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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刹毒出自魔门之首修罗宗，自然不可能简单。”
姝华此刻已心中有数，凌落的回答看似没有问题，但却和其过往性情不符。
从前的凌落，但凡提起魔门，语气皆十分厌恶。
可方才却完全相反*，不仅听不出丝毫憎恶，还隐隐透露出一股推崇之意。
这种潜意识的改变，发自内心，自身很难察觉，这才露出破绽。
既已确认凌落有问题，姝华自然不可能再让此女接近沈安兰。
她开门见山道：“数年未见，凌道友对魔门的态度倒是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凌落面露不解：“姝掌门此话何意？”
“听闻凌道友和修罗宗的苏巧儿关系匪浅？”
被人一语道破潜藏在心底的秘密，凌落再也无法维持镇定。
姝华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明明此生她已非常小心，每次和巧儿见面，皆避开了所有人。
难道说......清河宗有何秘法，能探知她人心内隐秘？又或者......重生的不止她一人？
凌落很清楚，姝华问出这话，代表着有十足把握，狡辩已无任何意义。
论实力，她远不是姝华的对手，因此眼下，只能智取，以保自身安危。
念及至此，凌落端正了神色。
“在下确实和苏道友私交甚笃，然而也正因此，知晓九刹毒的解毒之法，姝掌门，不如这样，你我原本的交易作废，我治好沈安兰，掌门需许诺不让此事外传。”
“凌道友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若姝掌门不信，我可向天道起誓，如有违背，道途止步于当下，凡心之所想，皆不可实现，凄惨而亡。”
闻得此言，姝华神情微松，不过并未立刻给出回应。
一旁，杜怜心犹存一丝怀疑。
天道誓言，约束确实够大，然而若凌落一心只想报仇，不顾自身性命，那么天道誓言对其不具有任何约束力。
想到这一层面，她沉声开口：“凌前辈，不知誓言内容可否更改？”
凌落眉头微挑，“如何更改？”
“将应誓之人改成前辈心内挚爱，如果前辈在解毒过程中，对沈师姐不利，那么前辈挚爱将在同一时刻，应誓而亡。”
“你......”这一瞬，凌落神色骤变，几乎要控制不住对杜怜心动手。
此前，她确实抱有相关打算。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巧儿死于沈安兰剑下，却无法相救，那一瞬，心底的疼痛无法用言语形容。
因她并非魔修，沈安兰留了她一命。
后来，她尝试各种招魂之法，均以失败告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真相，巧儿已魂飞魄散，世间无人再爱她。
她斗不过沈安兰，浑浑噩噩度过半年光阴，最终忍受不了没有挚爱相伴的日子，自刎身亡。
再次睁眼，惊喜发现回到了过去。
这一世，她主动接近巧儿，意外发现巧儿也有前世的记忆，虽然并不完整，但关于她们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记得一清二楚。
她们很快互明心意。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修罗宗宗主风雾接连给巧儿派下任务，她们不得不面临分别。
凌落虽有化神修为，但远不是风雾的对手，无法带着巧儿脱离修罗宗。
这样一来，便需面对一个最大的问题，道魔之争。
毫无疑问，道魔终有一场大战。
凌落不愿看到前世的悲剧再次发生，但她却无力阻止。
前一阵，清河宗针对魔宗据点的清剿，便是一个开端，也是十分明显的征兆。
她不愿苏巧儿被牵连进来，正当她想方设法，避免此事时，她收到了清河宗掌门姝华的传音。
传音中提及，清河宗有门徒中了出自修罗宗的九刹剧毒。
那时候，凌落想着，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到了清河宗，若能遇到沈安兰，她会设计对其暗下一道特殊的秘法，遏制其成长。
她没有料到，中毒之人竟然就是此女。
她没有想着害其性命，只准备在解毒之时，加点特制的药物进去，破坏其道骨。
只要沈安兰无法像前世那样，修为突飞猛进，那么魔门就没有彻底覆灭的风险，巧儿也就不会出事。
凌落打算得极好，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姝华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默许两位门徒对她言语试探。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曾想，落在她们眼中，已是破绽百出。
眼看凌落控制不住情绪，杜怜心知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看来凌前辈果真拥有前世记忆，不惜放弃自身道途，也不愿治好沈师姐。”
事已至此，凌落也不再伪装，干脆道：“她杀了我一生挚爱，换做是你，你愿意治好仇人么？”
“前辈大可在发现中毒之人是师姐后，直接拒绝，明面答应，暗下手段坑害的行为，着实无耻！”
一旁，姝华望向凌落的眸光冰冷。
“凌道友，我敬重你的为人，才邀你至清河宗，许下重酬，道友如此行为，等同于和魔门为伍，可知消息一旦传出，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凌落惨然一笑，“我当然知晓，不止是我自己，连我的师门都会因此遭受牵连，前世，我相助巧儿，对付沈安兰，后来，沈安兰虽放过了我，但师门却再也容不下我......”
