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室的门被推开,沈勉带着三四位年轻的干警来看陈羡生。
“陈局,这些小兄弟是今年新来的兵蛋子,吵着说来要来看你。”沈勉笑着向陈羡生解释。
陈羡生一一望过去,这些站在沈勉身后的小民警,各个面庞稚嫩,青涩懵懂,眼睛明亮,眼里似乎燃烧涌动的青春活力。
这些小民警将提来的水果篮放好,随后双手交叉,端正地摆在身前,拘谨且礼貌,向陈羡生说:“陈局长,希望您早日康复。”
陈羡生轻轻点头:“没事儿,我抗揍,这点小伤,再歇个三五天差不多就好了。”
陈羡生记起当时那个跳楼女人赵繁,他连忙问沈勉的后续处理结果。
沈勉如实向他汇报:“陈局,赵繁之所以跳楼,是因为她丈夫出轨,她一时想不通才做出那种自/杀的过激行为。我们安排了心理辅导师给她开导,后续我们也会对接社区那边,将她的丈夫叫来,从中协调。”
陈羡生若有所思,继续问:“她的孩子没事吧?”
沈勉说:“安然无恙,社区已经通知孩子的姥姥姥爷,先将孩子放在他们那边,等协调结果出来再说。”
“嗯,只能先这样办了。”陈羡生摸下巴,“虽然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要是双方的确过不下去,也没必要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毕竟出轨本身就是对婚姻的不忠。”
“是,陈局,我先仔细观察赵繁的情绪与心里想法,再随机应变,争取给她一个好结果。”沈勉诚恳道。
陈羡生笑看向沈勉:“嗯,那你多辛苦了。”
沈勉开朗一笑:“陈局,不辛苦,我能跟着你学习进步,是我的光荣。”
沈勉陆陆续续向陈羡生报告了许多局里的大事,他尽可能言简意赅,捡重点汇报。
陈羡生听了,心里有数。
临走之际,一个新民警饶有兴趣地看向颜清,又看向陈羡生,肩膀朝沈勉挤去,下意识脱口而出:“陈局,这是嫂子吧?”
陈羡生略微一愣,随后挥手道:“你这小屁孩,别乱说话,这是我的朋友。”
新民警尴尬得脸如番茄红,挠头:“对不起,认错了。”
陈羡生说:“无妨,你们先回局里工作吧。”
沈勉带着民警干部撤离,屋子里很快只剩下陈羡生和颜清两个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陈羡生微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作了某种决定,他说:“刚刚他的话你别介意啊,男孩子虎虎的。今天谢谢你给我送饭,不过我还是觉得太麻烦你了,医院这里也有送饭的,我自己订饭吃吧。”
颜清似笑非笑,靠近他,挨着床沿坐下。
她的头发墨黑,用细绳绑在脑袋后,系成一个低马尾。
身穿微绒白色刺绣文艺外套,下身是一条宽松的黑裤子。
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锁骨分明,身上散发淡淡的清香。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得陈羡生无法自持,只得扭过头不与她对视。
半晌,颜清问:“陈警官,你讨厌我吗?”
陈羡生摇头:“没有!”
颜清:“你嫌弃我?”
陈羡生:“不是。”
颜清缓缓舒气,淡薄的唇角露出笑意:“陈警官,有一句话,叫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想捅破这层纱。”
这……陈羡生一时情绪混乱了起来,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被女生倒追,只是颜清,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神秘气质的女人,对他而言实在太不一样。
她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他格外谨慎,格外慎重。
“干嘛呀,陈警官,怎么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想追你,你居然那么纠结,还要想那么久?”颜清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一副撒娇的活泼模样。
陈羡生这时才认真地看向她:“你还没完全了解我,我不是你理想的人。”
颜清噗嗤一笑,笑声如铜铃,回荡在房间,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眼前这个男人的浓眉:“陈警官,我知道你在想啥。”
陈羡生疑惑,追问:“那你说说我在想啥?”
颜清说:“你想说你大部分时间会用于工作,怕无法照顾到我。”
陈羡生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猜的好准。
颜清说:“那陈警官,我问你,难道你以后不找女朋友,结婚成家吗?”
陈羡生叹口气:“我目前还没想这么远。”
颜清缓缓握住他的手:“陈警官,不妨我们试试如何?我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陈羡生抬眸,看到这个女人的神态,认真又虔诚。
她额前的碎发,凌乱地飞扬,姣好的面庞,笑起来,其实很入他的眼。
他薄唇向上弯起,微微一笑,反手将她的白皙小手扣住:“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如果拒绝你,就不是男人了。”
颜清温婉地笑:“陈警官,我不懂,拒绝我是你的权利,怎么就不是男人了?”
