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说的病房里的其他两个人全都看他,整齐划一。陆承安惊讶,心道他们家都这么厉害吗,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玩?景叔叔看出他在恶作剧,田叔看出他决定放弃这场因为他自己没三观没下限、单方面持续的恶作剧?
而景尚盯着田辛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切齿磨牙、阴郁、愤怒,可明显又找不到田辛的错处,因此只能将拳头捏得更紧,鲜血自掌心淌下来。身体被这道浓厚情绪支配,气得愈发地痉挛。
陆承安吓了一跳,站起来扑到他面前,捧住他脸用额头试他体温:“景哥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你信息素不会又要暴走吧。田叔你赶紧去叫医生啊......”
“啊?哦哦——医生!”田辛大步流星地跑出去,俨然忘记床头就有呼叫铃,按下去了事。
“陆承安,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找我。”景尚任他捧着脸,从后面看陆承安就是在搂住他的脖子,无比亲昵。
景尚逼问:“是为什么?”
这场几千人倒在学校里的事件中,除了当事者本人,陆承安是坚持时间最久的。他亲眼看到景尚口鼻里流出汩汩的鲜血,又被他轻柔地抹去血迹。到景慈过来令他意识到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死,面前的景尚才突然如一张旗帜那样飘扬着倒在地上。
也是在那一刻,陆承安的四肢百骸猛然感受到了一抹强大的信息素正在侵入他的骨髓,骨头缝儿都在疼。
眼白迅速攀爬进无数条红血丝,陆承安连维持 0 . 1 秒的神智都做不到。眼前模糊成血色,身体软下去訇然倒地。
但凡他可以多思考半秒,他可能就会想,原来他是能被景尚攻击的。他分化等级低,不怎么受其他A l p h a信息素的影响,但并不是完全不受影响。
当一个A l p h a的分化等级过高,信息素又太过强悍时,就连毫无信息素的Beta也会被冲击得神志不清,乃至毫无意识。
“景哥你为什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能是为了什么啊,肯定是心急如焚地想看到你好没好,身体状况又怎么样啊,”陆承安离开景尚的额头。明明不烧,景狗却怎么净说些他好像烧糊涂了的话。
睁开的第一眼就找景尚当然是为了确定他死没死,真死了还得洒两滴眼泪,否则没法证明他目前爱景尚爱得深沉的表现。对待景狗,他连半滴眼泪都不想掉呢,所以必须赶紧离开他向众人演示他清醒了,不爱了,自此以后景尚再如何都跟他没关系了。
“景哥你真没事儿吧,我好担心你啊。心疼。”陆承安苦着脸说,“我恨不得替你受罪,如果躺这儿的是我就好了。”
他醒来后没照镜子呢,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面貌。
鼻下的血迹已经被护士清理干净,栽倒在地的尘土没在他洁净的脸颊留下痕迹。可他眼皮略微浮肿,烟蓝色瞳孔周围的眼白布着轻微的、纵横交错的血丝。
让他那双平日里仿佛冰透一般的眼睛散失许多光彩。他很疲惫,心力交瘁。这就是他目前给看见他的人表现出来的状态。
可他心里像是装着一头桀骜不驯的野鹿,一直在笑、闹,跳脱得景尚头疼欲裂。
他诅咒景尚去死,冲进这间病房,看到阖眸挺尸的景尚心跳平稳呼吸均匀,很是失望,大大地叹口气。他想知道顾闻在哪间病房,想去看到他,疯狂地想要和他说话。他还担心林木木,那样一个漂亮柔弱的 Omega被景尚这么伤害,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以后他到底该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甚至还在意起了江端高木栖等人的生死,虽然江端恶劣嘴臭,但景尚没资格要他的命,而且他罪不至死吧,偶尔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所有人都被陆承安心里的那头野鹿安慰、顾及到,只有景尚已经被单方面地埋进坟墓里,仿佛他的坟头草已经生长十年有三米之高。
最后陆承安想的是,景尚已经清醒过来,他没有办法用医院的枕头直接闷死他,只能听景慈和程菲白的,和景尚拉开距离。
不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医生来了,问景尚哪儿不舒服,马上安排检查。陆承安承担一个关心的、还在疯狂明恋景尚的角色,焦急地对医生说,景哥刚才肯定又感受到信息素有暴走的趋势,在极力压制,他把自己手弄得鲜血直流,特别吓人。
而景尚动也不动,听凭他们摆布。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的上衣没扣纽扣,被两个护士掀开。景尚的胸膛贴着仪器,三根冷白色的线延伸至病床后的机器,滴滴滴地钝响。陆承安从他紧绷的表情与几乎不动的身体,恍惚间差点以为他是不怕疼的仿生人。
而这个仿生人,正在觉醒自我意识。
可是他从心口开始,一直朝外蔓延的、横七竖八的黑色纹路第一次映在陆承安眼底深处,他呼吸猛地窒住。
不明白那些是什么东西。
电击......吗?
