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平看着沈知言发红的眼圈,烦躁地“啧”了一下,与他徒弟的小习惯如出一辙。
“我就说别跟你说,别跟你说,他非不听!我警告你,大过年的,别给我肉麻!”
沈知言直接把孟时平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开始缠着对方,问个没完没了。
“老师,当初我在国外没联系你,你是不是特生气?”
“我得Sparkling Star新人奖你知道吗?这奖特牛,那比赛你看了吗?”
“我回国后,你有没有准备家伙什儿,准备揍我一顿,来个清理门户?”
孟时平一开始还任由沈知言缠着,没理他。但不知道听到了沈知言哪个“脑残问题”,他忽然叹了口气,径直转过身来。
“没有。”
“啊?”沈知言一时没明白,孟时平在回答自己哪个问题。
“我说,我没有生过你的气。我只是……”说到这里,孟时平抬起手,轻轻点了点沈知言的左肩,“心疼你。”
沈知言愣住了,不禁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觉得自己太过大意,没想到,上一秒老师还在控诉自己的肉麻,下一秒就给他煽了个大的!
看着沈知言一脸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应对的窘迫,孟时平这才噙着一抹浅笑,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要揍早揍了,还能留你到现在?”
沈知言暗自恼火自己没有发挥好,没能招架住老师的攻势,不由撇了撇嘴。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孟时平,神色认真地坦白道:“老师,我当年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有人要杀我。”
关于沈知言当年为何一声不响地出国,孟时平一直心存疑惑,但沈知言不说,他也从未主动过问。
如今从他口中听到了当年的真相,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当年我来京市前,其实收到过沈岁安寄来的东西。他让我出国,还说有人会来找我。可我还是执意去了京市,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要走,也得先见见您,再见见他。可是…… 到了京市后,他给我的联系方式却成了空号。”
说到这里,沈知言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后来,在开学的前几天,他又联系了我。他让我在校门口等他……那天,我被绑架了,两次差点被杀。那时我怕极了,那些人打着‘沈岁安’的名义要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在学校和医院动手,势力一定不小。我怕把你牵扯进来,就……跑掉了。”
沈知言将当年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那些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只是简单带过。但孟时平听在耳中,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傻不傻,国外就安全了?”
孟时平的声音中隐隐有些埋怨,但看到沈知言此时一脸认错的模样,声音又软了下来。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一个人乱跑了。我这儿,永远是你的退路。”
沈知言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他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脸上瞬间露出惊恐的神情。
“老师!”沈知言慌乱地望向孟时平的身后,颤声道:“盐放多了我能吃,但糊成这样,是万万不能入口的!”
这时,孟时平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他眼皮狠狠一抽,连忙回身关火,试图用锅铲撬动黏在锅底、已经变得乌黑的茄子。
“愣着干嘛!赶紧切青椒”
沈知言大为不解,“都糊成这样了,还加配菜?”
“做都做了,配菜得齐全,快点!”
“哦……”
“啧……有你这么切东西的吗?让开!”
孟时平嫌弃地看了眼案板上的青椒,三两步过来,夺过了沈知言手中的菜刀。
“别在厨房碍我的事。小顾!你进来,把这个打扰我做饭的孽子给我弄出去!”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沈知言再次被关在了厨房门外。
沈知言:……
他看了看紧闭的厨房门,默默转身,一抬眼就看到Viotti正倚在书房的门框上,嘴角含笑地看着这出闹剧。
出乎沈知言的意料,餐桌上,孟时平对顾铎虽然算不上特别亲切,但至少没有冷脸。再加上有Viotti面面俱到地搭话溜缝,这顿饭竟然意外的祥和融洽。
饭后不久,沈知言和顾铎便起身告辞。
来到孟时平家后,好不容易腾空的后备箱,在回去时,又被孟时平装得满满当当。
临上车前,Viotti 走上前来,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沈知言。
“年后不久,就要举办Sparkling Star了,听说你今年要参赛,加油。”
沈知言轻轻回抱了一下对方,“好。”
然而,说完后,他并没有就此松手,而是凑近 Viotti 耳边,轻声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第二个猜测。
“你当初秘密参加天御拍卖会,说是为了鸢尾月。Viotti,乔瓦尼和孟许宁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Viotti并没有直接回应沈知言的疑问,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笑了笑:“故事嘛,真真假假,一向如此。”
在回东江瑞锦的路上,顾铎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沈知言,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他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开口问道:“我以为你会在孟教授家吃年夜饭。”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沈知言闷闷地说道:“可你没看到Viotti一整顿饭下来,暗示了我十二次吗?十二次!他暗示地眼皮都快抽筋了。”
顾铎挑了挑眉毛,“你这么听Viotti的话?”
