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告诉别人的原因,就只有一个知情的刘静来接。
考虑到刘波的身体状况, 以及孤家寡人的情况,刘静就想把刘波接过来,和她这个孤家寡人一同生活。
但刘波不愿意, 直摇头说家属楼人太多,住不习惯热闹的地方,非要回他那偏僻的“荒郊野岭”。
刘静拿他没办法,只能把人送回去。
小屋也半年没住人了, 屋里屋外都荒凉清冷的没一点人气,杂草丛生, 隐藏在一圈树木中间。
远远的看过去,像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包”, 也像是某个刑侦侦查现场。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以前刘静也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好的,环境好, 空气清新,收拾收拾,倒也有世外桃源独居的那味儿。
但是现在……刘静觉得, 能在这盖房子的人也是奇葩。
而她的蠢弟弟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这么奇葩的房子都能被他收入囊中。
怪不得当初房产中介签完合同后,会马不停蹄的介绍二手车服务。
真的是多思考一秒出行问题,都是会清醒到撕毁合同的地步。
反正都住了快十年了, 再看不上这地方, 为了自家弟弟的人身安全以及心理健康问题。
刘静还是骂骂咧咧的打扫完卫生后, 马不停蹄的赶回家里收拾行囊, 住了过来。
反正再有几天就放寒假了, 她也早起不了几天了。
反正这破房子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她得看牢了傻弟弟不要再续约。
刘静想好了,到时候刘波要么跟她住,要么回老家跟爸妈住。
现在刘召又走了,真不能放任他一个人住这鬼地方。
她这个蠢弟弟,实在是太不让人放心了。
自那次和滕子锐见面后,刘召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来看刘波。
主要是期末到了,邵老爷子希望刘召能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第一次的考试分数,不能拿的太丢人。
而且刘波也希望刘召可以更专心在学习上,这也是他坚决送刘召去邵家的原因,那里能给刘召提供最好的学习资源。
刘波自己考过大学,他太知道,眼见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有多重要。
他已经耽误刘召太多时间,让他落后别人太多了。
好在,还有机会弥补。
于是等父子两人再见面时,已是放假后。
快过年了,刘家的长辈们也不停地打电话过来,让刘波早点回家。
言语中也小心的暗示刘波,一个人回家也没有关系。
正好刘召也回来了,刘波便带着他一起回家过年。
刘爸、刘妈、刘奶,一看到刘召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当即高兴的热泪盈眶。
“哎呦,大孙子呦,快一年没见着了,可想死奶奶了……”
见家人这样,刘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他的事情,刘静早早地就和家人说过了,只不过是碍于他的面子,一直没有明说罢了。
家人越是这般事事为他着想,刘波的内心就越是不好受。
他见不了这样“宠溺”的场面,抛开家人,独自上了楼。
可进了卧室,他的内心反而更不好受了。
这房间中的一切,让他历历在目,全都附着邵玉铭的身影。
越加清楚的提醒刘波,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或者,那样爱他的邵玉铭,他再也无法拥有。
躺在床上,耳边传来的是楼下妈妈与奶奶对孙子的想念,是儿子委屈的哭声。
在对好啊玉米的思念中,刘波难受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晚上。
刘召久违的躺在爸爸的怀里睡觉,压抑了许久的心灵,或许是因为今天得到的关爱太多,让他忍不住就想将自己的委屈,再次向他最爱的爸爸诉说。
他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他们一家之前那么的好。
怎么突然之间,谁都不想要他了呢。
邵玉铭是,就连刘波也是。
“爸爸,你还要我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黑暗里,刘波拍抚的手顿了下,继而坚定的回答。
“要。爸爸说过,你一直都是爸爸的宝贝,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在爸爸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爸爸爱你。以后别再问这种傻话了。”
刘召还是不懂:“那爸爸为什么要赶我走?”