“明知道魔有别，却依旧如此，倒不知那苏巧儿是否真心对待凌道友？”
“当然，巧儿与我几度共经生死，我们无话不谈。”
闻得此言，姝华淡声道：“她若真足够爱凌道友，便该勇敢一些，为道友脱离魔门。”
“姝掌门这话说得轻巧，可知整个修罗宗皆在风雾掌控之下，巧儿如今不过元婴初期修为，如何能和大乘后期的风雾对抗？”
“脱离魔门并不一定需要正面对抗风雾。”
凌落心底生出一丝希望，“莫非姝掌门有法子？”
眼看姝华不语，她立刻补充：“只要姝掌门能相助巧儿脱离魔门，我愿真心替沈安兰解毒，绝不会做出任何加害之举。”
此前凌落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是为护挚爱平安，如果苏巧儿能彻底脱离魔门，等同于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姝华眸光依旧冰冷，她确实有法子帮苏巧儿脱离魔门，不过凌落先前种种举动，已犯道门大忌。
“我可以帮忙，不过除了治好沈师侄外，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凌道友需将自己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知师门药王宗，并且以自身以及挚爱名义起誓，往后不得与魔门为伍，如有违背，尔等必天人永隔，生生世世永不能再聚！”
“好，我答应！”
凌落掩于袖中的双拳紧握，她不知此世师门会如何看待她，但只要能护巧儿安危，一切都值得。
双方意见达成一致，凌落得了应允，来到昏迷的沈安兰身旁。
探脉确认情况后，她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少女。
“杜姑娘，前世我曾听闻你的事迹，这九刹毒，有两种化解之法，第一种，以金针刺穴，借助多种解毒药物辅助，慢慢将毒素清除，此过程十分漫长，且会留下一定后遗症；第二种法子，需由姑娘相助，确保万无一失，不仅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还有可能使修为更进一步。”
杜怜心不动声色询问：“什么法子？”
“此法名唤同生共死，需施法者以自身为引，牵出部分毒素，在此过程中，双方灵力相触，一旦剧毒化解，受此法影响，灵力会在瞬息暴涨。”
一听这话，古纤姿立刻反对：“不行，凌前辈只说了成功的情况，同生共死，光从名字来看，已能猜出失败的后果，这太冒险了！”
凌落并未否认此言，只坦然道：“风险确实存在，但发生的概率极低，我认为可以一试。”
古纤姿蹙着柳眉，正想继续反驳，却见杜怜心颔首答应了此事，立刻改为劝说：“杜师妹，哪怕风险再低，也始终存在......”
杜怜心却意已决：“当初师姐是为救我，才受了伤，如若不然，现在躺在榻上之人，应该是我，纵使是素不相识之辈，有此恩情在，也不能袖手旁观。”
这一道理，古纤姿自然明白，可让她眼睁睁看着杜怜心以身犯险，她真的做不到。
她知晓师妹已做出决定，无法更改，干脆转身求助掌门。
不料姝华并未出言阻止。
一时间，古纤姿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杵在一旁，因先前之事，她本就看凌落不顺眼，这下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凌落的动作极快，取得杜怜心同意后，迅速将同生共死施展之法传授。
少顷，法诀施展，潜藏于沈安兰经脉中的九刹毒很快通过灵力被引出一部分。
因双方灵力相触，杜怜心受到牵连，脑袋逐渐变得昏沉。
也是在这时，凌落果断出手，将多种解毒之药化作碎末，通过特定法诀，融入灵力当中，同时以金针之术隔空施法，确保杜怜心神智清明。
随着时间渐长，如附骨之疽，潜藏在经脉中的九刹毒缓缓消散。
剧毒彻底清除的瞬间，杜怜心周身灵力顷刻暴涨，修为水到渠成，突破至金丹圆满。
这一瞬，迎仙峰上空，忽然间风起云涌，吸引了宗门无数修士关注。
杜怜心丹田内，蕴含紫色道纹的金丹逐渐发生蜕变。
某一时刻，在庞大的灵力冲击下，破丹成婴，突破至更高的境界。
结婴的刹那，杜怜心视线一阵模糊，待再次聚焦，已出现于茫茫云海之上，一个同她一般无二的身影逐渐显现......