沈知言撇了撇嘴,“那倒不是,主要是……他都暗示成这样了,老师竟然一次也没阻止!”
听到沈知言咬牙切实又略带酸意的控诉,顾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知言,你也有今天!也有你醋别人的时候!”
沈知言正在为没能在老师家吃年夜饭而闷闷不乐,顾铎的幸灾乐祸无疑是火上浇油。
“怎么?我醋别人,顾总不生气啊?”
“别人不行,但孟教授可以。”顾铎笑够了,便不再招惹沈知言,他坦然说道:“我感谢他还来不及。”
沈知言一怔,旋即好奇地看向顾铎,“你今天和老师在厨房的时候,说了什么?”
“很多。”顾铎想了想,说道:“中心思想就是——我敢对你不好,他就给找不痛快。”
沈知言有些意外,追问道:“我老师还有那本事?”
“他可太有了!”
顾铎磨了磨牙,“孟教授说了,我敢对你不好,他就让Viotti把那个叫做‘Alex’的狗东西放过来。虽然我不怕他,但那么一个狂傲无知的蓝眼睛,看着就让人膈应。”
沈知言万万没想到,老师会做出这样的威胁,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靠在椅背上,用双手覆住了眼睛。
晚上,顾铎按计划回了顾家老宅。
沈知言将孟时平给他带的饺子煮了一些。饺子在锅中上下翻滚,电视里春晚的声音作为背景音,在客厅中热闹地回响。
从下午到现在,沈知言的电话、信息就没有消停过,全是合作伙伴的拜年祝福。
沈知言端着碗筷刚在客厅中坐下,又是一道信息提示音响起。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一看,是方琢。
阿琢:[转账:80000.00]
沈知言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八万块的转账记录,心中满是疑惑。
——这当不当、正不正的八万,是在干吗?
Leo沈知言:?
阿琢:收下。
Leo沈知言:干嘛?红包?
阿琢:就当是吧,收下。
沈知言连方琢的黑曜石祭祀小刀都收了,自然不会因为这八万块和他扭捏。
只是,点击收下后,他还是忍不住追问,想弄清对方的意图。
Leo沈知言:你说你这数额发的,一般不都是66666、88888吗?
阿琢:[转账:8888.00]
阿琢:成,凑个好彩头。
Leo沈知言:……
沈知言不知道方琢抽的哪门子风,又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对方却突然没了回音。
在沈知言锲而不舍的连环追问下,不久,华清礼施施然地发来了一条信息。
华清礼:他有事。
Leo沈知言:……
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想收起手机时,忽然,信息提示音频繁响起,接连几条消息瞬间涌入。
顾楠:沈知言,今天大家在老宅吃年夜饭,你怎么没过来?
顾楠:[照片]
顾楠:[照片]
顾楠:[照片]
沈知言好笑地看着顾楠的信息,刚想回复,却猝不及防地在顾楠发来的几张照片中,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那个人五官端正,一脸忠厚,在照片坐得离顾楠很近。
沈知言眨了眨眼睛,将照片放大,仔细辨认了一下。之后,他将那人圈了起来,发给顾楠。
Leo沈知言:这个人是谁?
