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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福惊奇了，睁大眼睛上下打量许才宝，“哎呀，你转行啦？”
——这居然不收佣金了？
许才宝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尴尬和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抽的，但是顾牢头的房子，还有您小福管事的面子在呢，再说了，那欧阳大人和方大人可是真男人！真汉子！当初为了青州，一路跪到了金陵！我，我怎么好意思对两位大人有照顾之恩的顾牢头抽佣金呢？”
林小福一愣，随即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顾牢头暗中照顾十年前青州血案的欧阳大人和方大人一事，许才宝怎么知道！
许才宝看了看四周，凑过去，小声说着，“小福管事你放心，这事也就我知道，我也是偶然啊，我去顾牢头的宅子里谈卖宅子的事，恰好就遇上了万花楼的欧阳姑娘和方姑娘去给顾牢头跪拜送行，我这才知道的！”
林小福微微点头，看向许才宝，眼睛锐利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带着警告的开口，“你最好马上忘记此事！”
许才宝一个激灵，立即站好，比了了一个拉上嘴巴拉链的动作，“您放心！小福管事，我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小福这才笑了起来，继续双手拢袖朝牙行的后院走去，一边慢悠悠的说着，“我信你。先走了，待会给你带我棺奶奶的包子吃！”
“哎！那我等着，多谢小福管事！”许才宝弯腰拱手的笑嘻嘻的对着林小福的背影说着。
林小福从牙行的后院角门出了东街，拐了个弯，就直奔白事铺。
白事铺里多出了好几个纸扎品，看样子，最近……白事挺多的？
“小福！”正在黏着纸扎房子的棺奶奶一见林小福立即就站起来，欢喜喊着，又朝后头的坐在棺材里折叠纸钱的棺爷爷喊道，“死老头子！咱小福来了！”
林小福笑眯眯的直奔棺奶奶，先让棺奶奶揉揉头，捏捏脸，急急连连的反问关切了一番，又被跑出来的棺爷爷拉去低声问了几句，才松开手，让林小福坐下，吃东西，喝茶。
“……所以，是因为九爷的身体缘故，让你去做了贴身管事？但是，没有让你干贴身管事的活，就是让你在他身边待着？”棺爷爷皱眉，费解，“这个……九爷身体的问题，你不可说的话，就不要说，但是，但是……你确定你没事吗？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棺爷爷，九爷人挺好的，他到底是当初保护了幽州北境的人，做事也是挺光明磊落的。没事！”林小福一边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着，一边安抚。
——现在的九爷是真的不错……，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林小福一向敏锐，谁对他真的好，他一直都能感受到，至于将来……额，后期剧本的那些糟心事要是出现了，会不会变成剧本里的那个让人连名字都不敢提的人，那就不可知了。
棺爷爷舒缓脸色，点点头，“没事就好，小福呀，这几日西街这边都是关于十年前青州血案，还有半年前江州灭门案的传闻……我听闻，欧阳大人的女儿和方大人的女儿都要去敲问天鼓了。你待会去万花楼那边，看能劝就劝。问天鼓若是敲了，即便冤屈可明，那也是要死的……”说到这里，棺爷爷喟叹一声。
林小福皱了一下眉头，微微点头，随后，林小福问着已经要去厨房忙活的棺奶奶。“棺奶奶你今天做啥饭？有牛肉包子吗？”
棺奶奶回过头来一脸慈爱，“想吃牛肉包子？好，奶奶我去做几个，小福啊，中午能在这里吃饭吗？”
“不能，九爷让我用午膳前回去。棺爷爷，棺奶奶我去一趟万花楼！”林小福说着，拍拍手，站起身，“奶奶，留几个包子给我哈。”
“好好好……你小心点儿啊！”棺奶奶从厨房里头探出来喊着。
林小福一边笑着挥手应下，一边跑出白事铺，四处看了看，先是转到老徐家的卖烧饼的，买了几个烧饼，闲扯了一番，才提着烧饼慢悠悠的拐来拐去的来到万花楼的角楼。
还是在小花厅里喝茶，没过多久，万娘子来了，脸色有些凝重，一进来就直接开口，“若你今天再不来，我明日就要去白事铺寻棺爷爷了。”
林小福叹气，“是为了她们要去敲问天鼓的事吗？”
万娘子皱眉，“你知道了？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楼里的姐妹们劝了一次又一次，那两个死心眼的妮子，就非得去敲！说什么定要还青州当年惨死百姓的一个公道！我真是……恨不得敲开她们的脑袋看看里头装了什么！这老天爷要是有公道的话，十年前就不会有她们的爹一路青州跪到了金陵，就不会有十年金陵牢狱之苦！”说到最后，万娘子一脸恨恨的。
