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笙昔看着阿许,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感,总觉得阿许今日好像有些不同,但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阿许依旧会关心她,对着她展露笑颜,可那笑容之下似乎藏着什么,给人一种不甚真切的感觉。
祝笙昔主动牵住身旁人的手,找了个话题:“我刚才听见有人说,姚之莘在那片林间受了伤,昏迷不醒,后面被坤辰宗的人救走了。”
阿许有些心不在焉,“哦,她有坤辰宗庇护,真是命大。”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见状,祝笙昔忍不住问:“你有心事吗?”
阿许勉强笑了笑,摇头:“没有啊。”依旧是只回应了一句话。
祝笙昔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暂时压下心间的疑惑,两人保持着沉默,到了小屋前。
正准备进屋,忽然身后响起了清凌凌的一声:“师妹。”
祝笙昔顿住脚步,回过头,错愕地望着不远处的人,“大师姐?”
阿许也跟着看过去,不远处的女子一袭蓝色的外袍,身姿挺拔,仅仅只是站在那,便有种隐约的威严,发间别着一只木簪,没有多余的配饰,却难以掩盖她不凡的气质。
清寒的凤眸先是看了祝笙昔一眼,而后,视线定在阿许身上。
祝笙昔唤她大师姐,那这位,想必便是归云宗的宗主江离絮了。
江离絮神色淡淡,目光下移,瞥见两人相牵的手时,忽地皱起眉,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意:
“师妹,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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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谢家(三)
祝笙昔发现了她神色间的变化, 还未出声解释,牵着的那只手挣了挣,似乎想抽离开。
她暗自施了几分力道, 紧紧地握住身旁人的手,同时,面色平静地看向江离絮:“大师姐, 她是我的……心上人。”
原本想说的是道侣,可想到阿许回避的模样,她退而求其次,只说是心上人。
闻言, 江离絮冷淡地打量了阿许几眼,依旧紧锁着眉, 只问:“你离宗已有三个月,诅咒解了么?”
祝笙昔敛着眼帘, 如实道:“还未解。”
江离絮眸间浮上一丝意外,却没多问, 淡声道:“先随我回归云宗,我和你二师姐会想办法替你解咒。”
“还有,”她的神色严肃起来, 眼神如刀, 紧盯着阿许,却是对着祝笙昔道,“你身旁的这位姑娘很明显修习了邪术, 不是什么好人。”
江离絮的话很是直接, 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敌意。
阿许眼睫颤了颤, 随即冷下脸, 无声地挣开了祝笙昔的手, 冷笑道:“江宗主好眼力。”
被认出身份,江离絮并不意外,见两人没再牵着手,她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走到祝笙昔身边,关切道:“我收到了你之前的传音,近日寒毒可有再发作?”
祝笙昔摇了摇头,回答她:“没有。”
阿许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她们师姐妹叙旧情,自己在这,反倒是碍眼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阿许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见她忽然离去,祝笙昔脸上有片刻茫然,而后,抬脚准备追上去。
“师妹。”身后的人声音微沉,显而易见的不满,祝笙昔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纠结,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应道:“怎么了,大师姐?”
江离絮抬手施了个隔音的术法,沉声问:“你和那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笙昔言简意赅,略过了一些细节,只说自己和阿许是两情相悦。
听完她说的,江离絮神色淡淡,反问道:“既是两情相悦,你有打算和她结为道侣吗?”
结契时,双方都需向天地立誓,如若结契的二人情意真挚,腕间便会出现一个咒印,寓意两人长久,反之,只要有一方不是真情,咒印会立即破碎。
脑海中浮现出阿许刻意回避的模样,祝笙昔沉默几秒,回答:“我们会结契的。”
江离絮一眼看穿了她的掩饰,语气不急不缓,“我刚到不久,便很快发现你身旁的女子修习邪术已久,你不可能毫无察觉。”
“宗中门规第一百三十一条,凡归云宗门徒,不得与修习邪术者或魔教中人牵扯不清,师妹,你是真的没察觉到,还是明知故犯?”
她的语气肃穆,祝笙昔已经习惯了她拿门规说事,不但不惧,还反驳:“阿许和那些作恶多端的人不一样。”
一番交谈下来,江离絮已经摸清了自家师妹对那女子的态度,不由沉默。
见江离絮凝眉不语,祝笙昔放缓语气,“大师姐,你放心吧,阿许她不会害我。”
她接着问:“你特意出宗,难不成只是为了催我回去?”
