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渡敛了唇角笑容,正色道:“你可知一张符箓的力量来源?”
程云臻看了书,自然不是一点都不懂,回答:“要么,用自身的灵力,要么借天地灵气。”
君无渡望着他点了点头,道:“你自身毫无灵力,就只能借天地灵气。借天地灵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心诚则灵。”
程云臻怔住。
“你心不诚,”君无渡手指轻叩桌面,“根本不相信你画的符箓会出火,天地灵气又怎么会被你调动?”
程云臻不得不承认,君无渡一语道破了问题所在。仔细想想,虽然他确实已经目睹过不少超自然现象,但他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始终存在一种抗拒,无法融入其中。
君无渡继续道:“还有,你这纹路画得大体不错,但是结构差了几分味道。”
说完,手臂整个紧搭在他肩膀上,右手覆住了他的右手。
程云臻整个被他包住,身后贴上来个滚烫的胸膛,热意入侵,顿时不自在起来,肩膀前倾着想躲。然而君无渡已经开始带着他画符,还倒打一耙地说:“专心点。”
“画符纹和写字一样,都有风骨,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屋外月华初上,屋内烛影摇红。
君无渡握住怀里人如玉微凉的手,一笔一画地教导,嗅着他肌肤烘出来的暖香,品着其中清甜,直到最后一笔落完,还不肯松手。
程云臻挣脱开来,伸手拍了下符纸,仍旧没有反应,道:“还是没起火。你的心也不诚?”
符纸没起火,别的地方要起火了。
君无渡一把将他抱了,臀坐在自己身上,揽着哄道:“方才那姿势不对,这样再写一次。”
这般亲密的接触,已经超过程云臻能接受的范畴。
更别提身子底下已经明目张胆地杵了个东西,放肆戳着,顿时令他头皮发麻。
程云臻一动也不动地低斥道:“放开我!你想毁约吗?”
声音凛然不容侵犯。
身后的人似是深吸了口气,极不甘心地松开了手,程云臻立刻从他怀里移开,起身想走时被拉住。
君无渡眼中欲色还没完全消退,但脸上还算平静,望着他道:“不学了?”
程云臻是想学习,但是绝对不是以被性-骚扰为代价,冷着一张脸答他:“不学了。”
不料君无渡并不放手,反而使了力将他拉回来,哄着道:“还是学吧,再写一张,我绝不像刚才那样了。”
程云臻犹豫了下,没再和他撕扯,坐回原位。毕竟狗就是这样,越是躲就越来劲。只是想着刚才被顶着的感觉,罪魁祸首又在旁边,心绪实在难宁,草草画了几张符就罢了,一张也没烧起来。
知道快到他睡觉的时间,君无渡道:“明日我再继续教你。”
程云臻收拾符纸的手一顿:“你不是要忙突破的事情吗?”
“已经忙完了,”君无渡道,“剩下唯有渡劫而已。到时候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三圣洞塌了,他得去另外一个地方闭关渡劫。
程云臻按捺住了,没问他一段时间是多久。
君无渡捉了他的手道:“放心,我既未背誓,天雷怎会为难我。”
他话里是让程云臻放心,语气却暗含警告之意。
程云臻面不改色,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
翌日,程云臻照常去藏书阁做事。
午后整理书架时,他发现青囊丹心纪事已经被还回来了。
确定四下无人,程云臻忙翻开这本书看了起来,并且还在顶上加了本书当掩护。
这本纪事原来是双人合作的游记,一人名青囊,一人名丹心。里面的内容杂乱无序,看得出来是在路上兴之所至,随笔记录,甚至还有两人的对话,速写。
程云臻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其中和炉鼎相关的内容记载,与剑道圣人所说的并无什么二致,只是更详细些。
作者像是亲眼见过炉鼎下凡,写炉鼎身上的鼎香会随着月相衰减,约十个朔望月就可以完全变为凡人。但,要想下凡必须付出寿命代价。
就像筑基修士原本能活百余年,到了凡间也会在耄耋之年死去。
这对程云臻来说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于他而言,与其苟延残喘地多活几年,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少活几年,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
程云臻默记书中内容要点后,将其放了回去。
*
晚上,君无渡果真要接着教他画符。
程云臻警惕地道:“先说好,你若再如昨晚不规矩,对我动手动脚,我宁可不学。”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直到秦云哭了那一大场,两人重新立约后,他在自己面前仿佛才露出一点真实模样来,脾气也愈发长了。
君无渡看着他,佯装不解道:“不动手如何教你写?”
