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天海只捕捉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从干饭的状态抬起头, 茫然地看向安室透。
安室先生要自己做饭吃吗?也是,医院食堂的菜确实做的不大好吃。
小狗显然非常注重生活质量, 当即点头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想自己开火做饭, 是不是得先跟医院报备一下?等下午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我可以问问他,刚好旁边就是菜场,说不定晚饭咱们就能吃上新鲜的小白菜啦!”
“不——”
眼见话题已经完全跑偏, 安室透能做的只是伸出手防止天海的思路继续发散下去,“食堂的味道尚可,并不需要再大费周章自己做饭。”
“我只是想说,天海你插手的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自己做,我只是需要休养,不是什么都不能干。”
安室透用礼貌又疏离的表情拒绝他的援手, 不过态度显然没有昨天那般强硬。
自昨天晚上见识了天海想要留下来照顾他的坚定决心,和对方让人意想不到的预判后,安室透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办法用这种态度逼走天海。
一则,只要天海下定决心, 安室透就算拿枪指他的头,也很难把他赶出医院。
二则,要让安室透突然转变自己一贯以来对天海的态度,冷言冷语,他心里也颇为难受。何况天海把他的反应也摸得透透的,叫他把想说的话都噎在嗓子里了。
“哦……”
天海不以为意,“没关系,这些饭也不是特意给你打的。”
“就像安室先生对我的好只是善良到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一样,我也只是帮可能需要的人打饭。”
“建设美好米花,日行一善,从我做起。”
安室透眼睁睁看他拿起餐盘,把一筷未动的饭菜倒进食品保鲜袋里,送给了医院外的流浪汉,感觉自己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下好了,他拒绝天海时找的借口被悉数加还给自己,偏偏他还不能反驳什么,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天海也是来住院检查的,只是恰好跟他分到了一个病房;天海不是想帮他打饭,只是借用他的餐盘当容器,把饭赠送给流浪汉……
真相明明不是这样的,望着门外天海的身影,安室透眉宇间浮现一丝阴霾。
就算这样的想法有些卑劣,他也不能欺骗自己——看到天海仍然喜欢着他,他的心脏其实跳得飞快,抑制不住的喜欢差点从肺里咳出来,用血液和花瓣将爱意掩埋。
可这一切是他亲手酿成的,他没资格埋怨天海。
安室透咽下喉头浓浓的悔意,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坐到一边,给自己重新点了餐。
门外的流浪汉对天海千恩万谢,天海想了想,又给对方买了一瓶水和几块面包。
他不想让流浪汉成为自己斗气的工具,既然要帮助对方,就要帮的彻底一点,“需要我帮您推荐工作吗?我这边有不限学历和经历,包三餐提供住宿的那种岗位,就是工资不高。”
流浪汉接过他新买的水和食物,没有直接吃,反而从乱蓬蓬的头发底下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脸,“天海小哥,上一次你帮我的时候就问过这个问题啦。”
流浪汉熟练拒绝。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他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坐在公园晒太阳?
“是你啊!”天海想起来自己在米花各个地方遇见过对方好多次。他们俩每一次的谈话都从给流浪汉提供工作聊到他下次一定考虑打工……
算了,这大概就是对方的生活态度吧。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你,每次都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流浪汉嘴上推辞了一下,手里的动作毫不犹豫撕开小面包的包装袋。
“咱们今天遇上也是缘分,我要跟你说件事。”
流浪汉用余光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然后压低声音,凑近天海耳边说:“天海小哥,这栋医院周围最近有不少人正盯着你家那位的动向,都是些米花流浪团体没见过的生面孔,我打量着他们恐怕是……”
最后的关键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无论是你还是你对象,都要注意安全。”
天海严肃点点头,没有反驳流浪汉会安室透的称呼,又跑到便利店给他买了一打巧克力棒做报酬。
得到这条线索的天海一下子明白过来最近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向来身体康健的安室先生为什么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感冒发烧住进医院,为什么他明明答应了烟火大会的邀请,却不肯直面他的告白。
结合天海一直以来对于安室透身份的猜测,安室先生大概是遇上了什么险境,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不受伤害,特意把他推的远远的。
他们的关系都维持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就算是mafia组织也不可能查不到之前的一切。
再说,这个套路未免也太眼熟了吧!
