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以为他是为了鼓励自己,等听到主持人念特约嘉宾的名字时,才惊觉周令早就准备好要陪他上台。
观众席响起掌声。
林余眼前恍惚了一瞬,脚下好似踩着棉花,不知该怎样前进。
好在身后有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托了他一把。
“别紧张,我跟着你呢。”
熟悉的声音拉回他的理智,让他顺利地走上了台。
“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玻璃鱼缸》的作者林余,以及周氏集团CSR总监周令来到现场!”
林余身体僵硬地朝台下鞠躬,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紧接着,周令在他身旁坐下了。
节目进行得很顺利,林余虽然难掩紧张,但已将采访要说的话烂熟于心,就算脑子没办法转动,也能凭借肌肉记忆背出计划好的答案。
可是,当最后一句讲稿被顺利地背出来,林余看着台下一张张充满稚嫩和期盼的脸,忽然被一股巨大的焦虑笼罩。
他维护了小风的愿望。
那台下的孩子们呢?
万一,万一这些孩子中的某一个,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经受折磨,而这场被自己阻拦的访谈,原本可以令他得到关注,不再走向可怕的深渊呢?
还有没在这现场的那些活在痛苦中的孩子们,会不会为此错失最后一根可以伸手抓住的救命稻草?
自己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他能承担这样的代价吗?
有一瞬间,他看到台下全是哭泣的脸,地面在塌陷,而他被无数满身伤痕的孩子拉扯着向下坠去。
被托起的感觉,是和熟悉的声音一同响起的。
体温从周令偷偷托在他后背的掌心向他传递,眼前的景象慢慢恢复正常。
因为戴着麦克风,周令的声音既在他的耳边,又从四周的音响设备远远地传来。
“作为周氏集团CSR的总负责人,我很荣幸能够参加这次访谈,也想借此机会,向大家介绍我们接下来最重要的两个公益项目。首先,我们将联合节目组,举办全国范围内的守护天使行,让心理健康知识走进校园,为更多想要了解或有需要的孩子提供心理治疗方面的帮助。另外一个,则是出于我个人,以及我最珍视之人的意愿,我们将成立反校园霸凌公益协会,希望通过系列公益活动,呼吁大家……”
林余还在听着,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他提醒自己还在台上,却忍不住一直侧头去看周令。
他想到云端度假森林上那座蓝色的高塔,想到酒会上飘落的白色羽毛,想到在医院里醒来时周令枯萎的金发,也想到夜里周令带着哭腔的呓语……
他想到所有好的,也想到所有不好的。
周令介绍完公益项目的内容,转过头,对他对视,露出熟悉又耀眼的笑容。
“这个公益组织,我想邀请《玻璃鱼缸》的作者林余,来为其命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协会的标志,以及后续的美术设计,也能够跟你合作。”
林余先是茫然,而后坚定地点头。
他听见轰动全场的掌声,也听见了胸膛里比掌声更响亮的心跳声。
身后,一直被周令的掌心托起的那块皮肤,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发烫。
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从今往后,如果他再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再被人问起他如何确定自己的取向,他不会再想起曲叔叔抱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他会想起这一刻。
因为那个夜晚,他只是羡慕。
而这一刻,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心动。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还有最后一个结要解开,就能走向幸福新生活啦!
这次是真的会日更到完结(惭愧地举起猫爪),预计会在五一期间完结,快的话一两天,最迟不会超过假期的~
感谢一直陪小周小余走到现在的鱼鱼们,请一起见证他们的即将到来的幸福时刻吧!
另外,大家可以说说想看什么番外咧,小猫会随机钓鱼做饭!
