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直起身子,与他的神明对视“师兄,能否帮帮我,我想去见你。”
他的神明静静站立,并不言语。
裴温言走近神像边,看着师兄的面容,还是没忍住,摸向了神像的脸颊。
“我在想什么,我伤师兄如此深,他怎会愿意见我。”
“师兄请允许我片刻得罪,就当是我在为你的神像拂尘吧。”
玉雕的神像,初触碰时带点微凉,片刻后,又从内向外散发出点点热感。
渐渐摸着温热,手感越来越好。
好似是师兄白嫩无瑕的皮肤的触感。
裴温言忽然睁眼,便见自己的手正碰在下凡的宋白玦脸上。
他刚要惊呼得罪,却害怕收了手,便再摸不着师兄。于是裴温言在半空中硬生生控制住手掌,紧急返回。
但宋白玦又如何能任由他如此大不敬神明的举动。
在裴温言即将触碰到他的脸颊时,用手臂将其挡了回去。
“师兄,对不起,我太想你了。”裴温言怕下一刻宋白玦就要回天界,急忙拿出他全部的爱意与喜悦“师兄,你是为我下凡吗?”
宋白玦轻轻摇头“不是。我只是感受到这周围有人在寻求帮助,应他的乞求而来。”
“这周围只有我一人,那定是为我而来。”裴温言越发开心,将那些准备好的点心,果盘递上“师兄不必着急于实现我的心愿,先吃些水果点心,这些都是我精心准备,一定有能合你胃口的。”
宋白玦看也未看一眼,冷冷回绝“不必,我已无需食用人间烟火。”
“那师兄和我出去走走,我亲手复栽的桃花又开了。”
这次宋白玦纹丝不动“不必,天界蟠桃园里的桃花,我已瞧过。”
连遭两次拒绝的裴温言没有放弃“那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宋白玦回忆神界桃花树“确实不一样,神界的桃花开的更久更美。”
失了爱意加持的桃花,如何能和神界的花比呢?
裴温言见宋白玦似忘了过去种种美好旧忆,神情落寂,可很快他鼓舞自己,若他真放弃了,便当真绝无可能了。
于是裴温言张嘴又试图说些其他,来勾起宋白玦对他的爱。
可宋白玦内心早是一滩死水,这次不等裴温言开口便打断了他“若是无事,我便要走了,以后也不必唤我。”
“世间还有种种身处苦难之中的人,需要我的赐福。”说罢宋白玦便准备转身离去。
“不,别走。”裴温言快步上前,将宋白玦抱住“我有愿望的。”
“是什么?”宋白玦要走的身法未停,他要走裴温言如今已拦不住他。
裴温言的挽留虽徒劳,但他依旧收紧手臂,尽力抱紧宋白玦。
“我的愿望就是把我的道侣还回来。”
“求你,把他还给我。”
“把我那个会带我入尘世品百味,逛市集花灯看杂耍,费尽心机讨好我,偶尔还会嫉妒我的。会哭会笑,在乎我的师兄,还给我。”
宋白玦举起的手顿了一下,但最终将裴温言从他身上推开“抱歉,我办不到,因为你并没有道侣。”
“一派胡言。”裴温言又逼近,想将宋白玦抱住“我与他行了全部的礼节,见了父母,下过聘礼,在众人眼里结了契,怎么能是没有。”
“况且他现在就站在我眼前,我怎么能相信他不曾是我的道侣,我的爱妻。”
面对裴温言眼含深情的告白,身为神君的宋白玦一再退让,直至退无可退,眼见裴温言就要做出亵渎神明的举动,吻上宋白玦的唇舌。
宋白玦手中掌风起“放肆。”将裴温言扇飞出去。
“若是无事,本尊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眼见宋白玦又要走,裴温言极力挽留“那便求神君告诉我,如何能飞升入天界。”
裴温言怕宋白玦不愿见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寻求飞升是想与宋白玦日日相见。
宋白玦上下打量裴温言后,言道“你修为已至顶峰,所积德行也已足够,只可惜还差一件事情未做因而未能飞升。”
听闻只差一点,裴温言急切的问“差什么,要做什么事情?”
哪怕下刀山,上火海,他也愿意。
可宋白玦的回答却狠狠地给他浇了一盆凉水。
“你未能断情。”
断情?
