怪物。”
应秋满解释完一切,垂下了脑袋,再次给了猎物逃跑的机会。
但猎物不要,反而将他拥入怀中,用着格外庆幸愉悦的语气回答:“我只喜欢你这个怪物。”
狼羊注定要因为食物链而站在对立面。
但此刻,有只羊步步紧逼,磨平了狼的爪牙,抚平了狼内心的挣扎。
【我只喜欢你这个怪物。】
像咒语,像枷锁。
但狼抬眸望向施咒的人,恍然察觉,自己并非什么恶魔饿狼,他是找到了自己心跳的人。
“你、喜欢的好快。”
假的,听到有同类想吃掉自己,正常人都会逃跑吧,怎么这个人还上赶着?
应秋满鼻尖蹭在这人颈侧,牙根发痒。
“快也是喜欢啊。”说话时喷吐的气息萦绕在他脸颊一侧,有人比他还要迫不及待地想要标记猎物,一点点让猎物沾染自己的气味。
他头皮发麻,支着脑袋奋力拉扯住自己的理智。
“别亲了。”再亲他真要觉得自己成为野兽了。
徐漱元闻言停了动作,却依旧抱着他,随后又开始整理他的头发,半晌后才察觉到什么,动身将他抱起来下了床。
看着去往浴室的方向,应秋满脊背一僵,昨夜情景历历在目。走到门前时他忽然抓住门框,嗫嚅半天才说出清楚的一句:“放我下来。”
“你自己可以吗?”徐漱元担忧的问。
不是,瞧不起谁呢?
应秋满没说话,眼神带上一丝仇怨,悬空的腿荡了两下,挣扎着脱离了徐漱元的控制。
“砰——”的一声响,应秋满独自躲进了浴室。
他身上只穿了排扣睡衣的上件,揪扯凌乱的衣物遮不住他身上斑驳旖旎的痕迹。
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经历的应秋满忍不住惊呵一声,随后抿嘴闭上了眼睛。
废了好大力气做了清理,走出浴室时觉得自己像瘸腿的小丑。
而那该死的始作俑者竟等在门口蹲守他!
“我点了些吃的。”徐漱元说着就要过来,抬手的动作似乎是想扶他。
难说的情绪再次上涌,他胳膊一多绕开了徐漱元的手,一步一挪地朝客厅走去。
徐漱元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声,脸上绽放欠揍的笑容。应秋满更恼,偏那人还要弯腰凑近自己,用着乞怜的语气询问:“可以给我找件衣服吗,有点冷。”
此话一出,应秋满看着他光着的上半身,回头看见脏衣篓里的上衣。
“……”都翻他衣柜了,为什么不拿两套衣服?冷?活该!
“你不是知道衣柜在哪儿吗?”应秋满面无表情地怼了一句,完全不接受徐漱元卖的可怜。
好不容易挪到餐桌前,望着桌上什么都有,不禁腹诽:这是把他家附近能点的早餐都点了一遍?
他那四人小餐桌被堆得满满当当,正想感叹有钱人就是喜欢铺张浪费后,他又察觉到另一处不对。
“……”
徐漱元洗漱完出来,就看见应秋满站在桌前挑挑拣拣地吃着他点的早饭,身上水汽未散就走过去虚揽着他,见没被再次拒绝,才带了点力气把人抱住。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应秋满,时隔那么多年,他又闻到了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香味,混合着徐漱元本身带有的清香,叫应秋满有些卡壳,忘了想要说的话。
“粥还烫吗?”徐漱元的手从他腰间穿过,端起了桌上的那碗粥,勺子搅了搅散出热气,然而舀起一勺却并非送给应秋满,而是自己先抿了一口,试过温度才递到应秋满唇边。
应秋满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顺着动作喝下那口粥,清淡但香糯的味道在他口中绽开。
他尝到味道了!
徐漱元见他眼眸忽然一亮:“烫吗?”
“不烫。”
徐漱元又递过去一勺,然而对方吃完后却皱了皱眉,改了刚刚的回答:“烫。”
他不知道这并非烫不烫的问题,只是得到回答后自己又试了一遍温度,怀中的人注视着他,目光下移落在他嘴上,而后突然靠近,竟是要夺他口中的粥。
徐漱元立刻反应了过来,笑得缱绻。
“我碰过的有味道?”
“嗯。”
没有过先例,即便有也不会广而告之,因此这样惊奇的事情一发生,不管是应秋满,还是徐漱元,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及……
“那以后都要我这样喂你吗?”
“……”
不要,那成什么了?
应秋满忽然想起刚才要说什么,移开眼神望着徐漱元手里的粥,低声道:“太快了……”
一晚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哪儿是正常情侣该有的进度?起码以应秋满的想法,那也是尝完那一口后,再从表白牵手开始。
然而他说完之后,徐漱元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脸颊蹭着他道:“嗯,我以后慢一点。”
不是,什么慢一点?不是那个太快啊!