程云臻:“你明知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君无渡拉他过来:“好了好了,不动你便是。”
两人练的,依旧是昨天的火行符。
程云臻一开始还写得专心,只是一偏头,就能看见君无渡唇角带着微笑,眼珠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目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画完一张,君无渡摇头道:“我没招你,怎么还画成这样,可见昨日也不怪我,是你自己的问题。”
程云臻声音平平地道:“那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不劳烦剑尊大人费心。”
君无渡冷哼一声:“外面有多少人求着我教我都不教,你还要赶我!”
说完,紧握着秦云的手,又带他写了一张。
这次成效卓著,一拍符立时燃了起来,整张符纸瞬间燃烧殆尽。
程云臻双眼被火光映照得微微闪亮,蓦地睁大,忍不住惊讶道:“成了!”
君无渡横了他一眼:“有我这样的师父,便是头猪也学会了。你倒是想想,该如何谢我?”
对于他的讽刺,程云臻不予理会。只想着符箓入门果然是要容易一些,虽他不打算在修真界继续待下去,可前往北境一路谈何容易,能有一技之长防身再好不过。
见君无渡还在等着谢礼,程云臻忽然扬了扬下巴道:“你闭上眼睛。”
君无渡见他转身看向自己,竟真乖乖地闭上眼睛,心跳稍稍紊乱,片刻之后,脸颊上传来湿润触感。
他当即伸手,钳住秦云手腕,睁眼果然是他拿笔蘸着朱砂,正在自己脸上乱画,不知画了个什么图案。
君无渡险些被气笑了,正要开口训斥,见秦云蹙着眉毛道:“你轻点,疼!”
其实程云臻说话的声音很正常,但他鲜少主动示弱,听在君无渡耳朵里就带了那么几分撒娇发嗔的意味,当即松了手给他揉着:“我看看……疼得厉害吗……”
揉了一会儿,手印消失。见秦云瞧着自己乐不可支,君无渡气哼哼道:“还不快给我把脸擦干净,你就这样恩将仇报!以后还敢不敢了?”
程云臻过去拧了帕子过来给他擦脸,忍着笑道:“不敢了,剑尊大人别生气了。”
君无渡见他眉眼俱笑,一时间竟愣住,仿佛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顿时觉得在脸上多画几道也值得。他想留秦云在身边,不是要叫他整日苦大仇深,该是这样多笑才对。
原来只要不强逼于他,两人关系便能突飞猛进。是他之前没找对方法。想来也是,他一个炉鼎,何故总想着往外逃,哪里还有更好的去处。
没有比在他身边更好的地方了。
许是他发愣久了一会儿,秦云带着点小心问:“还在生气?”
君无渡回神,拉着他坐下道:“今日这谢礼不算,你得再用心给我备上一份。”
说罢,两人又同坐在桌前,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学符。
*
如此十分和谐地过了几天,君无渡始终不见谢礼的影子,这日早上就到床边去问。
程云臻睡眼惺忪,缩在被子里道:“等你回来再给吧。”
君无渡见他敷衍,不满道:“什么叫等我回来?”
程云臻打个大大的哈欠:“等你渡劫成功回来。”
下一刻,君无渡说的话令他睡意全无。
君无渡:“我打算带你一同去。”
程云臻一惊,不知这是不是试探,佯装疑惑道:“你渡劫,带上我做什么?”
炉鼎总不能还当避雷针用吧。
君无渡拿了他一缕头发缠在手中捻弄:“说是渡劫,其实不过是找个无人小岛把雷劫引开。你不是想出门玩么,正好随我去散散心。”
早上刚醒,程云臻头脑混沌,又怕在他面前露馅,一时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拒绝,感觉脸被掐了一把,听见他说:“就这么定了。”
君无渡看见他神色呆呆,漫不经心道:“还是说你不想去?”
程云臻从床上坐起,道:“去。有热闹看我怎么不去。什么时候出发?”
君无渡见他毫不犹豫便答应,心中疑虑少了几分,道:“下月初。”
“要去多久?”
“一月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程云臻:你轻点,疼!
