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
在他说喜欢他的那一天。
之后,杳无音信。
顾君酌突然有点慌乱起来,顾锦城也说了“明天一切还和以前一样”这句话,但是等他醒来,是不是会和秦羽一样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突然很想,很想听秦羽说话。
以前总是嫌他吵,可他并不是真的嫌他吵。
摘掉眼罩,顾君酌摸出手机,给秦羽打电话,意料之中的忙音。
一段“嘟嘟”声后,电话里传来不带感情的机械女声。
放下手机,顾君酌大字状瘫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太安静了,静得他心慌。
为什么连猫叫都没有,他为什么会想到猫叫?
南山。
顾君酌陡然从床上爬起,南山呢?
下床打开门,顾君酌对着客厅喊了一声:“南山?”
没有回应。
顾君酌在客厅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南山。
一只小黑猫如果铁了心不搭理你,那你找到它的难度堪比大海捞针。
顾君酌拿出南山最爱吃的猫条,晃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南山,零食。”
从前听到这个声音会飞速蹿出来的毛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君酌捏着袋子的手自然垂下,时间已近黄昏。
昏黄的残阳透过落地窗打在顾君酌的身上,他抬起手遮挡,心中奇怪:阳光是冷的吗?
第44章
“南山。”
“南山?”
…
南山不在家里, 半个小时之后,顾君酌得出这个结论。
它跑出去了, 大概是趁着他们回家的时候从门边溜出去的。
南山还不到两个月,它这么点大的小猫能去哪?
它是没办法坐电梯的,即便蹭上了打开的电梯门,也会被好心人赶下去。
最大的可能是沿着安全通道跑走了。顾君酌一手拿着南山常用的饭碗,一手用勺子轻轻敲击。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
“南山?”
没有回应。
一直到他走到了楼下,推开消防门走到大厅,依然没有南山的影子。
前台的物业小姑娘看见他,赶忙走过来:“顾先生, 你怎么从楼梯间下来, 电梯坏了吗?”
两个气质不凡的单身男性住在一起, 这件事已经被她们姐妹群八卦了一遍又一遍。
即使后来知道两人是兄弟, 也给她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比如现在,她非常清楚地知道顾君酌住在二十三层。如果不是电梯坏了,她想不到顾君酌走楼梯的原因。
当即掏出电话, 联系电梯维修人员。
顾君酌拦住她:“电梯没有坏,我找我的猫。”
“猫?”她很困惑:“是什么样的猫?”
“黑色的,还不到两个月。”顾君酌回想南山的样子,“大概四点左右跑出来的,你有没有见过它?”
“有点太笼统了,有没有照片呢,顾先生?”前台有点尴尬。
“有的。”顾君酌伸手掏手机, 摸了空, 他顿了一下,手机忘在茶几上了。
钥匙也没有带。
前台睁着眼睛,等他拿出手机。
顾君酌放下手:“抱歉, 没有照片。”
前台有些失望,她本想用照片当借口加个微信呢,不过很快她又挂上得体的微笑:“没关系的,您的小猫很有特色,一只黑色的两个月小猫,我记住了,如果见到的话,我会通知您的。”
顾君酌点点头:“麻烦了,我去外面找找。”
前台帮他按开门:“好的,我这边通知监控室帮您留意。”
顾君酌点头,刚走出大厅,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高温扭曲了空气,他闭了闭眼适应突变的环境。
小区绿化很好,走在中庭像是走在森林公园之中,来到树荫下,独属于绿植的清香扑面而来。
正是饭后散步的时间,三三两两的行人结伴散步,间或走过抱猫遛狗的小情侣。
顾君酌盯着女孩怀里的大白猫看,女孩被他看得浑身难受,男孩瞪他一眼,顾君酌回过神,勉强拉拉嘴角:“抱歉。”
他道歉了,女孩反而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的出来,顾君酌只是在看她的猫,她试探性地往前伸伸胳膊:“你要摸吗?”
