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恰好入宫议事,便想着来看看您。”
程若鱼捧着热茶小啜,闻言也点了点头。
宁和郡主点了点头,又将她二人看了一遍,问道:“你们怎么想着一起来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很熟吗?
她确实很是奇怪,程若鱼是紫衣局的执剑人,清儿现在是掌棋人,按道理来说。她们虽不一定非要死去活来,但应该会水火不容吧?
怎么现在反倒看上去一团和气,亲热有加的感觉。
很明显,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暗地碰了碰程若鱼的腿,仇烟织深知这个问题应该让自己来解释。上次相认时过于激动,而且太过匆忙,仇烟织还未来得及和她提起程若鱼相关的事。
“殿下,我和鱼儿,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第67章益州
说这句话时,仇烟织眼睛里盛满坚定。坚定以外的细碎空间,由满足填充。
看着她的眼神,宁和郡主忽然恍惚起来。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与旁人说起眼前这孩子的母亲,也是这般神态。最意趣相投的朋友,自在的踏遍了临安的每一块青砖。
真好啊,清儿还年轻,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如她母亲少时一般过得轻松快活。
“我知道了。”宁和郡主目光柔和的点点头,冲程若鱼笑了一笑。
虽然从前因着诸多原因,她对程若鱼称得上是态度恶劣。但如今清儿既然说了,她们是很亲近的朋友,那她就应该相信她的眼光。
程若鱼受宠若惊承了那一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爱屋及乌了。这宁和郡主乍一下对她这么和蔼,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仇烟织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程若鱼的腿,面上依然在与宁和郡主谈笑风生。程若鱼学乖了,不贸然插话,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一场话谈下来,宁和郡主十分舒心。再看向程若鱼时,眼中的柔和更多的充满真情实意了。她发现这孩子不那么闹腾之后,好像还是很有几分优点的。
总之,还真是叫她越瞧越顺眼了。
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二人起身准备告辞。宁和郡主起身相送,拉着仇烟织的手叮嘱道:“庐从那边的事,你不必忧心。有我在,必不会真的让那生乱。”
二人点点头,与她告了别。
仇烟织之前开诚布公的同她谈过一次,她只道她老了。但还是很有几分用处的,无论仇烟织需要她干什么,她都愿意竭尽全力。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能报世代之仇,雪当年之耻的人,恐怕也只能是她那侄儿与面前的两位年轻人了。
历史的浪潮,终究会由她们这群年轻人向前推动。
从宫内出来已经过了午时,但二人都未吃饭。走在临安的大街上,程若鱼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与别处不同,临安是当朝第一大城。来来往往的商客旅人络绎不绝,故而对于城中各大酒楼来说,没有什么是真正的饭点。
大门一开,便从早忙到晚。
与仇烟织肩挨肩的走着,二人贴的很紧,身边不时有背着大件包袱的人擦过来挤过去。
其实程若鱼是更想牵着她的,只是偷偷试了一试。但刚一牵上手,她便紧张的不行。甚至都能感觉到手心渗出的汗意。
明明同为女子,此刻光明正大的在街上牵手,程若鱼内心却忽然有了些小小的微妙感。
抬眼瞧了下仇烟织,程若鱼发现她的表情同样有些一言难尽。二人相视一笑,程若鱼松开了手。
走着走着,程若鱼忽然闻见一阵咸辣味,还带着些鱼的鲜味,香得很。以前从未闻见过这种味道,程若鱼脚步一顿,鼻尖蓊动。
“怎么了?”仇烟织见她忽然停下,也跟着顿住了脚步。四周环顾了一圈,但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程若鱼转头看她,神秘兮兮道:“烟织,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她这一问倒是将仇烟织给问住了,这大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各色香味也是无比混杂。仇烟织深吸口气,一下子感觉鼻端的空气都浑浊起来。
“你跟我来。”程若鱼眼神搜寻了一圈,终于锁定了目标。得意一笑,扯上仇烟织就走。仇烟织无法,当然也只能乖乖跟着走,看看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好宝贝。
是一家不大的小店,店内只有三四张小木桌,一口大锅支在门口,腾腾冒着热气。不过店不临街面,灯光有些昏暗。
此时店内食客倒是不多,只一张桌上有人。
“老板!”拉着仇烟织坐下,程若鱼热络的招呼老板。老板正和人聊着天,听见有人叫,赶紧巴巴的跑回来,热情道:“来嘞!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程若鱼笑道:“你们家锅里煮了什么好东西,真香,给我们来两碗。”
老板哟嗬一声,盛赞程若鱼识货。高高兴兴的跑到门边大锅里舀出两碗汤,又从桶里捞出两耙粉,神秘兮兮的端到她们面前。
“您二位都吃葱吗?”老板抱着装葱的罐子,站在二人身边等她们回答。
开店众口难调,老板自己记性又不太好。店小没雇人,若是放错了要重做便来不及了。其实平日里她都将葱罐子放在外面,让他们自己加。
不过现在不忙,加上店里难得来这么两位水灵灵的女娃娃,看着谁不喜欢。特别是方才同她说话那位,看着衣着不凡,腰间还佩着剑,谈笑间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程若鱼熟练道:“谢谢您,一碗放一碗不放。还有,您这是什么啊?我以前从来没吃过。”
老板依言放了,笑眯眯应道:“没吃过就对了,这叫鲜鱼糊汤粉,只有我们家有。这汤底是用新鲜的小鲫鱼熬出来的,放了我们家独门秘方。这粉搓的就比头发丝粗一点,纯米搓的,味儿正着呢!”