陈羡生浓眉舒展,英俊的脸露出笑意:“让女人哭的男人,怎么叫男人?况且你是真心的,我知道。”
“羡生!”颜清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她情难自禁圈住他的脖子,感受他炙热的体温,陈羡生轻抚她的背。
“谢谢你没有拒绝我。”颜清眼眶发红。
陈羡生还是首次见她露出小女人的情态,与以往神秘高深莫测的形象截然相反,他微笑看向她:“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拒绝你?”
颜清脸红得转过身,心里很开心。
许久,颜清为陈羡生倒了一杯开水。
此时,他们两个人在对方眼里,完全不同。
彼此对视的时候,两个人竟然朝对方傻笑出来。
陈羡生懒散地靠在床上,很是惬意。颜清为他削苹果,她的刀功很好,很快苹果皮削得干干净净,她将苹果递给陈羡生。
陈羡生接过去,大口啃了起来。
颜清笑意盈盈望着他,像调皮懵懂的小孩:“羡生,我真的好奇你小时候是啥样的,能不能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
陈羡生笑:“我小时候啊,其实很普通,不过你要是想听,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颜清眼眸闪亮,她对他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都想知道。
-
陈羡生的老家不在北都市,而在外市。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收入中等,他是家中独子。
父母对他很好,他自小也很懂事,虽然有男孩子的调皮蛮劲,但没闯过什么大祸。
陈羡生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名叫杭望,是班里新来的插班生,是一个极其瘦小的男孩子,黑色头发留到耳鬓边,乍一看,还以为是女生。
杭望被老师安排在靠窗的第一大组的靠后位置,他的后排坐的是班里最粗壮蛮横的男生王向。
课间休息时,陈羡生从走廊里回来,看到令人气愤的一幕。
只见瘦弱的杭望被王向的课桌夹挤,王向粗胖的手还不断地将自己的课桌往前推搡,不断朝杭望身上压去。
王向嘴里发出哈哈大笑,杭望眼角黯然无助地流泪。
陈羡生当时只有10岁,但他却像个义愤填膺的大人,他猛然靠近王向,将他的肥胖的手打一下,吼道:“你干嘛欺负他?!不准你挤他!”
陈羡生将王向的课桌拖到到原来的位置,杭望的身体如释重负,好似得到了解脱一般,喉咙里不断发出咔咔的咳嗽声。
陈羡生轻拍杭望的背部,将刚刚买的矿泉水递给他喝。
杭望眼眶红红,说:“我要去厕所。”
“去吧。”陈羡生笑着说。
王向恼恨地瞪了一眼陈羡生,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日子消停没几天,一周后,按照惯例每天都会有小学课间操时间,结束后,王向和杭望身后的同学调换了一下位置,杭望对此浑然不知。
当他感觉到屁股上被踢了一脚,他疑惑地向后瞄去,王向无视他,继续用脚踹他的屁/股,肥胖的脸一直笑。
杭望感觉身后的踢踹越来越密集,从屁/股到大腿、小腿,踢得他越来越疼。
他往前挪动,试图离王向远一点,没成想王向直接按住他的身体,狠狠地踢了他的腹部,疼得他哭了出来。
王向怕引来老师,急忙捂住他的嘴,并在他的耳边恶生生道:“不准叫!否则我要踢死你!”
杭望眼角流出泪水,他害怕地蜷缩身体,忍受疼痛。
陈羡生注意到这一幕,他将王向从杭望身上扯开,大声斥问:“你干嘛打他!??”
王向不屑一顾,还伸出舌头略略略,并向陈羡生伸出一个极度鄙视挑衅的中指。
陈羡生上前直接捏住他的中指,捏得王向疼得叫出来,像个泼妇一般大吼大叫。
尖叫声惹得老师过来,王向马上滚在地上,发疯打滚,朝老师告状:“呜呜呜,老师,陈羡生他打我,还要捏断我的手指!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老师看到王向发红的手指,问陈羡生:“你为什么打他?”
陈羡生毫不畏惧,朝老师说道:“老师,王向刚刚在打杭望,又冲我比中指,我气不过才捏他,并没有使多大力气。”
王向听了,坐在地上扯住老师的裤脚,肥胖的腿蹬得像滚轮,像表演一般,仿若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老师,我没有打杭望啊!是陈羡生无缘无故打我!不然,你去问问杭望。”
老师看向一旁的杭望,轻声问:“告诉老师,刚刚王向打你没?”