顾君酌愣了一下,大白猫瞪着两颗浑圆的玻璃眼珠,一眨不眨地看他,缩在女孩怀里,脖子都不见了。
他被逗笑了,想到南山,终究还是点点头:“不了,谢谢,我来找我的猫。”他举起左手上的饭盆给她们看。
女孩看上去很愧疚了,恨不得按着男孩的头让他道歉:“啊,你的猫丢了,长什么样啊,我们可以帮忙。”
男孩愤愤不平地看着他,眼珠子都快出来了,顾君酌谢过她的好意,接着沿着中庭轻声呼唤南山的名字。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顾君酌坐在休息椅上,南山的饭盆放在旁边,他垂着双手,风吹过他的碎发,眼神没有焦点。
一声狗叫从远处传来,有人声在林后响起,有人来了。顾君酌站起身,往无人的小道走去,那里是一处墙角,小道的终点。
顾君酌放下南山的饭碗,拆开一袋散装猫粮放在里面,他怕南山找不到吃的,会饿。
捏着包装袋站起来,顾君酌转过身,一股巨力狠狠砸在肚子上。
这一拳实在是太重,他又没有防备,承受了这一拳十成十的力道。
整个人重重撞上路边栅栏,空空如也的胃部猛烈抽搐,急剧收缩。
“唔…”顾君酌捂着肚子,扶着栅栏不让自己跌到地上,他想吐,额角青筋猛跳,眼前一片一片的黑暗冲击他的大脑。
一人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紧接着膝盖压上他的肚子。内脏快要被砸碎,顾君酌弓起肚子,头晕目眩中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周,文,斌…”
周文斌一改中午的无赖样,凶狠的模样不像面对自己的儿子,倒像是面对仇人。
他咬牙切齿道:“妈|的,小畜生,我是你爹,他|妈的,你敢报警抓我,我不就是跟你要点钱,你就要把老子送进去。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射墙上,艹你|妈的。”
他说的相当不堪,顾君酌眼睛通红一片,也不知是窒息造成的,还是愤怒引起的。
顾君酌抬起一脚踢在周文斌头上,把他踢倒在地,没了桎梏,顾君酌猛地起身扑到周文斌身上,冲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一拳,隐忍一天的怒火冲天而起,发泄似地大吼:“你他|妈混蛋!”
一边说一边砸在周文斌脸上,他实在是忍了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忍,又在忍些什么。
自从见到周文斌,他就像被一团粘腻的乌云笼罩,不致命却沉闷地压在他的头上。
之前有卫景星,后来有顾锦城,有关心他的人陪在身边,乌云仅仅只是盘旋在上空,却也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等待下落那一刻。
现在,乌云终于全面笼罩了他。
周文斌脸上都是血,顾君酌揪住他的领子,凌空把他拔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出现!我都不需要你了,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他抓着周文斌的衣领,咬牙看着这个他曾经幻想过的人,这么狼狈、这么卑劣、这么贪婪,没有一丝亲情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有一瞬间热了眼眶,声音都颤抖了:“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为什么是这样的…”
他想到了顾枫,又想到了顾锦城,他们父子俩是那么地相似,脾气、秉性、能力…
他一点也不像他们,顾锦城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他却总是顾念情分;顾锦城能够游刃有余地逢场作戏,他却总是把情绪喜恶放在脸上。
他怎么那么不像顾枫,那他像谁呢,眼睛下移,顾君酌突然有些惶恐,他会像周文斌吗?
看着周文斌满脸鲜血的样子,顾君酌猛地站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把对手打到鲜血满面、神志不清过,只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他害怕。
他向后退去,一点点摸上身后的树干,手上的实体让他有了一些安全感。
周文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骂骂咧咧地清醒过来。
顾君酌转身跑出了这片小树林。顾锦城以前总担心他会在公共场合翻脸揍人,他每次都会反驳自己没有暴力倾向。
他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有点点血斑,哥,他想:我,我会任性地攻击所有看不惯的人吗?你这样看我的吗?
中庭下树影斑驳,顾君酌扶着树干踉踉跄跄,空空的胃部不是时候地灼烧起来,分不清是饥饿的叫嚣,还是疼痛的哀嚎。
他捂着肚子往前走,流水潺潺,他已经走出了林荫小道,走到横穿整个水云榭小河边。
这是一条引进来的护城河,通过深埋地下的抽水机模拟活水的流动。
顾君酌很喜欢这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物业养了很多小鱼在里面,五颜六色的,游动起来的时候很是可爱。
每天都有很多小孩子拿着多种多样的水枪在小桥上打水仗,顾君酌甚至产生过下去嬉戏的冲动。
在被周文斌推下去之前,他从没想过这条看上去浅浅的小河居然那么深,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周文斌捂着流血的额头站在岸边,像是索命的恶鬼:“你去死吧!”