“田辛。”景尚哑声喊道。
田辛“诶”了声,然后不声不响地站到前面,遮蔽陆承安想要继续窥看的执著视线。
这样陆承安就只能看见景尚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露骨的、想要施虐的。
恨意的、至死方休的。
陆承安被那双眼眸盯得心里发毛,这次他没迎难而上,而是后退到病房门边:“景哥我有点不舒服,头疼眼睛疼,就先回家了......到时候我会再来看你的。现在我感觉我在这儿也是影响你的心情,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立马选择消失,你要好好养病啊。”
说完他转身拔腿就跑。
耳际属于景尚的声音在空气的传导中萦绕响起。
他冷笑:“陆承安,我告诉你,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阴冷的语调急转直上,景尚一字一顿命令出声:“田辛,把他抓回来。”
第27章
陆承安被迫在医院里近身照顾了景尚七天半, 不情不愿,表面还得装作欢天喜地。
因为回家未遂,还没跑到医院大门,就被田辛拎着衣服重新回到景尚所在的病房时, 景尚就问:“怎么?你不是爱我吗?我现在没有那么讨厌你, 你不想留下来照顾我吗?你跑什么?”
陆承安真想说不想, 或者眼下就直接跟他撕破脸说他要封心绝爱,再也不会追他。可看着景尚如刺的眼神,陆承安怂了。生平第一次。
“景哥, 我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呢, 得换自己的衣服。而我那件衣服被你扯烂, 又染了血, 不能再穿了,”陆承安小心地提议说,“我回家拿几身衣服, 很快就回来,行吧。”
景尚指使田辛:“去买。多买几套。”
并附上了陆承安的身高体重以及腰围等。
“......”
陆承安说道:“我还没有洗澡呢。我可爱干净了景哥, 一天不洗澡就难受, 哪怕是冬天我都要在没有热水的情况下洗澡。所以我还是得回趟家。”
景尚指了下病房左边, 那里还有个房间:“浴室。里面什么都有。”
“......”
最后陆承安说:“我必须得回家, 我一直在这里我爸爸和我爸会担心的。我手机碎了, 被你的信息素弄碎的。当时还打火冒烟,特吓人。我不是怪你啊,景哥你别这么看我啊......我只是想说没有手机我怎么打电话嘛,所以得回去报个平安......”
话音未落 ,他腿上 Duang 地砸过来一只黑色手机,景尚大方地说:“打吧。你不会连你爸爸的手机号都记不住吧。”嘲讽完又对田辛道, “给他买手机。”
“......”
对了,陆承安惦记着‘陆承安’,使出杀手锏:“景哥我养了一只小猫,我爸爸害怕猫,所以我没放家里养。它自己在院角落待着,平常特别乖巧,我得回去喂他吃饭。”
“养了只猫?”景尚眉梢微动轻声问道,仔细地看陆承安的脸,似是在辨认真假,“那只经常被你摸的,你养在家里了?”
“对啊对啊,就是他。我真养他了。”陆承安非常坚定地点头,“不信你让田叔过去看,确定了我再回去嘛。”
景尚不想理他,直接吩咐田辛说:“真看见猫了替他养。”
陆承安挥手说道:“还是我回去吧!‘陆承安’只有我了景哥,我不回去他根本不吃别人喂的食物。”
景尚问:“谁只有你了?”
陆承安:“陆承安。”随后怕人疑惑解释道,“哦是小猫的名字。”
景尚:“有病。”
他对田辛说:“猫吃饭你就替他养几天,不吃饭带回来。我看看他有多黏陆承安,没有他还能饿死。”
刻意将陆承安的名字咬音加重,讽刺意味拉满。
“......”
疯了,简直是疯了。
景狗绝对是疯了。
白天照顾景尚,晚上睡在隔壁床的陆承安在这儿住八天,身上穿着景尚让田辛出去买的新衣服,过于得合身。墙边还搁置着十几套,都没从高档衣物袋里掏出来见过天日。他手里玩着景尚让田辛出去买的新手机,网速流畅视频清晰。
是陆承安没见识过的世界。
生活也是好起来了,但这依然挡不住陆承安认为景尚疯了的事实,还愈发得疯长起来。
每个场面都诡异得令陆承安牙齿打战。
为了让景尚原形毕露,陆承安故技重施,没先实行自己的远离计划。而是变着法地、更过分地说一些腻歪的话恶心景尚,祈祷他狠狠地反击。
没有。没有任何反唇相讥。
景尚只说:“继续。”
“......”