43心魔
◎心魔劫危，化险为夷◎
结婴之后，心魔劫随之到来。
杜怜心此刻正身处心魔构筑的幻境内。
然而望着茫茫云海中，同自身一般无二的人影，她丝毫意识不到这一事实。
心魔劫，能让渡劫者暂时忘却自我，揭开心底深处潜藏的恐惧。
此刻，云海中的身影正发生惊人的变化。
萦绕周身的灵动气息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重的死气。
这一幕，让杜怜心梦回前世弥留之际。
巨大的恐慌感顷刻袭来。
云海蒸腾，被死气笼罩的人影一步步逼近，杜怜心一步步后退，额头逐渐沁出冷汗。
对面的人影仿佛一面古镜，映照出曾经的自己。
过去须臾，一道阴冷的声音传至耳旁。
“杜怜心，你当真以为重活一世了么？一切只不过是你临死时的幻想，你这可怜又可悲的一生，早该结束！”
少女心神大震，不断摇着头，“不可能，不是这样的，绝不是！”
此生所遇，诸般事宜历历在目，怎会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音方落，耳旁紧接着传来一声嘲讽。
“你本渺小如尘埃，不顾一切追逐所爱，落得凄惨下场，若一切并非是你幻想，怎的重活一世，人生出现如此惊人的转变？”
“我......”
杜怜心面色惨白如纸，她想反驳，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一柄漆黑匕首于身前缓缓浮现。
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带上了十足的蛊惑之意。
“拿起它，了结自己，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摆脱此生悲剧，重获新生。”
杜怜心眼眸空洞，面上泪痕未干，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然而右手却不受控制的伸向前方，握住了匕首，将刀尖对准心口，一寸寸接近......
即将触及衣衫时，一只纤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突兀出现，迅速抓住少女手腕。
杜怜心抬眸，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师姐？”
沈安兰并未开口，只面带笑意，望着眼前的少女，眸光温柔。
杜怜心一点点回神，松开紧握的匕首，寻回了自我，目中露出释然之色。
“不论前世今生，身处何境地，自始至终，我从未有过寻短见的念头，生命只有一次，该当好好珍惜。”
这一瞬，同少女一般无二的身影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朝她扑了过来。
杜怜心迅速做出反应，施展控火咒，唤出紫罗天火。
可焚灭万物的异火嗖的一声飞上前，触及黑雾的刹那，紫色火焰霎时暴涨。
前后不过须臾，黑雾消散殆尽，茫茫云海跟着一同消失，视线一阵模糊，再次聚焦时，已回到迎仙大殿。
彼时，沈安兰早已清醒。
受同生共死之法影响，她的修为同样突破到了元婴期。
只是不知为何，属于她的心魔劫迟迟未引发。
自沉睡中清醒时，沈安兰发现怜心正身陷险境。
心魔劫只能依靠自身渡过，旁人根本无法相助。
她十分清楚这一点，依然毫不犹豫走向怜心，握住了少女手腕。
这一刻，现实照进了幻境，沈安兰这一举动，无意间相助少女勘破了心魔劫。
自幻境中脱离，杜怜心望见紧握自身手腕的师姐，回想起方才的经历，眸光有一瞬的动容。
正欲开口道谢，掌门姝华的声音自大殿内响起。
“勘破虚妄，重回本真，恭喜两位师侄顺利结婴。”
沈安兰低声提醒：“掌门，我并未渡心魔劫。”
姝华面带笑意解释：“这是受凌道友传授的同生共死之法影响，两位师侄灵力暂时相通，先晋阶者，渡心魔劫，后晋阶者，劫数自消。”
“原来如此，多谢掌门解惑。”
此前沈安兰虽处于昏迷中，但对外界一直存有一丝感应。
她明白怜心为自己做了什么，心底泛起隐秘的欢喜。
纵使师妹如今尚未接受她，却愿为她冒险行事，将彼此性命牵于一处。
如此想着，掌心紧握的手腕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挣脱之力。
沈安兰瞬息回神，主动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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