江离絮:“这是其中之一,我受坤辰宗的谭宗主所托,来看看谢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闻言,祝笙昔有些意外,她原本的猜测是坤辰宗会派人前来,没想到她们将此事拜托给江离絮。
江离絮看了她一眼,补充:“宗中事务有你二师姐,不会出岔子,谭宗主之所以托我前来,一是谢家此事颇为古怪,二是不想人多显眼,打草惊蛇。”
祝笙昔微一颔首,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离絮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顺着道:“没有别的事了。”
祝笙昔嗯了声,抬脚便走,循着印象中阿许离去的方向,她的目光睃巡着,一刻钟后,依旧没看到熟悉的人。
前所未有的心慌感,祝笙昔步伐微乱,此刻她才恍觉,如果阿许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压根找不到。
相处月余,她们甚至都没存过彼此的传音符。
茫然地望着空落落的街上,祝笙昔咬了咬唇,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径直御剑向小屋而去。
木门被轻易推开,外头呼啸的冷风猛地灌进来,引得床榻上的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祝笙昔瞧见床榻上熟悉的身影,悬着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她关好木门,走到床边坐下。
阿许墨发披散,背对着她,像是睡着了般,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但祝笙昔知道这人压根没睡着,静默片刻,她触了触眼前人微凉的发丝,轻唤道:“阿许?”
“什么事?”依旧是背对着自己,祝笙昔被她语气中的冷淡一刺,有些无措。
“我刚才想起来,我们还未交换过传音符。”
阿许终是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你师姐说我不是好人,希望你不要再和我有交集,交换传音符,有必要吗?”
她的语气稍冷,眸中没有任何笑意,祝笙昔温声解释:“是她误会了,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你不是那种作恶多端的修士。”
闻言,阿许敛下眼眸,隐藏下所有的情绪。
祝笙昔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见她一言未发,再度开口:“是因为我没有追上去,所以你才生气了吗?”
“对,我生气了,你打算怎么哄我?”
“哄”字被她直白地说出,祝笙昔微微一愣,随即陷入沉思。
她没哄过人,也不会哄人,祝笙昔默默回忆着,只记得之前阿许每每惹她生气后,总会凑上来,眼巴巴地说些软话,但她说不出那些轻浮的话语。
阿许好整以暇地觑着她,想看看祝笙昔会如何回答。
默然片刻,祝笙昔上前抱住了她,轻声道歉:“对不起,别生气了。”
她不会甜言蜜语,只知道像这样干巴巴地道歉,或者真的像阿许所说的那般,她就是个无趣至极的人。
祝笙昔这般想着,头一次希望自己的性子能活泼有趣些,忽然,她感受到怀中人的手轻推着她的肩,像是在抗拒她的怀抱。
祝笙昔身子一僵,沉默着慢慢退开,听到阿许轻声道:“道歉做什么?我不需要你道歉。”
那她应该如何呢?祝笙昔看向阿许,却见阿许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半是命令道:“亲我。”
两人此刻靠得极近,祝笙昔的视线落在眼前人的唇瓣上,她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缓缓凑近。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轻吻上这人的唇角,清甜的气息,像深秋时节熟透了的浆果。
阿许微闭着眼,感受到唇角处陌生的热意,等待片刻,却发现这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当真只是轻贴着自己的唇边。
珍重又克制的一个吻,阿许缓缓睁开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江离絮并没有说错,她不择手段,心思卑劣,着实算不上好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阿许很清楚,她和祝笙昔不可能在一起,这样的她,也配不上眼前朗月清风般的人。
阿许抚上祝笙昔的侧脸,微一偏头,吻住她的唇,两人鼻尖相抵,彼此的气息交错着。
情难自禁,阿许忍不住吻弄得更深了些,掌心紧贴着眼前人的下颌。
就让她最后再贪心一回吧,阿许想。
*
翌日,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星星点点地洒在窗边,木门“吱呀”一声,祝笙昔和阿许一齐出了小屋。
不远处,等候多时的人转过身来,见两人竟是一起从屋子里出来,神情一震。
祝笙昔也看到了她,很是意外,“大师姐,你在这等多久了?”
