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烟织摸了摸她额头,依然在发烫,但是比先前强了许多。
“你先睡,我帮你擦一擦,换套衣服。”
程若鱼眼睛顿时瞪的溜圆,将被子一揪,结巴道:“不用的烟织,我自己来就好。”
仇烟织轻轻一笑,知道她害羞,便退让了一步。
“好,我只给你擦四肢,其他的地方让你自己来。”
程若鱼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却忘了控制力度,将自己点得晕晕乎乎起来。
仇烟织帮着她脱了衣服,再老老实实帮她擦了四肢,便将帕子交给她。程若鱼微红着脸迅速将身子擦完,便套上新亵衣躺下。
这才可算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
仇烟织勒令程若鱼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将脏水端出去泼掉,又回来看了看似乎已经重新进入梦乡的程若鱼。
吹灭了烛火,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
适量的药正在修复她受伤的心脉,淤堵被严修清理后,血脉周流的速度都快了许多。她的呼吸也不那么粗重了。
仇烟织静静听着黑夜里的所有声音,勾了勾程若鱼的手,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好像昨晚的插曲只是梦一般,程若鱼舒舒服服睁眼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伤的怎么样齐焱自是知道的,肯定不会这么快就让她上殿执勤。
睡眼惺忪的撑住床坐起身,牵动了胸口的伤,程若鱼依然有些龇牙咧嘴。
环顾一周,程若鱼发现好像房间里暂时只有她一个人。抬手拨了拨头发,程若鱼将一旁搭着的衣服披上,便开始坐在床上发呆。
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她觉得这一切都美好的不太真实。但是她坐在烟织床上,盖着她的被子,似乎处处又都彰显着真实。
于是将脸埋进手掌里吃吃傻笑起来。
“哟!这是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一道含着轻快笑意的声音出现在床边,程若鱼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心中一跳,赶忙收敛了表情抬头看她。
是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刘弥纱,手上还提了几个包裹。
程若鱼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又看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不由得张开嘴,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想起当初也是大白天穿着夜行衣到处跑的齐焱,她们俩简直如出一辙。
“你怎么来了?”程若鱼问道。
刘弥纱笑眯眯的将包裹都放在桌子上,将凳子扯到床边。还不忘去给程若鱼倒上一杯清茶。
这杯清茶来的确实是恰到好处,程若鱼道谢接过,仰头一饮而尽。这干涩发疼的嗓子可能是昨夜高热留下的唯一证明。
“我就猜到你在这,当然要来看看你啊。”刘弥纱东张西望了一圈。“烟织呢?我翻进来时没看见她,还以为她应该和你待在一起呢。”
“不对啊。”程若鱼忽然警觉起来,歪着脑袋瞧着刘弥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你昨天来过?”
刘弥纱大感无语,啧啧摇头道:“你可别冤枉人,我这可是第一回主动来好不好。这间屋子最典雅最大,一看就是掌棋人的住处,你当然也会在这啊。”
原来如此,程若鱼发现自己想多了,轻哦一声,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刘弥纱倒是毫不在意,她坐的更近了些,神秘兮兮道:“快说说,你和烟织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想到她这么八卦,程若鱼内心有些雀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忐忑。瞧了眼她热切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没,没到哪一步啊。”
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不住了。
刘弥纱心道,这小家伙还给我来欲擒故纵这一套。不过依然顺其道而行之了。晃了晃她的胳膊。
“哎呀,好鱼儿,好歹我之前教了你那么多,你就告诉我吧。”
