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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古代架空)——金牌芋头糕

时间:2025-05-23 07:47:47  作者:金牌芋头糕
  他笑容撑了会,还是道:“万一赶到了……你跟子元讲,是我的意思。别拦着,说话也别太过分。”
  李寒颔首,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他们两个人,却拉了三个位子,另一处上放着方才那盏兔子灯。白绢所扎,点起来雪团一样。李寒看了会灯,喃喃道:“辛卯年了。”
  秦灼知道他什么意思,摸了摸小腹说:“是,属兔。”
  他这神态过分柔和,李寒看在眼里,心里突然不是个滋味,便道:“大君属虎,陛下属龙,如今殿下属兔,一家也算串起来了。”
  “女孩儿属兔倒好,月兔投怀,好意头。”
  李寒疑问道:“大君觉得是个公主?”
  秦灼继续道:“要是个男孩儿,就怕性子太软,做不下决断。”
  “殿下有两位父亲,也有臣。”李寒眼睛灿着,“臣在一日,必拚死护得殿下周全。”
  秦灼笑着举碗,“承蒙大相看顾。等它出来,我叫它认你做干爹。”
  李寒立马举杯,正色道:“君无戏言。”
  二人大笑起来。一杯一碗叮地一撞,盛世一片炮竹响。
  说到孩子,秦灼一开始便欲言又止,这才苦笑道:“不瞒你说,我心爱它不假。但生孩子这事,我心里……实在有些膈应。”
  李寒表示,我懂我懂,要我我也膈应,谁叫咱不信什么神神鬼鬼,通不了灵,也没您如此天赋异禀。
  秦灼像已经预料那一幕,面红得不知是恼是羞,“稳婆不能用,太医又没接过,只能阿翁亲自来。阿翁看着我长大,如今再……”
  他将碗往桌上一丢,李寒也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听着秦灼从牙关撕出个名字啐地上:“萧恒,我操他大爷。”
  说到这李寒来了兴致,拈着杯子看他,“大君,其实我的确很好奇,有道天地有伦阴阳有常,你们怎么……”
  秦灼要跺他,他难得没躲,想着,陛下不在,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代挨一脚就代挨一脚吧。没想到秦灼反倒将脚收回来,取箸敲盏道:“闭嘴,吃酒。”
  不是李寒的杯子。是萧恒常用的那一只。
  李寒眨了眨眼看他。
  炮竹静了,细密雪声里,秦灼有些溃败地道:“它爹不在,你是干爹,代饮一杯吧。”
  ***
  萧恒把酒壶挡回去。梅道然摇摇头,提壶喝了一口。
  他们抵达安州正好赶在年夜。李寒走前禁了全城火药,是以也没有烟花爆竹放。满城静悄悄的,但万家灯火犹在,欢声笑语能闻,比烟火节要好不少。
  李寒审完的账簿备了两份,一份移交吏部,另一份正在萧恒手中。
  梅道然见他拧眉,便问道:“有什么不对?”
  “记账方式,”萧恒指给他看,“一般都是写清货物、买卖双方和抵押物件,往各州和京中运送的烟花即是采取此种记录方法。但账簿上还有一种。”
  “记录运输途径,不记买卖双方和时间地点,”梅道然瞭然,“李渡白之前也说过,但我们核对货物,并无什么不妥。”
  萧恒道:“但正常交易绝不会这么记账。连卖家都分不清,万一对方抵赖,得不偿失。”
  这交易不正常。
  萧恒沉声说:“除非采取这种方法的买家只有一个。因此不用加以区分,只用记录运输方式和火药重量。”
  “但就算全加起来,这批火药数量也不大。”梅道然将酒壶递在桌上,“不对头啊。”
  萧恒忽然问:“安州折冲府的人也替吴汉川办事?”
  “郎将薄老四。狗仗人势的东西,我本想立斩了他,但叫李渡白拦下了。如今正下在牢里,软硬不吃。”
  萧恒点点头,掸掸大氅站起来,“立即提审。”
  梅道然乐了,“得,就当守岁了。”
 
 
第55章 五十亲鞫
  李寒走后,薄老四便被下了州狱。梅道然听李寒调令回京前,留了一队右卫在此把守,替掉原本狱卒,全天监视。
  脚步声渐近,光线如箭,嗖嗖射入。薄老四不适应地挤了挤眼,抬起了头。
  门砰地关上,牢内只点了一盏油灯。一名右卫端进一个铜盆,并一条手巾,放下之后,冲进来的两人抱了抱拳。
  薄老四眯起眼,打量那两个人。
  梅道然他认识,正带刀立着。他面前站着个青年,黑衣黑靴,面色冷白,整个人像一把利剑。和那青年一对视,薄老四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人气质很奇怪。薄老四行伍出身,一望便知其为军人,甚至是高级军官。但威压之外,他还透出一种死人般的阴鸷之气。与其说是上位者,不如说像无常索命。眼珠几乎不动,直勾勾黑漆漆,看不出丝毫人的情绪。
  这是鹰狼吞食猎物的目光。
  太可怕了。
  梅道然问那青年:“是臣先打头阵,还是您亲自请?”