继续他大爷,陆承安郁闷得想吞了景尚。他本来就只是一个胸无点墨的高中生,虽然追求景尚好几年,可说的话里没一句文雅,都是怎么直白怎么来。
用词也不知道换换,翻来覆去就是喜欢啊爱啊。要么就是你咬我上我啊,粗俗不堪。
不可思议的是,景尚竟能听得下去。
陆承安都要被自己说吐了。
将近八天过去,景尚还没有出院的迹象。陆承安待得怀疑人生,盘腿坐在自己床上——景尚住的是高档病房,单人间,第二张床是他让护士加的。
“景哥~景哥~~”陆承安叹气,双手抓着脚脖子顺势往床面上一倒,侧着身面对景尚,觉得实在无聊极了。
他手上有输液的针孔,每天还按时喝药。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景尚一起治疗,但他让陪着就陪着吧。
景尚在看新闻:“说。”
“你什么时候出院?”陆承安希冀地看着他。
景尚漠然地瞥他一眼:“等出院那天,就出了。”
“你......”
‘特么这不是废话吗?!神经病狗哔东西。’
陆承安在心里骂完这句,脸上重又堆起笑容:“我可以先回家吗?我真的很想我爸爸,从出生那天起我就没有离开过他那么长时间的。”
“陆承安,别小孩子气。以后你会离开他更长时间。”景尚说道。
“我怎么会离开他呢。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他。”陆承安唰地坐起来,第一次在景尚面前明确地表达自己的不悦,“我很爱我爸爸,我爸爸他也很爱我。”
关于纪邈和陆霖琪,他嘴里与心里的观点竟出奇得一致。他对两个爸爸的感情浓郁得令景尚不理解,他每天都要回忆自己跟爸爸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他们家氛围好像很好,陆承安时时刻刻都能品尝到别人羡慕的幸福。
景尚从鼻腔里发出一道极其短促的冷嗤,而后说:“田辛已经告诉他你在我医院里陪床,也没见他来看你。”
陆承安更加不悦了,摆出一副要你管的表情。但嘴上没说。
心里却把景狗骂了个底儿朝天。顺带作出说明,他们家是如何相处的,谁都没有他的两个爸爸好,一句接一句,闹得景尚无心再看新闻。他把新闻标题加粗写着“牧上将”几个字的平板关上扔床头柜,说了句闭嘴。
陆承安迷茫,说道:“我没说话啊。”
景尚:“......”
病房里沉默了会儿,陆承安又待不住了。他想到两个人认识那么久,彼此还没联系方式。景尚根本不想和他扯上这种需要手机里装着他的实际关系,如果他敢提,肯定会像以往那样得到景尚的一句“你也配”?
实话说那种睥睨的眼神还挺帅的。还是那样的景尚正常,陆承安只是稍作回想浑身的血液都流得更顺畅了,亟待尝试。
“景哥。”陆承安笑嘻嘻。
景尚不说话,眼睛却看着他的方向。
陆承安下床来走到景尚的床边,蹲下去扒着床沿,抬眸看着景尚说道:“景哥我那么在乎你不用你说我也要照顾你的,直到你出院为止。可是你主动把我留在你身边好几天,让我陪着。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啦?但又不想承认。嗨呀我懂,我懂的。”他眉眼弯弯的,真的是个爱人的神情,“那我现在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了吗景哥,我想要~”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仿佛带着钩子,腻得人嗓子发紧。景尚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陆承安察觉到心下憋笑,紧接那抹由爱慕伪装成嘲笑的表情僵在脸上。
因为景尚说:“随、便。”
晚上终于出院回家,陆承安只是高兴一瞬,始终挂着脸闷闷不乐。特别在看到‘陆承安’明显被田辛养胖了大半圈,腰围粗不少,胸中郁结差点把他憋死。
这个没出息的臭小猫,谁给的饭都吃。
小白眼狼真是养不熟!
好多天不见学长,换了新手机也联系不上,不知道联系方式啊。思念如春天遇春风的野草疯狂地从土里钻出。他很想很想看看顾闻。
“爸爸。”陆承安看到纪邈从卧室里走出来,面色红润地打哈欠,笑容扩大地跑上楼。
“儿子,你回来了。”纪邈踮起脚尖拍他的头,跟摸小狗似的,“我想吃你做的饭了。你去厨房吧。”
他抬手的时候,陆承安下意识缩了一下。而后立在原地。
他身为A l p h a的狗鼻子嗅到纪邈身上有抹很淡很淡的信息素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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