程若鱼轻咳一声,道:“好吧,那就告诉你,我们昨天在一起啦。”要不是愉快上扬的尾音出卖了她,刘弥纱还真要以为她有多淡然呢。
既然都在演,那就看看谁演得过谁。刘弥纱一眨眼睛,戏感便出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想听的是别的你懂不懂!”其实她还真拿不准到底有没有别的,毕竟有时候就算睡一张床也代表不了什么。
她信誓旦旦的说出来,自然是为了诈胡。
程若鱼看她一点都不惊讶,还满脸揶揄和探究,想要显摆的心思立马歇了。
糟糕,忘记弥纱郡主是个人精了。瞧她那样子就知道自己不但没逗到她,反而又会被她逗了。
程若鱼正愁眉苦脸的想着这可如何是好,她的救星便沐浴着阳光从门外款款而来。
“弥纱郡主造访,臣有失远迎。”
程若鱼眼睛瞬间一亮,转头看向开门进来的仇烟织。她手上端了个托盘,正冲刘弥纱点头致意。眼神扫过她这一身略显怪异的打扮,似笑非笑的的弯了弯唇。
刘弥纱立马站了起来,有些不自在的拍了拍裤子。“啊,烟织回来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巧路过,来看看鱼儿。”
说来也奇怪,刘弥纱明明比仇烟织要年长不少,但自从那天在牢里见完,再看到她时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和拘谨。
救星回来了,程若鱼倒是高兴的不行。
“弥纱郡主真是神通广大,看来我这将棋营的防卫真当加强了。”仇烟织轻轻一笑,端着托盘走到床边,自然的坐上了刘弥纱刚刚让出来的椅子。
“烟织,你什么时候起的呀?”程若鱼探头看了看,托盘里有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粥,还有两碟小菜。
“比你早不了多久。”仇烟织柔声道。起身摸了摸程若鱼的脸颊,已经彻底退烧了。“郡主,那还有凳子,您请自便。我先喂鱼儿喝点粥。”
仇烟织还不忘招待刘弥纱,刘弥纱连连点头,示意完全不用管她。顺便在仇烟织看不见的地方,向程若鱼抛去一个破有深意的眼神。
第64章除夕番外
今年除夕来的早,但临安偏居北方,大雪早就飘飘洒洒下了好几场。
不过这雪倒称得上知情识趣,既体贴了老百姓的辛苦,未酿成雪灾。也满足了一众文人墨客借雪发挥的闲情逸致。
临安街上大大小小的屋檐上齐刷刷挂了一溜冰溜子。有调皮的孩子拉扯着大人的衣角,吵着要摘自家屋上最大的那根。
大过年的,大人往往也不会扫了孩子的兴,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挎着梯子去摘冰凌。好赶紧将小祖宗们给打发走,专心筹备年夜饭。
一袭白衣的年轻女子披着件蓝色披风,腰间配着柄细长的剑,看衣着便知其身份不凡。
拎着包裹从街头走到街尾,程若鱼不知目睹了多少类似的闹剧。新鲜之余又感到好奇,之前宫中也有冰凌子,但恐惊圣驾。大多数时候还未完全成型就被打掉了。
走到一无人之处,程若鱼脚步一顿。前后左右顾看一番,确定了真没人。便好似做贼一样飞身而起,反手掰下了一颗最大的。
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程若鱼得意一笑。这冰凌最细之处都有五根筷子扎在一起那般粗,最粗处一手都握不下。
一改方才的懒散和悠然,程若鱼加快了脚下步伐。以她的脚程,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
今年的将棋营似乎格外不同,不说张灯结彩,但大红灯笼好歹高高挂上了几顶。
笑着同门口守着的卒子打了招呼,程若鱼还从怀中掏出几颗糖扔到二人怀中。两个卒子面面相觑,想起道谢时,送糖之人已如一阵风般飘然刮了进去。
熟门熟路的踏入主殿,程若鱼瞧着正襟危坐在岸边的仇烟织,笑意满满的开口唤她:“烟织,我回来啦。”
在她出声的瞬间仇烟织便看了过来,原本平静的眼神笼上一层欣喜。
程若鱼却不似往常一般快速靠过来,反而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只手拎满了包裹,一只手……放在背后?
仇烟织了然,这肯定是又给她带回什么惊喜来了。于是十分配合的合上书页站起身,仇烟织缓缓走过去,对她伸出手。
“又是什么宝贝,拿出来瞧瞧?”
程若鱼在外面逛了一圈,脸都冻红了。鼻子一抽,对着仇烟织笑开了。调皮道:“你猜猜呀。”
仇烟织手抵住下巴,她自问自己应该是猜不到程若鱼的宝贝,原本只是故作思考。但目光一转,忽然放在了程若鱼身后。
程若鱼分立的脚后,好似有水一滴一滴的下来,速度还颇有些快。
仇烟织讶异开口道:“鱼儿,你不会带了块冰回来吧?”
程若鱼本以为她一定猜不到,乍一听见冰块瞬间便愣了。仇烟织一看她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无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指了指她身后地下。
“还不拿出来?”