  青年没有作答,自己解开大氅,仔细抖好。梅道然接过挂在臂弯,大喇喇地翘腿坐下,甚至连笛子都掏出来,扬声道:“先是大相专审,现在天子亲鞫,你们使君还没这待遇。小子,福气在后头呢。”
  天子!
  薄老四呼吸猛地一紧,随着面前人逐渐逼近,脖子往后不住蜷缩。
  这是萧恒!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卑职薄老四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卑职草芥之躯,怎敢劳动陛下年节亲审!”
  萧恒却不管他,只对梅道然说:“别看戏了,把人吊起来。”
  梅道然干脆答应一声,先擦了擦桌子,才将他大氅放上。自己从袖里抽出条麻绳,笑着走近薄老四,和声细语道:“放松啊,我是有手艺在的。不挣没事,越挣越疼。”
  他笑得瘆人,薄老四不敢违抗,强笑道:“哪里,哪里。”
  梅道然手上有活儿,只轻巧绕了几扣,薄老四便被牢牢捆死。这一通忙活时,萧恒立在桌前,从怀里掏出个毡皮套卷。
  他抽开束线,皮套下拉条般骨碌滚开,直铺了三尺远。薄老四远远一看,只觉一片银光刺目。
  梅道然顺他目光也眺一眼,笑道:“拿出去够吹一辈子了。叫陛下全套伺候的,这些年,满打满算凑不够一巴掌。”
  他吹声口哨:“自然,先有命出去再说。”
  薄老四定睛看去,顿时似被掐住脖子,浑身打战。
  毡皮用来收纳各种刑具,剪、楔、刺、棍,钢签、短镊,桑皮线、三棱针、平刃刀、月刃刀,还有不少花花绿绿的小瓶,一眼触及便头皮发麻。
  萧恒解开箭袖暗纽,翻折至腕上。两只袖口折毕,他不知从哪取出一条银索襻膊,绕过肩颈,将衣袖搂起来。过颈、绕臂、交背、穿腋、打结,他做得慢条斯理,一丝不苟。
  他每进行一步,薄老四就出一身冷汗。
  镇西萧将军之仁名天下皆知,刑名更是无人不晓。听闻他平素行事雷厉风行,但认真动刑,堪称一丝不苟。
  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很多奸恶之徒,尚挨不到动刑,已经被萧恒这套做派搞得发疯。
  然后,薄老四听见了水声。
  萧恒在洗手。
  在特定地点,水会和其他东西联系起来。
  譬如血。
  片刻后,萧恒擦血般将手擦干,捡起一支鱼口剪。
  梅道然抱臂立在薄老四身边,讲解道:“看见那对剪子嘴没有,往外边翻翘,就是为了能把头皮完整剥下来。只是有一点不好,会从你额头上留两个小孔。嗐,但也不妨事,等把你脸皮剥下来做人皮面具,这两个孔就是固定面具的关键。有的面具下水脱落,改良之后,需要先往脸上刷一层骨胶,这两个孔就是留着封胶用的。”
  他半真半假地道:“咱们陛下的手艺天下一绝,多少人想享受都排不上号。”
  他正说着,萧恒已走上来。他根本不审,看架势竟要直接上手。那短剪极其锋利,在薄老四眼前闪着寒光。萧恒压根不在乎他的反应,裁纸一半,先从他发根处落手。
  薄老四似乎感觉自己头皮被开了个小口。
  梅道然在一旁叹气道:“别皱眉,五官扭曲会导致皮肉粘连不易剥离,更受罪。”
  薄老四像活吞了只癞蛤蟆,失声喊道:“陛、陛下……”
  萧恒目光专注,左手拇指有节奏地按压他头皮,似要挤走血沫,右手徐徐沿头皮下划。如此还表示自己在听:“讲。”
  “卑职……卑职有言……”
  萧恒并没有停手,口中道:“蓝衣不是说你一块硬骨头,软硬不吃,死活不招吗?”