江离絮无视了这个问题,不敢置信道:“你……和她睡在一起?”
祝笙昔点了点头,见她承认,江离絮一时无言,半晌,说明了来意:“师妹,昨日我听你说,你去过了那片深林,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在那里无法使用灵力,而且,伤口不易愈合。”
闻言,江离絮沉吟道:“许是被人下了某种禁制,按你昨日的描述来看,此事绝对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江离絮还想继续说什么,忽而瞥见一旁的阿许,到嘴边的话语一转:“师妹,借一步说话。”
觑见她一脸怀疑与防备的样子,阿许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主动对祝笙昔道:“我先回屋了。”说完,转身回了屋内。
江离絮等待片刻,再度施了个隔音的术法,沉声问:“她和你一起去的那片深林,可有异常的表现?”
她的话语间是满满当当的怀疑,祝笙昔微皱着眉,带着几分维护道:“不但没有,阿许她还舍命救我。”
听到她明显的袒护,江离絮微叹一声,沉下脸色:“事关修士的金丹,你不要带着主观的想法,如实道来。”
正道人士都对此类修习邪术的修士深恶痛绝,江离絮怀疑阿许,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不明白,为何江离絮句句紧逼,像是执意要找出证据,证明阿许有问题。
祝笙昔淡声回答:“我所说的皆是事实,反倒是师姐你,不要没有任何依据,便在心底给阿许定了罪。”
江离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祝笙昔以前从来不会跟自己这般说话,如今,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句句反驳。
江离絮深吸了口气,忍不住斥道:“我看你真是被她迷了魂,她来历不明,到你身边的目的也未知,你还傻乎乎地一味信任她。”
祝笙昔面色平静,语气却极为肯定:“大师姐,阿许不会害我。”
看着她这副模样,江离絮打心底觉得荒谬至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祝笙昔伫立在原地,眼神有些许涣散,她此前一直想知道阿许接近自己的目的,现在,依旧想知道。
阿许想从她那取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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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谢家(四)
“和你师姐聊完了?”阿许抱臂倚靠在门边, 挑眉问。
祝笙昔回过神来,微微颔首。
眼前人眉眼低垂,像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阿许定定地看着她,唇瓣动了动,半晌, 却什么也没问,敛下眼睫,只当作没看见。
两人陷入沉默中,阿许略一思索, 换了个话题:“你师姐现在知道你身中寒毒了?”
祝笙昔点头,“嗯, 离宗后她传音问过我关于诅咒的事,难以蒙混过去, 我便如实告诉她了。”
这样也好,既然江离絮知道了, 肯定会帮她解咒,祛除寒毒,她的身边也不需要自己了罢。
阿许这般想着, 未察觉自己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祝笙昔瞧见她面色不虞, 主动开口:“你不是看中了一个簪子,想和我一同去买吗?我们出门吧。”
阿许却摇了摇头:“我改变主意了,你还记得祛除寒毒的秘术吧, 还需要两次才能彻底祛除你的寒毒, 先随我进屋吧。”
祝笙昔看了她一眼, 不清楚她为何忽然改变主意, 但也没问, 抬脚跟着进了屋子。
褪下外袍后,阿许灼热的掌心抵在她的脊背上,祝笙昔感受到那股热意,紧抿着唇,逼着自己静下心。
阿许瞥见眼前人泛红的耳尖,觉得莫名的好笑,故意道:“你害羞什么?我们连那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此话一出,她瞧见这人的颊边也染上了红晕,见状,阿许抿唇轻笑,不再打趣祝笙昔,专心控制着灵力。
灼热的灵力在经脉间游走着,破开了滞涩,带走了冷意,祝笙昔觉得自己被一股暖意包裹着,灵气充裕,隐有破境之势。
不知过了多久,阿许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她默不作声地拭去唇边的血迹,为祝笙昔掖好被角。
“第二次使用秘术,副作用会比上次小,但你切记,不要动用灵力。”
阿许淡声嘱咐,正准备离开时,衣角被人轻轻拉住。
“别走。”
很是虚弱的声音,却引得阿许心头微颤,她拉开了那只手,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祝笙昔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毫不犹豫地移开,想要从床上起身,巨大的眩晕感却让她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为什么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莫名的心慌感涌上来,同几日以来的疑虑糅杂在一起,祝笙昔顾不上别的,强撑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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