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停。
饶春白当机立断:“你带我!”
筑基期还是太勉强了,以他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地鳞果。
想得是危衡带他一程,没曾想一个回头,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托住了他的腰。
炽热的气息顺着后腰钻了进来,烫得他一颤。
没来得及多想,旋即就腾空而起。
在失重感下,他下意识抓住就了危衡的小臂,紧紧贴在了一处。
好不容易追上了地脉,饶春白一把撒下钉子。灵气裹挟着长钉,直接没入了地面。钉子轻颤,落下一张灵气所织的网,将地鳞果困在了这一截地脉中。
现在只待等到地鳞果成熟便可取下。
松了一口气,拭去额间的汗珠,余光瞥见危衡的神情越发冷峻,咬紧牙关,动作也不大自然,似在忍耐着什么。
念头一转,问:“怎么了?”
危衡冷声:“你别过来。”
饶春白不明所以。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错眼的功夫,就变了一张脸。
危衡恶声恶气:“我没事,你离我远点,别拖累我摘地鳞果。”
饶春白“哦”了一声,自知修为太低,从善如流地退到了一边。
危衡闭了闭眼,在看不见的地方,掩饰了一下身上的异动,尤其是下面……好烫好难受。
刚才靠得太近了。
他从未想过能与饶春白这么接近。
太近了。
几乎要钻到他的怀里。
手下的腰肢怎么能这么细,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危衡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饶春白侧目:“你真的没事么?”
危衡冷硬:“没事。”
手中长刀一侧,冷意森森,拒人于千里之外。
饶春白倒不意外。
毕竟上辈子危衡就是这样,冷着一张脸,说不出几句好话。
一直追着他的几个师弟为难,还对他看不顺眼的样子,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好脸色。
饶春白不管他,乐得轻松。
眼看着地鳞果要成熟,异动突生。
地底拱起了一个小土包,一道道黑影从裂缝中猛地蹿出,如同闪电般钻向守着地鳞果的两人。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织。
饶春白巍然不动,剑身雪亮,剑光如织。
危衡则是大开大合,一股煞气冲起,将黑影从中砍断。
簌簌落下,一个鳄鱼模样的凶兽挣扎片刻后,于刀刃下失去了气息。
但凶兽数量众多,前仆后继。
这是地鳞果的伴生凶兽,察觉到危险,受到本能驱使一个个不要命地阻止他们采摘地鳞果。
剑利,刀更快。
凶兽尸体如雨落下。
地脉中,一股淡淡的香冒出。点点莹光散乱,地鳞花苞轻颤,缓缓绽放,隐约可见一枚枚半透明的果子挤在一处,饱满到轻轻一碰就要流出汁液来。
“快!”
危衡手腕一动,一刀落下,劈开一条道路。
饶春白足尖一点,踩在了危衡的手臂上,借力腾空而起,伸手抓向地鳞果。
衣诀纷飞。
眼看着成熟了的地鳞果要落入地脉中,他一个折腰抢先一步接住,一时收不住势,在地上滚了一圈。
地鳞果的成熟期也就在这么一瞬间。
残存着的凶兽叽叽喳喳,又钻回到了地下。这么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地脉奔流。
天色暗了下来。
到底还有几枚地鳞果没能收下,化作点点莹光反哺地脉。
在昏黄的光线下,好似点点星辰流淌在银河中。
饶春白一手撑地,坐起身来,看着这难得的光景。
危衡也不客气,曲膝坐在了不远处。大战了一场,浑身狼藉,血和土混在一起,看起来野性不驯。
光影交织。
两人的影子却稍稍靠在了一处。
夜风从鼻尖吹过,痒痒的。
饶春白也很狼狈,手指缝中都是土,抬起手来,从缝隙中窥见月色。
月光洗去满身思愁,还来一片澄澈。
鬼使神差的,他问:“刀很快,你喜欢的人是谁?”
危衡:“……”
当面提起灵界网络上的代号,有种在街头被剥光了衣服的羞耻感。
他几乎无暇思考,脱口而出:“——反正不是你。”
饶春白眨了眨眼。
危衡龇牙咧嘴,威胁:“再问,给你一刀。”
饶春白不说话了。
四周很安静。
莹光散去,山中巍峨树影晃动,隐约听见远处狼啸。
一双暗金的眼瞳于黑暗中亮起。
饶春白对上目光:“刀很快……”
危衡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我有名字!”
“哦。”
“危衡。”
危衡一阵失神。
声音很温柔。
在月色下,在蝉鸣声中,宛若耳鬓厮磨轻语。
他有些贪恋,但又不说,只是细细体会这难得的温存。
“危衡,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刀很硬。”
危衡不明所以:“……没有。”只有说刀快的,哪里会说硬的?
话音落下。
他窥见一抹笑意。
饶春白的唇角一扬,慢条斯理地说:“你身上有块地方比你的刀还硬。”
危衡下意识地看向了□□,耳尖一红,坐立不安:“你怎么知道?”
饶春白:“……我是说你的嘴。”
嘴硬。
第9章 我有钱
危衡摸了摸唇角,茫然。
为什么说他的嘴硬?
摸上去明明一点也不硬。
还没在关于硬不硬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噼啪声响,连绵不断。
下雨了。
月色朦胧,十万大山在水幕下碧绿空翠,惊起此起彼伏的蛙鸣。
危衡折下一片宽叶,用来遮风挡雨。
饶春白顺势钻了过去。
雨势来得急又快,不过片刻就打湿了发梢,仰起头,眼睛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黑白分明的。
宽叶下总共就这么点地方,两个人挨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
危衡绷直了肩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如临大敌,比方才面对凶兽还要紧张。
饶春白摊开了手。
点点光芒从怀里冒出,一粒粒果实滚圆可喜。
这是他取得的地鳞果,拢共十枚,按照事先说好的分成,他三、危衡七。
饶春白一枚枚数好,递过去:“你的。”
危衡没接。
饶春白猜测:“嫌少?”