“……”刘波心灵震荡的解释:“我没有赶你走,只是让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什么是我该去的地方?”刘召继续问。
刘波:“对你好的地方,就是你该去的地方。”
“可是对我好的地方不就是这里,对我最好的人,不就是你,是姑姑们,是爷爷奶奶,是太奶,还有村里的所有人,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啊!”
“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啊,爸爸!”刘召伤心的问:“为什么我就不能留在这里,一定要离开?”
“那不一样。”刘波叹息:“邵玉铭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疲于解释,只能敷衍的回了这么一句没有力量的话。
“可邵家我一点也不喜欢。”刘召哭了。
“就是因为我不是爸爸的孩子,所以你才没法要我嘛?”
他问,问完了后又小声的说:“如果我一直是你的孩子,那该多好啊。”
刘波听不得儿子哭,他曾经是那样坚强的一个小家伙,小时候走路不小心跌的腿上青青紫紫,也不会多吭一声。
现在……每次见到他却总是在哭。
“你是爸爸的孩子,永远都是。”刘波有口难言,不得不纠正他:“但你也是邵玉铭的孩子。”
可刘召只想说:“我只想做爸爸的孩子。”
他止不住的哭诉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就不能是爸爸的孩子!”
你就是爸爸的孩子!
刘波嗓子哽的难受,不知道怎么安慰儿子。
有太多的话,他说不了。
想了想,他只能说:“可你做了选择呀,宝宝。”
“爸爸不是告诉过你,你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从今以后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尽量不要让自己后悔……”
闻言刘召更想哭了。
但那是爸爸给他的选择,不是他正真想要的选择。
因为爸爸希望他去,所以他去了。
要是可以,他也根本就不想要这个选择的机会,他只想和以前一样,他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而不是像一个客人,像一个外人,偶尔回来一下。
只可惜,他并不是这个家里正真的一份子。
他现在只不过是后悔了。
爸爸不是也说过,做错的选择不要怕,他还小,他还有的时间去改正……
所以他要怎么去修正,他不是爸爸亲儿子的这一事实!
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就好了。
他小的时候听村里的人说过,说他是他爸爸生的。
可是刘召知道男人不能生孩子。
他也曾暗戳戳的问过家里的长辈们,刘波有没有女朋友,事实都证明,他没有妈妈。
他真的只是爸爸从外面捡回来的。
这也让他想起了那天,刘静生气时对他说的话。
她说,刘波将他抱回去的时候,本是想将他送人的。
后来,大约也是看他太可怜才收留的他吧。
所以他的到来,并不是被人期待。
他只不过幸运的遇到了,像刘波,像刘静,像刘家这样心肠很好的人,这才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快乐的童年。
刘召无不自厌的想。
他的眼泪在黑暗中扑簌簌的落,也不吭声,就只是用他小小的双手将刘波抱紧。
见刘召安稳了下来,刘波还以为是自己说动了小家伙。
于是他就继续安慰的说道。
“这里是你的家,邵家也是你的家,你有两个家,可以得到两份家人的关爱,小召,你应该感到开心的。”
“爸爸也为你开心。”
“你看,多好啊小召,不用努力就可以得到很多。比如,很多人一生都难以赚到的钱,花几辈子也改变不了的社会地位,那些东西,爸爸做梦都想拥有呢。”
“其实爸爸挺羡慕你的。所以啊小召,要珍惜这个机会呀。人的一生,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很少。”
“爸爸希望你脑子可以学习的更加聪明,长大后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爸爸也希望你的身体,可以没有负担的更加健康强壮,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其实,爸爸最希望的还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都可以快乐的拥有。”
“知道吗,人这一生,最难拥有的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去做。”
刘波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不停地说。
其实啊,他最怕的,还是儿子又会问出什么更伤心的问题。
他怕刘召会继续哭,也怕自己会哭。
马上要过年了,这样喜庆的时候,他不想家人们再为他担心。
直到过了许久许久之后,就在刘波以为刘召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又听到刘召很小声的和他说。
“可邵叔有别人了……”
刘波的呼吸停止了一瞬,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可以有秒睡的能力。
这样他就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了。
但他还是自虐般的问道:“你见过他了?”