若失了对宋白玦的爱意,他登仙又有何意义。
裴温言微微笑着“神君莫是拿我开玩笑,我从未听过飞升,必须得断情绝爱。”
“因为这是本尊新立的规矩。”宋白玦一句话骇的裴温言周身血液冷凝,裴温言又强迫自己说道“神君莫要拿此开玩笑,我会心碎而死的。”
倘若师兄为躲自己,立如此规矩,裴温言相信自己会立刻心碎而亡。
宋白玦态度严肃“我没有在开玩笑。”
“前些日子,本尊随手除了一只罪仙。他便是因爱生魔,残害生灵。经此一事,本尊悟得情爱当真是毒药,不但穿自己的肠,还累及无辜。”
“于是本尊便奏请天帝,新立一条神规,凡心中有情爱痴念着不得飞升。”
宋白玦言必,裴温言再没有了支撑自己的力气,猛然跪倒在地。
他日夜不停苦修,想去天界寻宋白玦,可登仙之路却早已被宋白玦堵死。
“师兄,为什么?”裴温言跪爬两步,扯住宋白玦的脚踝“师兄,当真一点对我的旧情都没有了吗?”
“本尊无心,何来有情。”宋白玦抬脚将自己的脚腕从裴温言手中挣脱。
“况且,如今看了你,本尊更确信,情爱害人。能叫一个风光无两的天之骄子,如此卑微下贱的跪在地上乞求他人的目光。”
“当真害人不浅。”
裴温言又去扯宋白玦的袖角“不,不是这样的。情爱会让人笑,让人觉得快乐,会让人觉得彼此有了依靠。师兄也曾尝过情爱的甜,不是吗?”
“并无。”宋白玦冷冷甩开裴温言的手,不曾半分可怜裴温言。
裴温言双眼失神,被甩的趴在地上,久久不能抬头。
“本尊既然已解答了你的问题,那么便该离开去救下一个人。”说罢,宋白玦周身光芒四起。
裴温言从恍惚的状态清醒过了,迅速又去拦宋白玦。
却只捞得一手握不住的光,任由其在指尖散去。
“不,不……”裴温言看着手中光亮散尽,忽然发疯般的绕着闭关洞府行走,而后突然有所领悟。
一番翻找后,终于找得一本秘籍——无情道秘法。
昔日他便是修了此功法,失了对宋白的情爱,致使他几次无视宋白玦的求救,最终害得师兄失了心。
如今他重练此功,却是为了自己失去情感,换取重见爱人的机会。
裴温言之前已练此无情道至顶层,虽然后来因宋白玦与他的肉身交融而失效。可裴温言对此功法依旧熟悉,很轻松便又拾起。
只难在,他要控制自己渐渐遗忘掉对师兄的热烈的爱。
“不可以挽回。”裴温言一遍遍告诉自己,不挽回才能有挽回的机会。
如此虐待裴温言真心修炼持续了一月,裴温言的无情道又至大成。
在第三十日的清晨,踏云门的山顶却未见日。
乌云将天空笼罩,渡劫的天雷毫不留情的劈下。
裴温言坐于踏云门最高处的孤峰顶,不躲不闪受了五道雷劫,最终成功飞升。
“师兄,我成功了,我不再爱你了。”裴温言语气冷淡,在一众弟子见证下一步步踏上登仙的阶梯。
可不过片刻,他便又从天界陨落。
只因他一进神殿受封,便见了宋白玦一面。
惊涛骇浪般的爱意,瞬间在他的身体里肆虐。
刻骨的思念,逼迫他上前与宋白玦相认。
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近在咫尺,可无情道破,裴温言瞬间失了神格。
脚底的砖石化作云雾,裴温言再踩不住,在距离宋白玦半步之遥处复又坠落凡尘。
裴温言未曾放弃,狼狈从陨落砸出的土坑里爬起,立马重修无情道“师兄,我不会放弃。”
不久又迎飞升,这次天雷又多几层,以增加对他的考验。
可他挨了翻了倍的天雷,刚踏进神界,正巧撞见宋白玦下凡济世。
宋白玦未停留,只不过是擦肩而过,甚至没来得及眼神交汇。
裴温言的无情道又毁。
他捂着胸口,快速回身,只来得及碰到师兄的发尾。
师兄没有为他回身,即使他在师兄身后又坠凡尘。
他执着的面朝着天陨落,乞求能再多看他一眼。
可并没有,直到他落在湖里,沉进水里。
他看着游鱼成对游过,他想不如就此死在这里。
可他最终没有,又翻身上岸,继续苦练无情道。
不知是第多少回飞升,众仙第一次见他时的欣喜早已消散,第一次见他陨落时的惊讶也汤然无存。
再见他,众仙眼里只有平静,各自忙各自的。
裴温言却穿过众仙人,找寻着什么。
至于是什么,处于无情道状态的他并不知道,只是凭借一股本能在寻找。
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要找到了。
他抬头,正要循着本能走过去,却忽然有位仙人拦住他的去路。
裴温言不耐烦的想绕开,那仙人却未分毫不让。
裴温言准备硬闯,也被拦了回来。
直到周围小神皆向眼前人问好,裴温言才知此仙竟是天帝。
“拜见天帝。”裴温言也如其他仙人一般行礼。
“不必多礼。”天帝温和一笑“本尊已等你多时。”
心里的声音甚至不允许裴温言细究天帝话中之意“小仙尚且有些急事,还请帝君让让。”
天帝依旧站立在裴温言前方“你本有上神命格,是天道选出来接替会须君神位的人,可你也如会须君沉迷情爱,弃了神位,仅仅为了飞升就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真的值得吗?”