嫌少他也不会让步,出门在外,不管关系怎么样都得明算账。
该他的,一步也不会让。
危衡答非所问:“你很缺钱?”
饶春白点了点头。
危衡的语气微妙:“为了养几个师弟,这么拼命?”
饶春白不解。
怎么又扯到几个师弟头上去了。
危衡冷哼一声,闻起来有点酸:“十万大山里危机重重,他们也舍得让你过来,不怕出事吗?”
饶春白多活了一辈子,自然有保命的手段。
但对上危衡的目光,口风一转,故意道:“不是有你在?”
危衡被说得措不及防:“……我?”
饶春白笑了笑:“难道说,你想抛下我一个人不管?”
“怎么可能!”
危衡矢口否认,连带着头顶上的宽叶都晃动了一下,积蓄着的雨水哗啦流下。
他想也没想,伸手一揽,瞬间就打湿了半个背。
饶春白毫不设防,被这么一拉,直接就撞了上去。
危衡的肩膀宽阔,浑身线条流畅,这是在生死之间打磨出来的体魄,结实有力,每一块都长得十分恰当,以至于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爆发出最强的杀伤力。
听起来很吓人,但实际摸上去截然相反。
……是软的。
饶春白用指尖按了按。
耳畔传来一声闷响。
“你——”危衡咬牙,毫不客气地命令,“你离我远点。”
饶春白站直,见危衡脸色阴沉,直接把遮雨的宽叶给了他,自己则远远避开,就算被雨淋得湿透,也不肯与他待在同一把伞下面。
有这么讨厌他吗?
想起上辈子危衡对他的冷言冷语,原本饶春白还在想危衡默默喜欢的人会不会是他。
现在看来……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
摸了摸鼻尖,饶春白提醒:“地鳞果不要了?”
危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打着卷,如同海草般贴在脸颊上,更突显出深邃的眉眼。
言简意赅:“给我。”
饶春白递了过去,解释:“我赚钱,不是为了养几个师弟。”
危衡从喉间发出短暂的音节,不太相信:“嗯?”
不信也是正常的。
饶春白往日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要是别人说师弟不好,他一个字都听不得。
此时面对怀疑的目光,笑容有些尴尬:“我领会出一个道理。”
“什么?”
饶春白:“惯子如杀子。”
他任劳任怨教导底下的一串师弟们,盼着他们出人头地,不想辜负师父临死前的嘱托。
结果他把他们当师弟,他们把他当怨种。
用完了就一脚踢开,还不记得他的好。
都是惯的。
师弟们自觉就算没了他的辛苦付出,也能取得如此成就。
重来一次,倒是想看看,师弟们能不能成为昔日这般的人物。
危衡:“你不管那几个师弟了?”
饶春白微微抬起宽叶,隔着挡在面前的雨帘,看向不远处的身影:“你很关心?”
危衡否认:“没有。”
饶春白:“难道……”
危衡的心提了起来。
饶春白一顿,开玩笑道:“难道是因为你的心上人也有几个讨人厌的师弟?”
危衡闷声应下。
饶春白的目光一转:“看来我与你的心上人都有相同的烦恼。”
危衡埋着头,没接话茬。
饶春白笑道:“现在我赚钱自己花。”
危衡定定地看着,语气生硬:“我有钱。”
饶春白:“?”
危衡这样的性子,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
他只会直白而简单地说:“我有钱,你要花吗?”
饶春白:“花你的钱,我们算什么关系?”
危衡支吾半天,硬邦邦地说:“……借贷关系。”
饶春白:“……”
觉得危衡喜欢他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他伸出手。
危衡十分紧张:“你做什么?”
饶春白抬起了宽叶,将两人都笼罩在下面,挡住风雨:“不想我的债主被雨淋坏了。”
雨声淋漓,滴落在叶檐,落来清脆。
肩膀靠得太近,饶春白昏昏欲睡。心中想着,干完这一笔,回去用剩下的药材再练一炉丹,就可以彻底清除身体里的矿毒了。
危衡侧目,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梗着脖子,就这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想,要是雨下得再久一点就好了。
……
同样一场雨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林照失魂落魄。
金玉堂的修者竟然说他的精血一文不值。
怎么可能!
若不是好东西,大师兄怎么会每旬都取他的精血去炼丹?
金玉堂的修者也不管他解释什么,铁面无私,只等宽限的时间一到,延时费便要翻倍。
林照只好出了一把血,自己交了延时费。心疼得不行,更加怨怼。
得加倍问大师兄要回来才行。
不要这钱,最后也不知道给谁花。
林照埋头走去,忽闻耳边响起:“阿照!”
徐宁正坐在院落里,冷白的日光斜斜落下,更显得他眉目清丽,柔弱可怜。
林照脚步一顿。
院落里看起来空荡荡的。
仔细一看,才想起少了一棵老银杏树。
树呢?
徐宁轻声道:“长然练剑时,不小心砍断了。怎么了?”
林照不以为然:“没什么,就问一句。”
徐宁不经意间提起:“我记得这棵树是小时候大师兄与你们一起种下的……”
林照:“是吗?”
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一棵树而已,砍了就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大师兄在吗?”
徐宁摇头:“不在。”
林照皱起了眉头。
本来他还想和大师兄好好说说,不能全把钱都给顾长然花,大家都是师弟,怎么能顾此失彼?
既然不在,满腔烦闷无处说。
徐宁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脸上浮现了一点忧愁,看似在关切:“大师兄最近变得很多。”
林照:“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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