应秋满侧目看着他,胳膊肘撞了身后人一下,眼神凶狠像要咬人。
“徐漱元,不许装听不懂。”他出声警告,却没多斥责,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一个能让自己有信心走下去的理由。
因为他这样的人接受不了背叛,如果对方现在反悔,他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嗯,我听得懂,你觉得我们太草率了是吗?”徐漱元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撤了两步,举起手像小孩子一样要跟面前的人发誓。
虔诚而专注的眼眸凝望着应秋满。
“行至我爱你的最后一刻,都请相信我。而在不爱你的第一刻起,我都随你处置。”
哪怕只是口头承诺,应秋满的心脏也为之震颤,情难自已。
“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真的会生食血肉……”
“哪怕你生食我血肉,对我剜骨挖心,都是我不爱你、背叛你的报偿,我甘愿。”
应秋满看不透那双明亮眼眸背后是否是在欺骗,但他听到“甘愿”两个字时,耳畔响起一阵遥远的鸣钟声响,一次一次敲击他内心,镌刻着看似虚无缥缈的情感。
他从不相信宿命,但此刻总觉得那阵钟声透过轮回,早在千年前就在他耳畔敲响过。
或许气味,就是他们曾经约定再相识的信号,不然他怎么会对彼此都只是见了一面,之后就如此痴狂?
第65章
鸣钟响过三声,护国寺的香客尽数散去。
徐漱元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从偏殿出来时,身上沾的尽是香火之气。
礼佛确实是件逃避凡尘俗世的顶好妙法。
寺庙的鸿一长老见他出来施了个佛礼,二人无甚多言语交流。
这二皇子近半月都藏身于此,不问庙堂之事,恐那朝廷内又要有什么风云。
实则朝堂近日无事,但难保后日如何。
徐漱元生母当年被诬为妖妃,他这些年都被养在西北军营里,虽然今年回朝封了王爷,但西北大雪寒了好些年,既是诬陷如今也没个实质性的补偿,未来能继续当个闲散王爷都是上天垂怜。
他回来的几个月听皇帝的,走动了几位大臣,最后还是选择在护国寺躲清闲。
此时正值四月芳菲季,护国寺的玉兰树开得正好,徐漱元还想在这儿停留一会儿,便信步顺着玉兰树的小道走着,不多时就到了寺庙的斋堂。
有小和尚认出了他,忙要去请住持。
徐漱元见状拦住他:“不必了,能否给本王备份碗筷?”
他身边连个侍从也没带,背着手朝那斋堂里望了一眼。
听闻二皇子为人仁和随意,不喜朝堂之事,近日总是躲在这庙里抄经礼佛,身上沾的是佛祖的虔心诚善,这言语里也没什么架子,小和尚双手于胸前合十作了一揖:“殿下请。”
“多谢住持,今日又要叨扰。”徐漱元正要迈步,听得身后一道人声传来,那人嗓音不大,却抓耳,引得徐漱元不由回身张望。
一道浅白身影站在斋堂后门处,那住持笑着行礼,接过白衣人递过来的背篓。
“你有月余没来了,清和清诚前几日还跟我念叨你呢。”住持语气带着少有的轻快,似是与那青年在谈笑。
徐漱元不知为何,脚步一转朝着那两人走去。
行了几步看清那青年模样,冷白的肤色叫他心觉异常,眉眼间透着的淡漠气质让人心生探究之意。
他欲要走进些再仔细瞧瞧,不料青年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与那住持作别,朝着他这边走来。
徐漱元屏了息等待,青年路过他时,或许察觉到他这人衣着气质不凡,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无情无欲的眼眸像是瞬间变换成了利爪,在徐漱元心上重重抓了一下。
然而青年神色淡淡,望了他一眼后,微微颔首便错身离开。
徐漱元目光跟随,心中疑惑解了一半——那青年眼瞳有异,是金色横瞳。
异瞳,妖也。
凡间有言,佛门素来不与妖族有所牵扯,是为所修行的道不同,自然不能相谋。
也是这样的“法则”所在,从前妖这个身份是他心上一根刺,现下躲在寺庙里也是要拔掉那根刺。
孩子般倔强地认为,为“法则”所容,即为自己正名,为枉死的母亲正名+他是人非妖。
徐漱元低眉思忖片刻,再抬眸时,那住持已然到了他跟前。
“殿下是要留下用斋?”住持年纪不算太大,平日总是沉着张脸,方才那几分欢松模样才让徐漱元想起,这位住持该是几代护国寺住持中年纪最轻的。
徐漱元之前得知对方年岁时,调笑过他故作古板,后来相识相熟,竟忘了这事儿。
“方才那位……是妖?”徐漱元开门见山,毕竟寺庙接纳妖族踏入本就稀奇,况且这青天白日也没有遮遮掩掩之意,他好奇问几句也没什么。
住持目光瞥向远去的白衣背影,道:“后山上的小妖,常用些奇珍异草来换香火修行。”
妖族以香火修行,闻所未闻。
那住持看出徐漱元疑惑,解释道:“许是在佛祖脚下天生地养,便来修了佛道。”
徐漱元觉着稀奇,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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