仇烟织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伸手将没放葱的一碗拨到了面前。
浓郁的香味从鼻端袭来,仇烟织终于知道程若鱼说的是什么了。确实非常香,咸咸辣辣,甚至有些呛鼻。但它似乎有一种能让人开胃的神奇功效。
光是闻着,仇烟织甚至都咽了咽口水。
愉快的送走了老板,程若鱼迫不及待的抽出筷子,将黏成一团的米粉搅开。果然如老板所说,搅一搅,团成团的粉丝便分开来,每根都和糊糊的汤均匀的接触。
先挑了一口粉,程若鱼便眼前一亮。又附身喝了一口汤,程若鱼惊喜道:“怎么样烟织,我没选错吧?”
这时,仇烟织也吃完了一口,同样眼前一亮。忍不住笑着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粉丝虽然细,却丝毫没有烂到夹不起来的程度。送入嘴中,甚至无需咀嚼,轻轻一抿,米香味便四溢开来。还未尝出个所以然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咸辣的汤恰到好处,喝下去暖暖的,从心暖到胃。连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鱼儿还真是个小狗鼻子。
吃饱喝足,程若鱼留下两块碎银,拉起仇烟织的手就跑。后面老板看的目瞪口呆,还以为这两位大小姐是来吃白食的。
呵呵一笑,老板心态很好的上去收拾完,这才发现,原来她们不是没给,而是给的太多了。
直到跑出一段距离,两人才停下脚步。程若鱼笑声如铃般清脆,引一旁路人纷纷侧目。
仇烟织跑累了,略为大口的喘着气。还不忘拍了程若鱼一把。这家伙,想什么是什么,说跑就跑,她差点都没跟上。
程若鱼挨了一下,当然不恼,嘿嘿笑着贴过去替她顺气。然后无比自然地挽上她的胳膊,互相依偎着回家。
还算惬意的日子一直过到新年前一天,程若鱼清晨入宫,齐焱还未上朝。反而神色略有些凝重的坐在含元殿。
“鱼儿,你来了。”齐焱看她进来,便立刻唤她。
程若鱼一凜,看来陛下今日是特地等着她的。环顾四周,发现刘弥纱竟不在,心中一时有了数。
“陛下,您有何事,尽管吩咐。”
齐焱将一张信纸递到她面前,程若鱼看完信,有了猜测,问道:“陛下可是想让臣带人去将李大人接回来?”
