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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以为小家伙是会哭的。
人还没走呢, 舍不得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
字字句句说着不会想，实际字字句句都是舍不得。
无论他的表情有多认真，大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是在说逞强的反话。
但要真顺着他的反话说不想,小家伙怕是当场就得先哭一顿。
冬眠不想看到他哭。
正思考该怎么哄小家伙,大魔物又开始不干人事,率先接道：“好啊，日日果然是长大了,既然你这么说，那爸爸就不想你了。”
冬眠：。
冬日：“……”
冬日傻眼了。
虽然他就是口是心非，说的都是反话没错, 但他不是有意识地这样说，纯粹是处于舍不得的自我安慰。
好像只要这么说了，他就真能不想了,就不会难过了。
结果殷天真顺着这些话说不会想他。
小脑袋里的理智还来不及理清前后逻辑，感情就强势涌出占领高地。
离别的悲伤顷刻决堤泛滥，视线说模糊就一片模糊, 泪水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呜呜哇——”
冬日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声响不重，但这回的哭腔特别叫人心疼。
冬眠愤怒责怪的眼神还没割到殷天脸上，殷天自己也慌了起来。
大魔物也有玩脱的时候。
他当然不想弄哭小家伙。
制定这个计划, 最初跟小家伙进行沟通时, 他们担心的就是小家伙会哭会闹。
对一个好不容易拥有新家的小可怜来说, 这种分离必然是很恐怖很可怕的。
但小家伙那么懂事乖巧地接受了。
没哭没闹，满心满意只有爸爸, 只希望爸爸能快点好起来。
这么乖的宝宝应该受到表扬才对。
怎么能反过去吓唬弄哭他。
殷天可以吃了小家伙，可以弄死小家伙，但必须主打一个痛快, 杀生不虐生。
利用这种情绪来玩弄小朋友，在他眼里是非常低级的行为。
所以不等冬眠开口，他已经很识相地抱起小家伙。
这几天在小家伙身上的磨炼可不是白炼的，他现在就是一款居家型奶爸大魔物，抱孩子的速度跟手法相当专业。
“不哭不哭，爸爸开玩笑的，爸爸当然会很想你……”
小家伙哭得满脸是泪。
泪水的份量很好说明了他压在心底的不舍有多重，被殷天这么一激，全部涌了出来。
“呜呜……不好笑的，我没有笑，我在哭……”
拒绝了殷天的玩笑借口，并发动哭哭攻击。
“对对对，不好笑……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讲这样的话，让日日伤心了……”
“呜呜呜……是的，你讲的话，我很伤心……”
“……”
赶紧将这辈子能想到的伤心事都想一遍，大魔物才能压住嘴角的弧度，不让自己笑出声。
试问谁能忍住？
要怪只怪小家伙可爱指数超标，很容易激起大魔物想要使坏的本性，忍不住想逗逗他。
哪想没逗好，这回逗坏了。
在殷天怀里哭了几声，小家伙开始挣扎：“……你不想我，你不可以抱我……”
现在说的是真心话了。
边说边扭，屁股跟上了发条一样，殷天还差点抱不住。
但不管这回是正是反，殷天都不会松手了，直接上演强制爱，紧紧抱住不放。
“爸爸想你的，当然会想你，每天都想你一百遍，最想你最想你。”
果然是被人类幼崽制裁过的奶爸型大魔物，这两天每时每秒几乎绑定相处，哄孩子的话张口就来，念得无比自然。
一旁的冬眠都有些震惊。
看来这两天他们相处挺好，感情得到了质的飞跃？
冬日哭起来时很委屈，但哄哄总是有用的。
在殷天怀里收起眼泪后，又腻到了冬眠旁边。
冬眠摸着他脑袋，将殷天那番话照搬：“就算你不想爸爸，爸爸也会很想很想你的。”
“怎么会不想你呢，我们这么可爱懂事的日日宝贝，爸爸每天想你一百遍。”
“这两天也多亏有你照顾爸爸，爸爸才能好这么多，谢谢日日。”