杭望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泼皮打赖的王向,又望了一眼陈羡生,紧握的小手掌松开,孱弱的声音从喉结发出:“没。”
陈羡生不可思议地看向杭望,王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最后老师将王向扶起来,让陈羡生向他道歉,并且让他在教室外面罚站一个小时。
理由是他无缘无故打同学。
小学门口放学时间,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摆摊点,小吃丰富又便宜。
这天陈羡生买了两盒火鸡面,一个大的卷饼,一杯热的豆浆,当作晚餐。
因为早上出门时,他的妈妈告诉他,晚上要加班,回不了家,多给了他许多零花钱,让他买着吃。
他在学校门口将火鸡面吃完,不算辣,很可口,接着他慢慢地吃卷饼,喝一口豆浆,吃一口卷饼。
班里同学见了他和他高兴地打招呼,他自然也是高兴挥手予以回应。
来来往往的人中,女生和他打招呼的最多,有的女孩子还买火鸡面送给他吃,他说已经吃了,女生羞怯地将火鸡面往他怀里一塞,便脚步轻快跑走。
他只好将火鸡面放进书包里。
学校门口接孩子或者骑电瓶车或者开车的家长,陆陆续续离开,原本喧嚣吵闹的校门口,变得寥落许多。
陈羡生迎着晚霞,沿路走回家。
经过一条略显昏黑的巷道时,他停下来,因为他听到里间传出哭声。
他走进去,蓦然看到几个小学生围在一起对跪在地上的另外一个小学生,拳打脚踢。
他们身上穿的校服和自己的校服一模一样,陈羡生眉头紧皱,仔细一看,那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人,是班里的杭望。
欺负杭望的小学生,其中为首的正是王向。
“你们干什么?!”陈羡生的声音嘹亮,因为太过于突然,吓得这群小学生纷纷扭过头看向他。
杭望从模糊的泪水里,看到来人是陈羡生。
王向不屑地一笑,似乎没把陈羡生当回事,继续用脚踩在杭望的背上,其他的人也有模有样学起来,纷纷踩杭望,疼得杭望一下子扑倒在地。
陈羡生上前,果断将王向往后一推,怒斥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为什么老是欺负同学?!”
王向蔑视,鼻子哼哼出气:“老子愿意!老子爽!妈的,你算是什么垃圾,滚一边去!”
陈羡生提起王向的脖领:“你才要给老子滚,我早就看你不爽了,是不是要打一架?!”
王向直接捏住陈羡生的手臂,陈羡生也不甘示弱,使出力气反扣住他的手,并且身体靠近他,一脚将肥胖的王向绊倒在地。
王向不服气地重新站起,靠近陈羡生,想抓住他,没想到陈羡生格外灵活,王向怎么抓也抓不住。
王向气得要死,陈羡生冷声道:“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说罢,他将杭望扶起,问他:“王向欺负你,你告诉老师了吗?”
杭望摇头。
“你爸妈知道吗?”
杭望继续摇头。
陈羡生问:“为什么不告诉爸妈,难道你想一直被他欺负吗?”
杭望这时才看向陈羡生,他轰的一下子哭了出来,身体颤抖,躲在陈羡生后面,鼻腔涌动无奈的哀泣之音:“因为我要是告诉了妈妈,他会打我打得更狠!我怕!”
陈羡生想起上次操场课间操的事,原来他不说实话是这个原因。
陈羡生看到杭望的脸上磕破了不少,他牵住他的手,安慰他:“不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杭望哇的一声哭得更狠,陈羡生摸他的脑袋。
杭望在同龄孩子中,不仅格外瘦弱,而且矮小,比陈羡生几乎矮了一个头,这也是他备受欺负的原因。
陈羡生瞪视王向,警告他:“你再欺负他看看,我爸是警察,把你抓去坐牢!”
王向听到要去坐牢,不由得脸色大变。
陈羡生带着杭望离开。
“杭望,你妈妈没有来接你吗?”陈羡生问。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都会有家长来接孩子回家。
杭望说:“一般都是我奶奶来接我。”
他左顾右盼,看到一个年迈的婆婆,他跑上前。
陈羡生也追上他。
这个婆婆是杭望的奶奶,她吃惊地看到杭望脸上的伤,问:“小望,你这是怎么了?磕着了?还是被人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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