他发了狠也跟着跳进河里:“我是你爹!我跟你要钱是天经地义!你那么有钱,不给我那你就去死吧!”
周文斌水性很好,在水下也能睁开眼睛,他抱着顾君酌的腰往水底沉去,又在他窒息之前带着他游上水面:“给不给钱!给不给钱!”
顾君酌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咬牙道:“做梦!”
周文斌拉着他又一次进入水底,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周文斌抱着他哭:“儿子,爸也不想这样,爸欠了高利贷,我要是还不上他们就要我的命,你怎么忍心看着你亲爹去死,啊?”
顾君酌奋力推开他:“滚开,你不是我爹。”
没了桎梏,顾君酌转身向岸边游去。
周文斌看着远去的顾君酌,仿佛看到高利贷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能让他走,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顺手从身下捞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头上剧痛传来的时候,顾君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又是这个地方?
张印砸一次,现在他亲爹又砸一次,他这块额头是不是特别欠砸啊。
这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身体逐渐下沉,河水真的很深,冰冷刺骨。
空气渐渐稀薄,景象渐渐同小时候的画面重合。
只是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来救他,肺部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肺泡失去氧气,他甚至听到了充血破裂的声音。
朦胧中,平静的水面被人破开。
胳膊被捉住,唇上一软,久违的空气进入身体,顾君酌本能地抱住眼前人,拼命地吮吸救命的氧气。
来人一边渡气,一边拉着他往上游去,水面“哗啦”一声,他终于又暴露在空气中。
岸边传来喧哗声,顾君酌眼睛吓人地通红,过分的充血让他眼前模糊一片。
晕过去之前,他想,我再一次没有看见你救我的样子,但我知道是你,哥哥。
他依靠在顾锦城的身前,意识陷入混沌的黑暗。
第45章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 打在病床上。
顾君酌皱眉,动了动眼睛醒了过来。
“啊…”头痛欲裂, 他想抬起手揉揉太阳穴,没能抬起来,有人正握着他的手。
顾君酌侧身看去,顾锦城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抓着他的手。
听到动静,顾锦城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红血丝,他他站起来坐到床边:“怎么样?”
顾君酌摇摇头:“头痛。”
顾锦城按响电铃, 护士推门进来。他站到一边给护士让位:“他还是头疼, 有什么影响吗?”
护士给顾君酌做了个粗略的全身检查:“还好, 头痛是正常现象, 现在只是需要静养。”
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护士起身出门。
送走护士,回到病床边, 顾君酌拉拉他的衣袖:“哥,陪我再睡会儿吧。”
顾锦城看看病床,虽然已经是医院最好的房间了,但是想挤下两个成年男性还是过于勉强了。
揉揉顾君酌的头,“我去睡沙发。”
顾君酌拽着他的衣服不松开,顾锦城没有办法:“你身体不舒服,挤在一起我怕你会难受。”
仍旧不放开, 顾锦城无奈:“好吧, 如果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脱掉鞋袜躺在他身边,感受到熟悉的体温,顾君酌安心了。
闭上眼睛窝到顾锦城怀里, 动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着了。
看着怀里的人,顾锦城伸出手轻触他头上的纱布,又是这个地方,上次的伤口才刚刚愈合,还呈现着新生的白色,就又受到了重创。
幸好周文斌是在水里的时候扔出的石头,漂浮的身体没有着力点,顾君酌只是破了点皮。
顾锦城侧着身体贴在他头上,蹭蹭他的头发。握着顾君酌的手十指相扣,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卫景星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两具身体紧紧依偎,顾君酌半张脸埋在顾锦城身前,呼吸平稳。
这两天卫景星一直在收集周文斌的资料,那天晚上见到的疑似顾君酌亲生父亲的人,他一直心神不宁。
任谁都能看出来周文斌来者不善,不是冲着钱,就是冲着人。
为了钱还好说,如果是为了人,卫景星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可还没等他完全掌握周文斌的信息,就听到了顾君酌出事消息。
慌忙赶到医院,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隔着玻璃,看着紧紧相依的两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产生荒谬的想法。
他甩甩头,轻轻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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