小家伙对最后一段尤其受用，简直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
“……不用谢的！因为我，很厉害的……我能照顾！”
“但是我，我还是会，会想你们的……你们早点回来，要接我的……”
殷天的玩笑话暂时在他小小心头压下巨大阴影。
生怕会成真，他决定还是跟爸爸讲讲心里话。
“我每天，都等你们……要早点回来哦……不要迟到了，迟到不好的……”
“好，爸爸一定早点回来接你，绝对不会迟到。”
……
裴旌来接孩子的速度很快。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不算近，开车顺利也得四十分钟。
但这边挂完电话，哄好孩子，时间不过十来分钟，裴旌已经带着自家小龙崽直接抵达门口，叮咚叮咚按响门铃。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超能力，能将车子开出这种速度。
殷天亲自去开的门。
裴旌还没进门，先对他们的三口之家展开非常刻薄的评价。
“啧啧，寒酸，简直寒酸。”
裴旌不肯进去，就这么站在大门口。
“你们的店面寒酸就算了，怎么家也这么寒酸。”
裴清律站在旁边，闻言抬头看向父亲，眉眼严肃，带着不能认同的反对，似乎还想开口反驳什么。
可裴旌又说：“有没有兴趣换个新房？我们家邻居的别墅正好在出售，今年房价跌得厉害，你们可以趁虚而入。”
裴清律立刻收回视线，反对变成了点赞认同，难得觉得裴旌如此有用。
“是这样的殷叔叔，今年房地产很不景气，现在入手能便宜六百万。”裴清律道，“钱不够可以问我爸爸借，任意几期无利息，也不会催债。”
“……”
脏话已经抵达舌尖，可看了眼下面的小龙崽，大魔物忍住了。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们在这里住得挺好。”殷天道，“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日日的行李都准备好了。”
裴清律顿时露出笑容，朝屋内小跑进去。
这几天冬眠生病，两家店铺都闭店休息了，裴清律见不到冬日，感觉日子又变得很无聊。
还以为这样无聊的日子会遥遥无期，至少得等到冬眠完全康复才行。
结果意外之喜砸了下来，殷天要带冬眠去其他地方疗伤，拜托他们家照顾冬日。
裴旌站着没动：“我就不进去了，在这等着孩子出来就行。”
一看就迫不及待想把孩子接走，都懒得再跟他们多说一句客套话。
殷天冷哼：“怎么，还怕这屋玷污你啊？”
裴旌理由无敌：“怎么会，是我有脚气还特别臭，怕踩脏你家地板。”
“……”
大人没进屋，对话无法展开，裴清律便很快带着冬日出来。
冬眠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大幅度挪动，于是殷天一人将小家伙送到楼下，再将他的行李清点一遍。
“这是日日的行李箱，里面是他换洗的衣服。”
“这是日日的背包，里面都是他平时喜欢的玩具。”
“这是日日的零食包，里面是他爱吃的零食……但日日要听话，不能一口气就全部吃完了，知道吗？”
“还有，这个小企鹅算是日日的阿贝贝，他每晚睡觉都要抱着，不然睡不着……一定记得好好收起来，千万不能丢弄了。”
想象中的分离场面是很干脆的。
行李一放，车门一关就行了。
反正又不是见不到了，抓紧时间带冬眠疗伤才是当务之急。
可这一秒真正来临，大魔物发现自己都变得啰嗦起来，叮嘱的话竟能说个不停。
“到了裴叔叔家后，要听裴叔叔的话，不能捣乱，也不能给哥哥添麻烦，知道吗？”
冬日还没开口，裴清律先抢答道：“放心吧殷叔叔，宝宝不会给我添麻烦的。”
“我们会好好照顾宝宝，不会让他掉一点肉的。”
“……”
比起裴旌，小龙崽明显更迫不及待。
能说吗。
殷天真有点担心小家伙会被这对龙族父子生吞了。
冬日一直没开口，安静地站在旁边。
扁着嘴巴，眼底也还红红的，看上去委屈又可怜，努力强行忍耐不舍。
见到他这种小模样，一股微妙的情愫在殷天心底散开。
明明做下这个计划时，他还有过很强烈的庆幸——可算能安静一段时间，不用每分每秒盯着小家伙了。