“公道不在天，公道自在人心。”林小福说着，看向外头的天空，连日阴雨，本来早上是可以看见晨光的，如今又是一片阴霾，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下午又要放晴了呢？
“万姐姐，你跟她们说，等上三天，如果三天后朝堂还没有出告示说要公审此案，她们想去敲问天鼓，你就让她们去敲，而我们在这三天时间里要为她们和她们的爹选好墓地，我让棺爷爷棺奶奶给她们做一个万花楼的纸扎，这三天，你们敲锣打鼓，摆上三天白事的宴席的给她们送葬！”
万娘子脸色一变，这是要做活人葬？！
林小福说罢，便站起身，双手拢袖，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的天空，“万姐姐，十年前幽山的守军守城的时候，全幽州百姓也是这样，敲锣打鼓，漫天纸钱，白色蜡烛点亮整个幽州，三天白事酒席，宴请所有的守军！”
万娘子怔了怔，慢慢点头，低声开口，“好，我明白了。小福，我这就去安排。”
林小福看向万娘子，笑道，“到时候我若是能从侯府偷跑出来，我就来喝一杯，为欧阳姐姐和万姐姐唱一曲《无衣》”
万娘子眼眶有些红，笑道，“好。”
随后林小福就挥挥手告辞了，继续慢吞吞的走在巷子里，转入了一间书铺。
书铺的名字就叫书铺，简洁至极。
书铺的掌柜正在整理着东西，见林小福，就惊喜的开口，“哟，小福管事你来了？”
林小福一笑，看了眼有些热闹的店里，笑道，“啊，借点纸笔，写点东西。”
掌柜一听，忙拿过身侧的纸笔墨砚，双手递了过去。
林小福接过，就随意的站在柜台边上，低头写了起来，写好了，林小福吹了吹，递给掌柜，掌柜了然，笑着抬手示意林小福走入后院。
待进入后院，掌柜就朝林小福躬身拱手，“小福管事，刚刚失礼了。”
“张伯伯你客气了，本来就该如此嘛。”林小福说着，抬手示意掌柜站直，随后低声开口，“这期的金陵风月，你务必要在明日印出，记得，多印一份告示，说万花楼要办三日活人祭，宴请所有的青州籍的，以及非无功名之人。”顿了顿，指了指掌柜手里的他刚刚所写的纸张，低声开口，“还有这封信，也一起印上。”
掌柜恭敬拱手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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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林小福回了白事铺，说了万花楼要为欧阳姑娘和方姑娘办活人祭的事，棺爷爷和棺奶奶一阵一阵的叹息，林小福就安抚了两句，随后抱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匆匆的跑向了东街。
啊啊啊，快到午时了！
而此时的安平侯府，东院，书苑中。
傅九皱眉坐在书案后，听着冥坤低声奏报，“……就是这样，随后小福管事就去了白事铺拿包子回来了。”
“活人葬？”傅九低声喃喃，“以活人葬来震动人心吗？”
喃喃后，傅九又看向冥坤，“金陵风月是何物？”
“额……就是在管事仆从，还有摊贩走卒，就是，就是在西街那边流行的一本册子，每月出一本，上头的内容……属下还没有拿到……”冥坤说着，有些羞愧。
“为何拿不到？”傅九挑眉问道，还有冥坤拿不到的东西？
“主子有所不知，这金陵风月卖得极好，几乎出来的当天，就会被抢购一空，属下今日本想从哪掌柜那里偷一本，但是发现书铺里没有存货……”冥坤低声禀报着。
“若是管事侍从能买的话……明日应是出来新的一册了，去买一本，另外，想办法买到之前的所有！”
冥坤恭敬应下。
这时候外头已经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傅九手微微一抬，冥坤立即瞬间消失。
“九爷！”林小福匆匆走进书房，见傅九坐在书案后头，松了口气，随即笑道，双手呈递，“九爷！我请你吃包子！”
傅九微微挑眉，站起身，慢步走了过去，看了看林小福呈递的盘子，盘子里是四个热乎乎的圆润润的包子。
“我说过，午膳前回来。”傅九慢慢的说着。
林小福点头，一脸疑惑，“那现在是午膳啊，我回来了呀。”
傅九勾了一下嘴角，“你若是再慢一点，就是过了午膳。”
——对对对，可是他没有慢一点！他踩着点到了！
林小福继续一脸疑惑的看着傅九，咋滴，九爷还有什么意见？
第15章 今日开始做贴身管事8
傅九眉眼忍不住泛着笑意，抬手拍了拍林小福的头，拿过盘子，示意林小福跟过来。
在卧榻旁的圆桌坐下，傅九摇了摇铃铛，很快傅大管事和秦嬷嬷笑呵呵的来送茶送热汤，送好吃的牛肉汤面了。
林小福笑眯眯的一口包子，一口汤面，好吃！
傅九一旁慢慢的咬着包子，待吃完一个包子，才开口问道，“是白事铺的上官夫妇做的？”
林小福点点头，眯眼笑着问道，“九爷，好吃吗？”
“不错。”傅九点头，“以前也就是在北境幽州作战的时候吃过一次。想来也应该是上官夫妇的手艺了。”