信中说,李得昀回京屡屡受阻,需齐焱派人暗中相助。
齐焱点了点头,道:“不必起正面冲突,暗中解决掉那些人即可。”但他思虑的是,到底让程若鱼带多少人好。
带少了,恐她应付不来。但多了,目标又太过庞大,不便行动。这人数,还得程若鱼自己来提。
程若鱼应道:“是,那臣从紫衣局和玉真坊各挑三人带上。”
齐焱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随后道:“明日启程吧。”李得昀一天不入京,他就一天不得安宁,恐生事端。但明日是新年,今日午时后便是三天休沐。若今日便将她们派出去,似乎有些太不近人情。
程若鱼按了按腰中剑,摇头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安排安排,即刻启程。您就安心等着吧。”
立刻回了将棋营,程若鱼将此事告知了仇烟织。仇烟织也是刚收到消息,虽然她也派了不少将棋营的卒子去阻挡李得昀回京,但是基本上都只是做了做样子。
所以阻止他回京的肯定另有其人。
仇烟织觉得,仇子梁自己暗中肯定也派了不少人。但一定还有些别的势力,十有八九又是那位王叔。
“鱼儿,万事一定小心。”仇烟织替她收拾了几件衣服,李得昀身处益州,离京有不短的日程。
程若鱼应下了她的叮嘱,只不过方才答应齐焱时内心明明还没有半点犹豫。此刻站在仇烟织面前,倒开始不舍起来。
“对不起烟织,我不能陪你过年了。”
虽然仇烟织内心也有些许失落,但仍然安慰的拍了拍程若鱼的脑袋。叮嘱道:“没事,我等着你回来过上元节,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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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分开一小段时间啦
第68章暂别
没有再腻歪多久,程若鱼将最后一杯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拎起包袱准备离开。
仇烟织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伸手替理了理衣领,顺手将她脖子上的红绳牵出来看了看。程若鱼同样低头看了过去。
“要不要带上那件披风?”仇烟织看了看那块玉,与当初给她时一般光润。
程若鱼摇头道:“不带了,我的衣服厚实,够暖和。马跑起来风大灰多,披风不经脏。”烟织给的衣服,她还是舍不得让它风餐露宿。
仇烟织也不勉强,淡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定定的看着她,叮嘱道:“去吧,若是棘手了,飞鸽传书给我。”
程若鱼重重点了点头,欲转身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原地张开了双臂。歪着头看仇烟织,没说话,但那意思袒露的很明显。
细细瞧着她,仇烟织一笑,只觉得她真是可爱极了。于是凑的更近了些,倾身将她抱了个满怀。两人差不多高,同时拥有了软玉温香。
抱够了几息,程若鱼便再不耽搁。从仇烟织怀抱中退出来,三两步跑出了门,站在门口回头冲她挥手道:“好好保重身体!我很快就回来!”
仇烟织点点头,目送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消失在屋前。片刻之后,仇烟织唤了一声:“来人。”
几乎是瞬间,一个着黑衣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半跪下去。此人穿着并不属于将棋营的衣服,且看身量骨架,应当是个女孩。
“去找一下卒七,然后带他来见我。”
黑衣人拱手领命,如她来时一般寂静无声的消失了。
从将棋营出来,程若鱼先去了一趟蔡氏酒肆,刚刚出宫时从紫衣局带出来的三人被她暂时安置在了酒肆。
去马市租了几匹好马,程若鱼叮嘱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位,也是除阿妩外,她在紫衣局关系最好的一人,名唤阿绛。
让她带着三人去城外往东五里处的一家茶馆与玉真坊的人接头。
而她自己则调转马头,去了临安城西的一家小院,瞧上去荒废已久。程若鱼将马拴在巷边,刚习惯性的想翻墙而入。
忽然轻啧一声,暗骂自己,怎么现在去什么地方都想翻墙。这个习惯可不好,必须改!
于是程若鱼改为光明正大的站在院前,敲了三声门。等了好一会儿,都让她开始琢磨是不是还是要翻墙时,院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夏紫苑。
那晚在地牢分开后,二人已有小半月没见,而且程若鱼最初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这个地方还是仇烟织替她查出来的。那夜谈韩岳时聊及夏紫苑,仇烟织忽然道:“鱼儿,夏紫苑这个人勉强还能一用,她对你的心并不坏。”
程若鱼已经知道了夏紫苑那天只是失手伤她,而且她为韩岳所笼络,那四舍五入也算是仇烟织的人了。而且,她对韩岳的计划一无所知。
想了想,她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而且她还有些事想问问她。
门内夏紫苑看清是她,眼睛立刻瞪圆了几分,怔道:“你,你怎么来了?”
程若鱼手一插,整个人挤进了院内,将门合上。道:“怎么了?看见我和看见鬼一样。”又四下看了看,这里确实是荒废了,完全不像能住的样子。
夏紫苑这几天除了身体,恐怕没别的地方比得上程若鱼了。暂时藏身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还天天担心将棋营会找到她。
更重要的是,在这几天里,她体会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叫良心不安。起初她并没有认识到那种每每想起程若鱼,便心中郁结,惴惴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毕竟她认为自己可称不上是好人,从小在外流浪便什么坏事都做过。后来进了玉真坊,遇见玉娘,方才稍微收敛了些。
长了二十几个年头,她还是头一次发觉,原来自己也是有良心的。这个结果还让她恍惚了半天。
眼下看见程若鱼,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见她发问,才僵硬的扯了扯唇角,道:“没有,只是没料到你会来这,伤好点了吗?”
程若鱼原地活动了几下给她看,道:“我家灵丹妙药多,已经好了。对了,不多说,和我去一趟益州。”
“益州?”夏紫苑一愣,疑惑道。益州与临安之间还隔了一个沧州,还有一个儋州,那么远的地方,程若鱼怎么会去那。
“是啊。”程若鱼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路上我再和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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