程若鱼将冰凌乖乖拿到前面,转身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室内太暖和,再加上有她体温接触。那冰凌正在化,淅淅沥沥滴着水。
原本几乎握不下的冰凌小了一圈,不间断的往下滴水。程若鱼手冻的通红,白气一缕缕往上冒。
“你啊。”仇烟织数落她,宠溺又纵容。
程若鱼将冰换到另一只手上,笑着甩了甩手,眼睛亮晶晶的,将摘冰凌的缘由讲给她听,道:“这是我一路走来瞧着最大的,送给你。”
仇烟织接过冰凌,轻轻笑道:“真是让你费心了。”
这冰凌确实是一顶一的大。
只让她瞧着便开心了,程若鱼并不想让她拿多久,赶紧唤人来将它拿走了。
程若鱼的手表面上冷,内里却乎乎生着暖意。
在大殿内短暂的和仇烟织待了一会儿,程若鱼便兴致勃勃的冲到了厨房,预备继续和将棋营的厨子偷师学艺。
那胖胖的厨子很喜欢程若鱼,她嘴甜又好说话,还认认真真的学习厨艺,厨子恨不得将自己一身手艺倾囊相授。
厨子正在包饺子,一打眼就看见程若鱼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的冲他拱手道:“伯伯新年好。”
“哟,鱼儿来啦?”厨子正在揉面,看着来,笑的牙不见眼。
程若鱼在厨房里晃晃悠悠一圈,这边摘摘菜那边帮帮忙,见人就发糖,逗的厨房里的人都眉开眼笑。
一圈逛完,程若鱼神秘兮兮的蹭到厨子身边,道:“伯伯,能帮我个忙吗?”
阿修有事要出门,虽然只有仇烟织和程若鱼两个吃,但也丝毫不马虎。
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被卒子端进她们的卧房,还有程若鱼下午买回来的糕点瓜果,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
主食是饺子,和汤一起被围在中间。
程若鱼和仇烟织相对而坐,从饺子被放在桌子上那刻起,程若鱼的目光便胶着在上面,搜寻起来。
才酉时三刻,街上已经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仇烟织端起酒壶,替二人各自斟了杯酒。给程若鱼倒酒时手在空中顿了片刻,被她发现端倪。
“烟织!要给我倒满。”程若鱼捏着筷子主张权利。
仇烟织便依言给她斟满,是上好的酒。透明的酒花浮在面上,半天没消下去。
听着屋外的烟花爆竹声,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这酒不似寻常米酒,颇有些辣。程若鱼第一口喝的急了些,被呛的眼泪直流,连连咳嗽。
仇烟织停箸看着她。
迅速夹起个胖饺子塞进嘴里,程若鱼嚼了片刻。眼睛发亮的看着仇烟织,含糊不清道:“烟织,饺子……好好粗。”
然后精准无误的确认目标,夹了一个到仇烟织碗里。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仇烟织没多想,配合的送入嘴中。
嚼了一下便顿住了,有些困惑的看着程若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程若鱼故作不知的瞧着她,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仇烟织将饺子吞下去,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没想到厨房的饺子是甜的。”以往她吃的饺子从来都是咸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因为程若鱼向来喜甜,她会觉得甜口的饺子好吃一点都不奇怪。
程若鱼莞尔一笑,又夹了一个给她。
“你再尝尝这个?”
仇烟织便奇怪起来,难道这饺子还有不同口味?只是瞧起来并无区别。探究精神上来,她又吃了一个。
这回是往常熟悉的咸鲜口感了。
仇烟织便明白了一切,抬眸看着程若鱼,温润的弯了弯眉。
“怎么样?哪个好吃?”程若鱼也知道她猜出来了,明知故问道。咬住筷子尖尖瞧她,眼睛一眨一眨的。
“自然是甜的好吃。”仇烟织平心而论。
程若鱼便高兴了,胜利欢呼道:“这是我今天包的饺子,里面放的是糖,只此一个。吃着的人明年便会万事顺意,开开心心。烟织,你运气真好。”
仇烟织道:“是。”
我所有的好运气都是你带来的。
赏完烟花归来已快到子时,程若鱼玩的累了,在回城的马车上便昏昏欲睡。回到房间几乎要一头载倒。
但又惦念着要守岁,便拉着仇烟织聊天,将瞌睡虫赶跑。
仇烟织将披风解下挂起来,又将程若鱼挂的有些歪斜的衣服摆正,边同她说话,边向床边走。
走到她面前时,掏出个红色小布包递给她。
程若鱼眼睛一亮,轻轻哇一声,伸手接过小包。上下一掂,传来铜钱显得敦实的摩擦声。
“压岁钱。”
程若鱼收下了,但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孩子才能要压岁钱的。”她今年已经十八了,早已成年。
仇烟织淡声道:“你比我小,就是小孩子。”
况且压岁钱只为图个吉利,压去那些邪祟。
程若鱼正欲再说两句,外面的梆子声便传了来。已到子时。
新年已至。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道:“新年快乐。”说完,便看着对方笑起来。
程若鱼认真道:“烟织,新的一年,愿你身体康健,流年吉利。”
仇烟织同样笑道:“愿你万事顺意,事事顺心。”
以后的每一年,都会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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