君无渡耳中:你轻点,疼~~~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38章 他必须逃
君无渡着急要谢礼,这日从藏书阁出来,程云臻未回去,而是和与他一起整理书籍的同僚下了山。
此人名叫君乐人,是君家旁系子弟,性格极其和善。程云臻才认识他几日,就从他嘴里套出了话,他是父母塞了钱才进来的藏书阁。
甚至程云臻说要和他一起下山,君乐人道:“那秦公子,你得发誓你不能跑,否则剑尊会打死我的。”
发誓管什么用,程云臻失笑道:“我发誓下山的时候绝不逃跑,若要违誓,五雷轰顶,你可信了?”
君乐人这才肯和他一起出去。
路上,程云臻表明了自己出门的目的:“剑尊大人下个月闭关渡劫在即,我想给他买一样保平安的东西,护佑他顺利归来。”
渡劫之时最为脆弱,是生死关头,君乐人不疑有他,道:“秦公子送的东西,剑尊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程云臻:“只是,剑尊他什么都不缺,我想得头都疼了。”
君乐人:“剑尊既下个月才闭关,秦公子在这之前慢慢挑就是了。”
程云臻一连下山几日,都没挑到合适的谢礼。
君乐人见他从没逃跑过,也渐渐松了警惕。本来剑尊就吩咐过他,监视秦云有没有异常举动,两人每次下山时,也都有君家修士暗地跟着。
这日,程云臻在藏书阁对他道:“我想到该送他什么了。”
君乐人好奇地问:“是何物?”
程云臻:“我想送给他一个木雕小人,就相当于渡劫之时,我陪着他。不过,我从没雕过,现在开始雕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君乐人想了想,热心建议道:“这有何难,公子不必亲自动手,找个擅长偃术的人代劳就是,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可是栩栩如生!我记得外门就有个手巧的偃师,藏书阁的香炉便是她做的。”
偃术,即机关术。有的偃师制造出来的人偶都可达筑基修为。但精于此道并不容易,大部分偃师都以制造家具、灵器或是为大宗门设计机关为生。
程云臻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多谢!对了,你可要为我保密,若是让剑尊提前知晓,便失了惊喜。”
君乐人忙不迭地点头。
又隔一日,到了藏书阁闭馆休整的日子。程云臻寻摸到了君乐人所说的偃术师,这个人姓钟,既是外姓,应该算是君家的客卿一类人物。
钟偃师是个姑娘,极为不修边幅,头发也如蓬草乱糟糟的扎在脑后,手上遍布老茧,一看就是个手艺人,见了程云臻十分拘谨,只一个劲地低头,小心翼翼道:“公子请坐,不知有什么吩咐?”
程云臻扫了一眼,见她这地方摆了几个未完成的人偶,还有些灯笼和日晷之类的东西,临时收拾过还是显得杂乱不堪,在椅子上坐下开口道:“钟偃师也坐吧,我想问,做一个七八寸大小的人偶需要多久?”
钟偃师道:“这个……不难,一两个时辰便能雕成。”
程云臻做出惊讶的样子:“你这里可有雕好的给我看看?”
钟偃师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个小人,道:“公子请看。这个是已经雕了九成的,还没点睛。”
那小人当真是栩栩如生,细节刻画得极为完美,程云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说:“我听说偃术高超的人,能让雕出的人偶活起来,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钟偃师道。
不知她做了什么,角落里的一个人偶忽然动了起来,程云臻险些被吓到,那人偶看起来与活人差别不大,但因为眼珠无法转动,极为僵硬。
程云臻道:“我想给剑尊雕一个小人,最好是能说话能动的,陪他渡劫。”
钟偃师得知了他的需求,犹豫道:“公子若是想让人偶这般,需要滴血才能沾上活气,而且公子没有灵力,只能维持个几天。”
程云臻道:“无妨,剑尊渡劫如此危险,我不能为他分忧便罢了,怎么会连几滴血都不愿意流。”
钟偃师心中纳罕。她上次还听说剑尊炉鼎因为心系旁人逃跑了,怎么这会儿看起来不是这回事。
她道:“公子什么时候要?”
程云臻道:“我想着,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比较有诚意,不知钟偃师能不能教我,我自己来做。”
钟偃师为难道:“这……公子有所不知,这东西上手很难,而且还容易伤着自己。你看我的手便知道,这些都是我从前留下的旧伤。”
“那我先弄出大致的形状,”程云臻坚持道,“你再细化。总归是我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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