第84章 安全感
成立公益协会的事,推进得比林余想象中更快。
节目录制结束,他还没从心脏狂跳的飘飘然中恢复,就一脸懵懂地被周令带到了公司,沟通策划跟合作的细节。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公司拥有了自己的工位,每天和周令一起上下班,过上了曾以为离自己很远的朝九晚五的写字楼上班族生活。
其实他的工作量,并不需要每天到公司,但周令说这样沟通更方便,可以让项目推进的效率更高。
说是这样说,可他的工位被安排在周令的办公室,在周令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平时有什么事,不到迫不得已,同事们还是会选择线上交流。
没有灵感或者空闲的时候,他就继续画之前的绘本,空荡荡的办公桌上,很快摆满他常用的画具。
因此,除了需要通勤,他每天做的事,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一开始的紧张也就很快消失了。
周令比他要忙得多。
在公司的时间,除了午休那一小会儿,周令常常连个喘气的空隙也没有。堆成山的文件,开不完的会,桌角的咖啡常常一口还没喝就冷掉。
有时,他出入办公室太频繁,也会问林余会不会觉得被打扰。
林余摇头说不会。
事实上,也许是受这种忙碌氛围的感染,他画画的效率常常比一个人的时候还要高。
他甚至还挺喜欢周令办公室电脑键盘的声音,常常听着听着,就进入心流状态,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越来越快,偶尔抬头看一眼周令专注的眉眼,揉捏一下酸痛的肩颈,在午后让人安心的光线里,很快又再次投入创作。
和同事熟起来以后,他还开始跟设计部一个热心的女孩学习板绘,每天过得更加充实,常常是周令叫他,他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不过,他很快发现,周令每天按时下班,其实是为了照顾他。到家后,周令最多能跟他一起吃个晚饭,有时在路上耽误了,只能囫囵扒几口,就又到书房加班去了。
在林余的坚持下,周令勉强同意留在公司食堂吃晚饭,让林余等他加完班再一起回家休息。
后来,林余也开始在周令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做一些美术设计以外的工作,对项目的认识越深,想做的就越多。
林余的椅子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周令的办公桌旁,最后,为了省时省力,两人干脆把办公桌并到一处,面对面地坐着。
这下,办公室和小书房变得更像了。
林余从看着周令忙,变为和周令一起忙。
这一忙,就忙到了初冬。
在全部参与者的共同努力下,风铃花反霸凌公益协会正式成立。协会公益活动的第一站,是小风和她妹妹所在的中学。
林余既紧张,又忍不住期盼,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成果。
周令陪着他,跟所有的志愿者们一起,顶着已经开始微微刺骨的寒风,在现场跟完了所有的活动。
印着白色风铃花协会标识和联系方式的钥匙扣,开始出现在学校学生的饭卡、书包或是课桌里。
只是,为孤立无援的孩子准备的求助信箱和树洞小屋,始终没有访客。
活动最后一天,收起最后一块展板的志愿者,从地上捡起一枚遗落的钥匙扣,回望着书声琅琅的教学楼,有些茫然道:“至少我们留下了点东西,对吧?”
在他旁边,一个全程都很积极的短发女孩也忍不住叹气:“总觉得自己什么忙也没帮上。”
领头的大叔是个退伍军人,一左一右,搭着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声音洪亮地说:“你俩真指望着去帮每个被欺负的孩子打一架啊!咱们这趟,是让孩子们知道,咱们始终站在他们身后呢,这比什么忙都有用。”
“也是,”女孩的表情释然了一些,笑着说:“老乔说得对!”
周令偷偷给一旁发呆的林余塞了瓶热牛奶,安慰道:“别担心,宣传只是第一步,建立信任不是那么容易的,给孩子们一点时间,也给我们自己一点时间。”
林余看了看远处被小花坛遮住的角落,转头对周令笑了笑,说:“我明白,孩子们有时比我们更坚强,我相信他们。”
当晚,周令在酒店为大家安排了庆功宴。
车队刚到大门口,学校负责跟协会联系的老师就打来电话,告诉大家,他们刚收到了由十五名学生联合举报的霸凌事件,并表示学校将全力调查举报是否属实,希望得到协会的帮助。
沉默了一路的志愿者团队,在听完领头人的转述后,全员愣在原地,几秒后,欢呼声和掌声响作一团。
这一刻开始,庆功宴才有了欢庆的气氛。
团队年轻人居多,周令包的是个多功能宴会厅,除了提供菜式丰富的宴席,还有KTV、台球桌、卡牌桌游一类的休闲娱乐设施。
大家填饱了肚子,纷纷奔着喜欢的玩去了。
志愿者和公司员工有所不同,再加上这几天,大家跟周令朝夕相处,跟他没了距离感,几个酒量好的,或是玩得闹腾的,开始围着要灌他酒。
周令在大家注意到之前,悄悄把身旁的林余往外推了推,小声叫他先找个喜欢的游戏玩会儿,或者休息一下,等这里结束再过去找他。
林余也自知无法融入这样的场合,依言悄悄退离了人群。
暖气开得太足,大厅里有点闷,林余原本是想到露台上透透风,架不住几个团队里几个大学生邀请得太热情,过去和大家一起玩了几轮扑克牌。
他的牌技堪堪到记得出牌规则的程度,玩了几轮,就被罚了几杯。
点缀着水果和软糖的鸡尾酒,看似甜美无害,喝下肚才发觉可爱的外表只是假象。
没一会儿,林余就醉得浑身软绵绵了。
又输了一轮后,他举起手表示认输。
“我真喝不了了,我不想再见到我的晚饭,我得去透透气。”
坐他旁边的女生哈哈笑起来:“林余哥,你说话真好玩!”