生死危机导致相爱双方爱在心口难开,一方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什么都不说,用百般手段伤害另一个人的爱情……天海看狗血剧的时候最讨厌这种谜语人男主!
他可是发现了,安室先生有时候趁他不注意看他的眼神简直复杂中交织着痛苦,痛苦中掺杂着愧疚,跟那些剧里“哑巴”男主一模一样!
你补药学男主哇!
谜语人男主是要被逐出米花市的!什么解决问题后再告白完全就是FLAG,是彻底完蛋的预告函啊!
不过按照这种想法……宁可伤害自己也要瞒着他,透君应该是把他视为很重要的人吧。
逐渐理解一切的天海忍不住支棱起来,他就说透君绝对超喜欢他的!
没有人能不喜欢快乐小狗!
至于不说实话这件事……哼哼哼,安室先生既然想演戏,他绝对奉陪到底。
天海眨眨眼,露出坏笑。
坐在餐厅里,看着天海和流浪汉相谈甚欢的安室透,机械式地一口一口吃完了尝不出什么滋味的饭菜。
天海确实是那种能跟谁都聊起来的性子,不过他们是不是凑的有点太近了……这恐怕不是跟陌生人的正常社交距离吧。
现在除了他,天海跟谁都可以如此亲近地聊很长时间了吗?
安室透根本坐不住一点,随意冲了下餐盘,就撩开门帘走到天海旁边,想要打断他和流浪汉的交谈。
他不是来打扰天海交朋友的,只是最近形势危险——他必须要确保天海不会被有心人引上歧途。
安室透面上一片冷静,心里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一起回去吧天海,医生应该快来查房了。”
——叫天海一起走应该不会被拒绝?
“安室先生自己先去吧,数据我回去直接找医生报告一下就行。”
——怎么被拒绝了。
“我记得现在到你的吃药时间了,既然你觉得自己需要住院,那还是按时吃药,保护身体为好。”
——到点吃药,药在病房里,天海必须结束聊天跟他一起回去,计划通!
“没关系,我为了防止我出门时间过长错过吃药的点,已经把该吃的药放在口袋里了。”天海故意掏出一个小药盒,展示给他看,还顺手摇了摇,证明里面有声音。
——大失败!天海居然做了这么全面的准备!
难道只能用出最后一个杀手锏了吗,看着油盐不进的天海,安室透几乎维持不住自己淡定的表情。
“其实……我接下来有个检查要做,流程有些复杂,恐怕我一个人去不大方便,天海君,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他居然真的这么干了……
安室透一脸脆弱神伤,过去他在情报对象身上钓取资料的时候,这种示弱的手段屡试不爽。
明明是他从头到尾拒绝着天海的帮助,此刻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旧事重提,姿态放的很低,为了曾经的傲慢朝天海道歉。
“安室先生,需要人陪伴这种事您不应该找我,应该去请一位专业护工帮忙。我很想帮您的忙,真可惜,我也只是一位恰好和您同病房的普通前同事病人而已……”
天海用圆滑的字眼拒绝了他。
——天海绝对绝对是生气了。
哪怕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安室透也能敏锐地分辨出天海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接下来要做哪项检查?”
看安室透一副“我不懂,我心里苦,但我不说”的样子,天海选择自己背负起“长嘴”的角色。
“我记得是核磁共振。”
难道天海改变主意了?
“走吧。”
“你愿意帮我?”
“别多想,我只是恰好有项相同的检查在哪里做而已。”
走在前面背对着安室透的天海一边嘴硬,一边努力藏住自己灿烂又得意的笑。
嘻嘻,小狗大获全胜!