难道真是这两天被小家伙磨炼过头？
轻松的好日子终于到了，他怎么还感觉沉重起来，好像是舍不得了呢？
殷天蹲下，伸手揉揉小家伙脑袋：“带爸爸看完医生，我们立刻就回来，回来马上就去接你……”
还好冬眠不在眼前，身边还有裴清律跟裴旌看着，小家伙的眼泪勉强能够忍住，拼命往回吸着，没漏出一滴。
“……嗯！”
但害怕眼泪流出来丢脸，重重点了一下头后，小家伙飞速地上了车。
最后一句话是背对着殷天说的。
“……再、再、爸爸再见！”
“……”
咚。
车门关上的声音很清脆。
冬日爬上车后，裴清律火速将门关上，裴旌火速发动车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抢孩子，要不就是准备做什么坏事。
总之怎么看怎么不正经，要有路人看到，是会原地帮忙报警的程度。
车子很快就开远了，几秒的功夫彻底消失在殷天视线。
但殷天还愣在原地，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听力有着绝对自信，刚才那短暂的一秒里，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家伙喊他爸爸了。
小家伙竟然喊他爸爸了？ ！
虽然是背对着他喊的，喊完还立刻跑了，但小家伙真喊他爸爸了。
这是小家伙第一次喊他爸爸。
第26章 “我很厉害，很能吃的！”
爸爸。
这声称呼不过短短两字, 半秒就能念完。
但如此短暂而仓促的一声，却像块拥有无限能量的巨石，在殷天心底砸出了空荡的大坑。
在心空了几秒后,自动分泌起一种莫名的,难以形容的,却带着让人微微激动，连指尖都颤抖的情绪,填补了巨坑。
填补完还不够。
所有满到溢出来的部分，不可思议的感情，又凝成了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竟重新打开早被殷天彻底遗忘的部分回忆。
“阿父——”
“阿父，等等我——”
一道同样稚嫩的声响在脑内响起，将殷天拉回过往的记忆,又让他在现实清醒。
他竟还保留着这段回忆？
这都多少年了？至少几万年了吧？
难道这就是被喊爸爸会有的反应吗？
即便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可身体最真实的反应无不告诉着他——他是开心的。
开心到激活了尘封在细胞深处的远古记忆，很自然地想着要按照他生活过的年代,小家伙应该这么叫他才对。
阿父。
小家伙的声音还更奶更软一点, 叫起来应该也会更甜吧。
……等等，不对不对。
这种事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在想什么东西？
……太可怕了。
真是这两天照顾小家伙照顾多了，他真快进化成奶爸了。
可即便如此, 殷天仍然在原地待了很久才上楼。
回到屋里,冬眠什么话都没说,他先心虚地开始解释。
“小家伙舍不得走，所以多费了点时间。”
“这个小麻烦蛋。”
“爱哭鬼。”
“惹祸精。”
“终于有两天不用看到他, 能清净清净耳根了。”
“还叫我们早点去接他——他这么能闹腾，干脆送给龙家算了——”
“……”
说的没一句好话，可听殷天的语气, 反话的含义简直疯狂往外涌。
不戳穿就不是冬眠了。
“怎么，别跟我说你这是在舍不得日日？”
“……”
殷天心脏立刻颤了好几颤。
上次心脏发颤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久远到好像都没有这样的记忆了。
“我舍不得他？你在开玩笑吗？哈哈哈，我舍不得他？你看我像舍不得的样子吗？”
“很像。”
“……”
不仅像，往日形象也全部崩盘。
要不是亲眼所见，冬眠肯定不相信这样的家伙会是上古大魔物。
殷天当然不会承认。
“……看来你身体里的毒素开始扩散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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