裴温言处在无情道状态,毫不犹豫回答“小仙不会沉迷于情爱。”可他的本能又让他开口“还请帝君让我瞧瞧您的身后。”
天帝叹了口气,侧过身子,露出他身后的宋白玦。
不过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裴温言便又一次无情道破。
天帝看着脚下云雾散去,悠悠叹道“看来,你已做出了你的选择。”
裴温言却不在乎什么选择,他与飞鸟为伴快速坠落,心里却想着“我不会放弃的。”
“百次,千字,上万次……”
“我总会回到师兄身边的。”
“师兄,你再等等我。”
而回答他的,不是他的师兄,而是又一次陨落激起的层层沙土。
第51章
在灵首城一处热闹的街道上, 正有人群围观着稀罕事。
一个长的极美的瘦弱男子在被迫卖艺。
眼前一处是五丈长燃烧着的滚烫煤块,另一处是五丈长的木板上钉半寸长的铁钉。
“来,选吧。你想踩那个?”裹着破旧又脏污的黑袍子男人, 扯着貌美男子前的锁链,用被火熏哑的嗓子不怀好意的让貌美男子在两种酷刑中选其一。
貌美男子哭着摇头“主人, 求求你,不要这么折辱我。”
他哭的如同梨花沾了雨滴, 任谁来了都得怜悯美人三分。
可那黑袍男子显然没有对美人的怜悯之心。
“青翡,你害本座失了温香楼,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又出卖本座, 致使裴温言放火烧毁了我的脸,我的身子。”黑袍男子愤怒的拽着锁链强迫青翡靠近他的脸颊。
没错,这被拴着锁链, 牵到大街上供人赏玩, 卖艺的便是温香楼那长相极美,拥有顶级炉鼎体质,却被楼主私藏从不见客的花魁青翡。
而那罩着黑袍, 将满身伤疤掩藏在黑袍下的便是温香楼曾经的主人——杜承风。
那日裴温言听闻师兄素玉在温香楼屡遭欺凌, 一怒之下放火烧尽温香楼。
在房梁倒塌, 楼宇成平地前, 青翡最终不忍,将浑身烫伤的杜承风背出了火海,一起逃到了灵首城,躲在破庙里为杜承风养伤。
可杜承风只记得了青翡向裴温言告密的仇,却未记得青翡救他出火海,又四处求人为他寻医的恩情,一醒来就对青翡吆五喝六, 稍有不顺心就非打即骂。
还当自己是曾经的楼主,将青翡始终视为如他的奴仆。
今日米缸没了米,青翡本说他出去再找些来。
杜承风却未理会青翡的好意,不知从破庙那个角落里来找到一条生锈的栓狗铁链,强系在青翡脖子上便将人拉扯到了集市上。
逼迫青翡踩火炭,踩钉子。
“青翡,你看看本座的脸,都是被你害的。”青翡并不怕杜承风烧的满是伤疤的脸,却因被粗铁链扯的几近窒息,害怕的双手扯着铁链极力偏头。
杜承风因此感觉受辱更加生气,猛然松了手“连你也害怕本座吗?”
青翡没来得及收力,一下子后仰重摔在地上,胳膊蹭破了一层皮,瞬间渗出血来,后脑也随着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磕在了街上铺设的青砖上。
青翡摔到要害处,一时头晕目眩,手脚发软站不起来。
杜承风却不怜惜他。杜承风自认过去视青翡为他最爱的炉鼎,对他宠爱有加,可青翡居然背叛他。
这样勾结外人叛主的奴才,杜承风自认不会对他再有半分情。
随手从一旁的摊贩处拿了根粗麻绳,就往青翡身上抽去。
那粗麻绳由几股细麻绳紧紧缠在一起,挥出去的威力与普通鞭子伤害一般大,落在青翡皮肉上,瞬间便是一长块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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