林余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他无意识地朝周令的方向望过去。
周令看起来也喝得有些醉了,脱了外套,衬衫领口敞开着,袖口卷到手肘,屈起胳膊,懒懒地靠着身后的吧台,跟几个负责人交谈着什么。
时不时有人端着杯子过去给他敬酒,他来者不拒,微笑着举起杯子,一一应了。
孩子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连声哥也不愿叫了。
林余脑子里忽然没头没尾地冒了这么一句。
随即,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坐他对面的男生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啊?”
其余几人也纷纷顺着林余的目光望过去,很容易就锁定人群里像是自带聚光灯的人。
“哎,”斜对面的女生笑嘻嘻地问:“林余哥,你总跟周总待一起,他有没有对象啊?”
旁边立刻有人揶揄道:“怎么,你不想努力啦,想嫁入豪门啦?”
“我八卦一下还不行吗?”
“我觉得你没机会。”
“梦想总是要有的嘛,嘻嘻!不图钱,还能图颜的咯!”
“我的Gay达告诉我,我觉得你不行……”
林余听着听着,又开始走神,直到眼前被人用手晃了晃。
“林余哥,问你话呢!”
“嗯?”
“周总到底有没有对象啊?”
“啊……可能吧。”
林余心想糟了,自己肯定是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可能是有还是没有啊?就跟我们说说呗……”
在一圈吃瓜群众的催促下,林余感觉自己分裂成两半,一半保持理智,拼命劝告另一半:这样下去,会给周令惹麻烦的。
另一半却淹没在甜美的酒精里,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时,周令有所感似地看过来,总是在对视瞬间盛满笑意的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像是也在委屈地向他质问。
林余浑身的感官都被酒精泡得迟钝,唯独心尖尖狠狠疼了一下。
耳边听不清是谁在说话,眼前所见全都晕着虚影,脑袋里好像被灌满水泥。
这不是适合做决定的时候。
但他决定,就是这一刻了。
“快了。”林余猛地站起来。
大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道:“什么快了?”
“就快有了,”林余给自己壮胆似的,又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很快就有了!”
他把欠下的最后一杯酒端起来,几口灌进肚里,豪迈地一抹嘴,中气十足地说了句“我去吹吹风”,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牌桌,在周令错愕地神色中靠近了几步,随后拐了个弯儿,目不斜视地朝露台的方向去了。
被室外的冷风一吹,林余澎湃的气势顿时弱了。
倒不是改变主意,只是……好歹也得看看时机跟场合啊!
他用力搓着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身后的玻璃门发出轻响。
林余不用回头也猜得到,是周令跟过来了。
心跳得很快。
明明还没有接触到,只是被靠近的那一侧,身体暧昧地发着热。
“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
周令在林余身旁停下,与他一同望着看不见月亮的夜空。
“挺……咳,”林余清了清嗓子:“挺开心的,特别开心。”
“嗯,那就好。”
周令的声音带着醉意,显得比平常懒散,让林余觉得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厌。
两人无声地站着,玻璃门后的喧闹声仿佛已经凝固。
半晌,林余开口道:“我喝酒了。”
“嗯,”周令点头:“我看到了,现在难受吗?”
林余摇头:“还好。”
周令又不说话了。
在心跳声明显到盖过风声之前,林余咬咬牙,心说不过是一句话吗,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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