刘召在他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可他说他和邵叔是爱人关系。”
刘召不安的抓紧刘波的衣角,问他:“爸爸,可是邵叔说过,你才是他最爱的人。那个人是在说谎,是不是?”
听见那句“最爱的人”,眼泪瞬间充盈了刘波的眼眶。
刘波重重的喘息,抱紧儿子,肯定的点头:“是。他在说谎,你邵叔最爱的人,一直都是爸爸。”
刘召闻言从刘波的怀里起身,坐在床上,黑夜里,就连眼睛都染上了亮晶晶的神采。
他湿漉漉的桃花眼,充满希翼的问刘波:“爸爸,那你能原谅父亲,和他和好吗?”
刘波怔住,下意识反问回去:“什么?”
刘召来了情绪,他兴奋的说:“爸爸,你和父亲和好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生活在一起。我也可以不用离开你了。”
刘召的开心,让刘波不知所措。
努力克制了一下,刘波还是没忍住泼他冷水的提醒道。
“邵玉铭他,不是你邵叔。”
所以他们不可能和好。
“不是?”刘召大感疑惑:“父亲不是邵叔,那他是谁?长得一样的人?是双胞胎吗?”
是啊,在刘召眼里,邵玉铭就只是邵玉铭。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哪怕真的不一样了,他也只会以为是他的邵叔不爱他了。
一样的躯体,不一样的灵魂,除非感同身受,谁又会在乎那些无关痛痒的轻微变化呢。
刘波摇摇头:“我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累了,不想再说了。
他真的累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疲惫,犹如巨石,将他的躯体压得难以喘息。
感受到刘波传来的低落情绪,刘召也不敢再多问,乖巧的躺回了刘波的怀里。
躺了一会儿后,刘召又突然说:“爸爸,我觉得你说的对,父亲和邵叔不一样,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刘召突然的认同,和故作老成的语气,让刘波感到了好笑,紧绷的情绪也得到了一丝缓解。
他打趣的说:“哦,你也这么觉得呀,那说说你的“高见”。”
刘召开口直接说:“现在的邵叔,他不爱我,也不喜欢我了。”
刘波:……
“为什么这么说。”
于是刘召就将他去了邵家后,邵玉铭从前和现在,对他的态度进行了客观的比较。
用从前邵玉铭对他的宠爱,和现在邵玉铭对他的不闻不问,证明了邵玉铭对他的不爱。
又用那天在马场,邵玉铭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他伤害了滕子锐的事情,证明了对邵玉铭对他的不喜欢。
句句在理,句句有迹可查。
说了许久,刘召都得不到爸爸的回应,就以为他睡着了。
刘召难受的抹掉眼泪,撇撇嘴,闭上眼睛不久后,也沉沉睡了去。
实际上,在听刘召细细说了那天在马场发生的事情后。
刘波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个清晰,又大胆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他要给滕子锐一个教训!
如果不是滕子锐砸下的那几板砖,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们就都不用活在痛苦中。
是滕子锐破坏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害他失去了他的邵玉铭,害刘召没了最疼爱他的父亲。
刘波都快要忘了。
在那个原本平常的中午,他是抱着怎样的绝望的心情,送脑袋上血流不止的邵玉铭去医院的了。
明明他们刚刚才谈论过,几点出摊,几点收摊,回来时,买什么小吃做夜宵……
刘召生日的时候,给他买什么玩具当做生日礼物,带他去哪里玩……
明明是那样平常的,他们一起摆摊的下午。
他却只能满身是血的,握紧手中属于邵玉铭的观音玉坠,守在抢救室的门口,向菩萨祈祷邵玉铭千万不要死。
邵玉铭没有死。
但他的邵玉铭忘了他。
有滕子锐在,不管是清醒前,还是清醒后,刘波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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