顾楠:这是正均哥,我哥的私人助理。他怕我在顾家不好过,每年过年都会来老宅看我。
沈知言没有回复顾楠,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中的人。之后他翻出天御的官方账号,找到了那篇《天御大事记》的博文。
他屏住呼吸,手指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动屏幕,直至停到了顾杨的相关内容上。
沈知言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里面的人虽然面容模糊,但是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正是今天顾家年夜饭上,坐在顾楠身边的那个“正均哥”。
沈知言蹙眉翻看着照片,一抹怀疑悄然爬上心头。
这时,他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沈知言看着上面的“顾铎”二字,一时有些出神。
第69章 沈知言的掌控,他甘之如饴
顾铎打开家门时, 客厅中一片寂静。
沈知言静静地蜷在沙发中,手捧着数位板,在专注地画图。
在他身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印有“天御拍卖会”字样的黑色锦盒。他在拍卖会上拍下的那颗黄钻, 此刻正躺在盒中, 盈盈反射着细碎的灯光。
顾铎换好鞋子, 轻手轻脚地朝沈知言走去。
听到脚步声, 沈知言手中的数位笔顿在了半空。片刻后,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数位板, 面色平静地回过头来。
顾铎已经走到了沙发前,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沈知言身后的靠背上。顷刻间,大片阴影自头顶笼罩下来,将沈知言圈在了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到沈知言面色如常, 顾铎一路上高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他暗暗松了口气。
“看你没接电话, 担心你这边出了什么事,我就直接赶回来了。”
沈知言眉头一动, 解释道:“手机放在卧室充电了,我没听到铃声。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事?大过年的,你就这么半道跑了, 合适吗?”
“没事,这种场合, 我露个就行,谁敢指责我?”
说着,顾铎走到沈知言的身边坐了下来, 细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晚上吃饭了吗?我再去给你做点。”
沈知言摇了摇头,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审视着顾铎。
此时,他的内心远不如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当初在得知顾杨的事时,他曾经短暂地怀疑过,顾家三房的那个顾杨,是不是就是杳无音信的沈岁安。可是天御发布的那条大事记的博文,很快便打消了他的疑虑。
如今骤然得知博文中的那个人并非顾杨,他一时心乱如麻。
可他不能仅凭“放错照片”这件小事,就冒然认为这是顾铎的算计——
万一是员工一时疏忽放错了照片呢?
又或者,是旁人揣摩顾铎的心思,故意不让顾家三房的人在博文中出镜呢?
退一步来讲,他知道顾铎对三房的憎恨,就算是顾铎出于个人恩怨,有意不放顾杨的照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沈知言在心中为顾铎找了无数个理由,可仍抵不住横亘在心头的那抹疑虑——事情真的会这么巧吗?
顾杨怎么说也曾是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自从他来到京市后,却从未见过顾杨的任何照片。
顾氏会所墙上的那幅画、前往京大路上的那场车祸、顾楠手上那串莫名熟悉的常青藤手串……
还有,在颐景山庄时,被顾铎扣下的那张全家福。
他在害怕自己看到照片中的谁?
曾经种种不起眼的小事,顷刻间在他的脑海中冒出。
在顾铎心急如焚往回赶的时间里,信任与怀疑也在沈知言的脑中左右互搏,未曾停歇。
在沈知言过往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如此举棋不定的犹疑,也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四分五裂的情绪之间彼此的拉扯,索性便拿出了之前做到一半的Sparkling Star的参赛设计稿,想借此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可惜,几个小时过去了,设计图上的进展却微乎其微,毫无突破。
“顾铎。”沈知言缓声开口。
“你有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事情?”
他的声音很轻,可每个字落在顾铎耳畔,都如雷鸣般炸响。
顾铎的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了!
——不,不一定是这件事。
在短暂的惊慌之后,顾铎迅速恢复了平静。他面露诧异,问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捕捉到了顾铎情绪上那一瞬间的破绽,沈知言的心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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