“哦，不是棺爷爷棺奶奶，一定是棺姑姑，棺姑姑在幽州卖包子呢。”林小福笑着说道，眼睛弯弯的，稚嫩可爱得很。
傅九看着林小福的笑脸，脸色不由缓和，眉眼也慢慢的更加舒展，微微的放松脊背，语调温和的开口，“上官夫妇还有一个女儿？”
“嗯，棺姑姑嫁在幽州了，棺姑姑很厉害的，她自己挑的夫婿，现在也过得很好，棺姑夫对她可好了。”林小福笑着说道。
傅九听着，看着林小福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低声问道，“落星，十年前你为何拒绝老师？”
“因为我不考科举呀。”林小福很是自然的说着，端起碗，喝着汤，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开心，这汤真好喝！
“做老师的学生，也不一定要考科举，十年前你还是一个孩子，老师收你为弟子，也是要收养你照顾你，你为何拒绝？”傅九继续慢慢的问着。
——当世大儒谢世芳，即便是皇城的那些人也是趋之若鹜的。
而眼前的人却是一而再的拒绝！
林小福喝完汤了，放下碗，接过傅九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嘴，才正色开口，“我知道。”
“你知道？却还是不愿意？”傅九皱眉，是因为十年前是个孩子？
“就算现在，我也不愿意。”林小福说着，挺直背脊，认真说着，“我不愿意被任何人收养。就算是棺爷爷棺奶奶，我也不愿意，只是他们是我的长辈，疼惜我的长辈，我愿意喊他们一声爷爷奶奶。外头的人就传我被他们收养了，那也无所谓。我不在乎外头的人说什么，我十年前就是自己养自己了。”
傅九皱眉看着林小福。
林小福继续认真说着，“我有爹，我有娘，即便他们不在了，我也是他们的儿子，我为什么要被收养？”
“落星，即便你被收养，你还是你爹娘的孩子。你固执了。”傅九微微凝眉，沉声说着。
“不一样！若我被谢老先生收为弟子，他人今后提起我，只会说我是谢老先生的弟子！他们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是谁的儿子！”林小福说着，抿着唇，低声开口，“我不需要谁来收养我，我也不需要老师，我能养活我自己，十年来我过得很好，老先生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任性顽固，顽劣不堪，不配为老先生弟子。”
说到此处，林小福站起身，朝傅九躬身拱手，恭敬而严谨的做礼，“还望九爷转达我对老先生的歉意！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傅九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示意林小福坐下，“我会转达。”顿了顿，傅九站起身，一边走向书案，“但你下午还需写十十篇大字，背文论一篇。”
林小福唰的一下抬头看向傅九的背影，一脸难以置信，“啊？”
——九爷不是已经答应了转达了嘛！他都不做老先生的弟子啦！
“这是我给你安排做的事。”傅九淡淡说着，拿起书案上的册子，转身对林小福说道，“我下午出去，你不必跟随。你就在书苑里好好的写，晚膳时我检查。”
林小福一脸闷闷的看着傅九拿着小册子径直出去了，愤然的拿起桌上的炸果子，一口恶狠狠的咬下，十篇大字，背文论，那篇文论十几页呢！
——他是管事！管事！又不是九爷的学生！可恶！
尽管十分不愿意，又郁闷极了，林小福还是在啃完炸果子后，闷闷的去了沉阁，在沉阁的一楼的大圆桌上，铺开纸张，研墨，执笔，慢慢的写起大字来。写着写着，林小福的心思就自然沉淀了下来，专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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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的傅九正在摘星楼的七楼，站在窗口，看着外头的金陵城喧哗，天色似乎开始放晴了。
“这金陵城啊，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这般热热闹闹的。”坐在傅九身后圆桌旁的老者感慨说道。
“老师，明日只怕会更加热闹。”傅九捏着手里的纸条，淡淡开口说道。
老者——谢世芳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冷意的开口，“那倒也是，蔡荃被削了职，十年前的青州血案只怕又是落空了，那府衙里的两个坐了十年牢的，是不是秋后要问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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