第77章
俗话说的好,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做妖。
自晚餐时间结束后,夜幕降临,隔壁冰冷冷的病床上就再也没出现小金毛的身影。
安室透怀着七分的担心和十分的怀疑把整层医院走廊检查了一遍, 始终没有看见天海去了哪里。
不知道天海是不是回咖啡厅了, 他犹豫着掏出手机, 准备打电话给榎本梓小姐, 问问她有没有见到天海。
还没等电话拨通,住院部大楼外突然响起了悠长的警笛声。
安室透连忙拉开窗帘往下看,几辆警车打着红蓝色的闪光, 响着警笛, 缓缓停在了医院大门旁。
医院发生什么案子了吗?
他怎么没有接到消息?
结合米花市的常态,联系起天海现在还没回来, 安室透有些担心, 虹他该不会是卷到什么突发的案子里去了吧?
此刻的安室透只想到了警车开来的普通理由,他觉得最离谱的发展也就是天海成为了犯罪嫌疑人之一,必须要经过警方问话, 洗清嫌疑后才能离开现场。
这其实还好,毕竟来到米花后的这些日子,天海他也学了不少推理思路,寻常的案件他甚至能成为警方的编外助手。
透过室内的灯光,玻璃上反映出安室透担忧的表情。即使天海已经算是他见过的最有自保能力的市民,他依然很难放下心……
毕竟天海虽擅长逃生, 可他心地单纯,很容易受到别人的欺骗和利用。
再说遇见那些激情杀人报复社会的凶手,天海不一定有时间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他把头贴在玻璃上,没有看到医院派出救护人员一起赶过去——这起案子应该没有明显的伤员, 那至少天海的安危有保障。
找再多理由,他还是很担心天海的安全。
安室透的手掌按上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
干脆下楼看看具体发生了什么案件,顺便找找天海的踪迹吧。有人问起来,他就说自己去散步。
不过——
既然没有发生人命事件,那么……这么多辆警车到底是为何而来的呢?
安室透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风见的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
“降谷先生……”
通话那边的声音似乎充满了不解与疲惫,就好像刚刚被人用龙卷风摧毁了生活停车场。
“有人把我们派到医院附近保护您的成员全部头套麻袋打了一顿,然后把我们绑起来,报警举报我们形迹可疑。”
啊?举报公安形迹可疑?
安室透万万没想到这个走向。
“不仅如此,据说蹲在街对面负责监视的组织成员也经历了相同的遭遇……”
风见裕也还是头一次遇见完全无法理解的情况,对他们下手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居然把两方都打了一顿,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得罪什么势力,而且套麻袋的身手矫健,根本没有人看清对方的脸。
就算是组织的敌人,你打组织就好了呀,为什么要打我们公安!
他们只是奉命蹲点医院的打工人而已。
公安难受,公安心里苦。
“警视厅那边已经派车过来准备带走在场的所有人。”
而他们,堂堂公安成员,身手矫健,机智英明,现在不仅被全部擒获,将来还会被兄弟部门笑话一整年!
“现场难道一点凶手的线索都没留下来?给这么多人套麻袋,应该有个时间差,没有人看见凶手的脸吗?”
安室透非常疑惑。
风见裕也抹了把汗,“是的……对方的动作非常迅速,我们的人只从余光看到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
“目前我们对于凶手的身份推测是——走失的精神病患。”
不过风见觉得自己也不能称呼人家为凶手,因为被带上警车的是他们自己。
其实对公安和组织同时动手的,不一定是精神病人——
也可能是走失的金毛小狗。
安室透心情复杂,总感觉自己应该隐隐约约摸到了凶手的真实身份。
不行不行。
他现在还没有见到天海,并不知道他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小狗头上按罪名呢?
天海向来是好孩子,一定不会干这种事的!
说不定他只是跟隔壁病房的病友聊得太开心以至于忘了时间,乐不思蜀而已。
套麻袋殴打公安和组织的人怎么会是单纯善良的天海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安室透的信心没有坚持到下一秒,他苦苦等候的小金毛恰恰在此刻推门而入,神情愉悦,身上穿着住院服,头发因为运动过后的汗水紧贴在头皮,他的手里还拿着麻袋——大小刚刚好能套进头上的麻袋。
刚刚还对天海超有信心的安室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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