  梅道然纠正道:“臣仁义,从不细碎折磨人啊。”
  “陛、陛下!卑职不招,是卑职全家老小捏在人手中,卑职实在不敢啊!”
  “胡说八道!”梅道然故意叱道,“吴汉川而今自身难保,你要拿他当挡箭,也不动动脑子!”
  薄老四连声道:“不是吴汉川,不是吴汉川!”
  萧恒手势一停,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薄老四深吸口气,声音颤栗:“是个……是群穿黑斗篷的男人。”
  萧恒问道:“很多人?”
  “不……每次只来一个,一样打扮,身量也差不多,但都不是同一个人。”
  “长得不一样?”
  “是。”
  萧恒和梅道然对视一眼,拿了块手巾擦了擦剪子,道:“继续说。”
  “约莫八尺左右的个头,块头不小。使君、使君先前是秘密见他,有一回我撞见,便把我留下了。”薄老四努力回想,“都是夜里来,天不亮就要走。卑职对他的马很有印象,每次也都更换,但都是日行千里的良种。只卑职记得的,便有蒲野马和白蹄汗血马两种。”
  梅道然冷笑道:“难为你记不得人,坐骑倒记得清楚。”
  薄老四颤抖道:“卑职……卑职从前圈了片马场……也管过马匹分调……”
  他似想起什么,连忙叫道:“还有,还有!来的这些人都是左撇子!”
  萧恒眯了眯眼,“还有吗?”
  “拿缰绳和茶杯都是右手——”
  萧恒追问道:“单手拿缰?”
  薄老四绞尽脑汁地想,看着剪子哀声道:“是!是单手拿缰,卑职记得是单手拿缰!”
  萧恒点点头,将剪子递给梅道然,问道:“还记得他都是什么时候来吗?”
  “每月十三左右!也不一定是每月,但差不多都是十三,最迟十五。但凡要来,都是这几天!”薄老四颤声道,“陛下……陛下,卑职句句属实,不敢求陛下饶命……只是我老婆开春就要生了,叫人拿捏在手……她打小跟着我,是我不是人,是我连累了她!我求陛下救救她!卑职就是落入畜生道,也做牛做马报答陛下!”
  梅道然眼见萧恒睫毛颤了一下。
  薄老四咧了咧嘴,头上血迹流进眼里,结出大颗的血泪。
  “我没什么话给她娘们留的,要是她能活下来……陛下,卑职求求您,叫她改嫁吧。”
  ***
  “还真把这小子吓住了。看来不知道咱们陛下是什么人哪。”
  梅道然一出大牢就乐了。萧恒划的那条口子都不用缝,两天就能长好。还割人皮,萧重光还真不是玩那一手的料。
  萧恒却没有丝毫轻松,边系大氅边道:“黑斗篷是范汝晖。”
  梅道然步子一顿,左右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真的?”
  “蒲野马和白蹄汗血马是北方军中供应,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马。前者虽非稀有品种,但从两年前起,便专往禁卫供应。禁卫轮值,金吾卫休沐大抵是月中七日,快马来回,应该是在十三。”
  梅道然问:“他是个左撇子?我怎么记得他右手使刀?”
  “他双手使刀,”萧恒道,“他左手有很厚的刀茧,甚至比右手都要老。我立冬赐酒,亲手摸出来的。身材厚实,身长八尺,全对得上。”
  梅道然问:“都是一个人?”
  萧恒笑了一下,“蓝衣,你想想看。黑斗篷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和吴汉川商议火药一事。既如此,为何要特意挑选一批身量相仿的左撇子?这不符合逻辑。”
  “也是,脸可以换。”梅道然亮了亮剪子,也笑了。
  “范汝晖既是影子,那吴汉川就是他发展的线人,而且吴汉川不知道范汝晖的真实身份。”萧恒道,“不然就用不上人皮面具来掩饰了。”
  梅道然叹口气,“没想到,影子的手还敢伸这么长。”
  萧恒掸了掸大氅,笑道:“起码现在,好撬动这位安州刺史的尊口了。”
  ***
  后来梅道然对太子说:你阿爹让一个很厉害的坏人招供,只贴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太子丢开甜酪,亮着眼睛扒拉他膝盖问,什么什么?
  你阿爹说——
  再也不让他吃糖。一只手伸过来,将太子的甜酪端走。
  萧恒挽着冕服的大袖,面无表情地看着梅道然:你再给他偷吃这些东西,以后别想带他玩了。
  为什么!小太子立马松开梅道然,抱着萧恒大腿跳着抗议。为什么阿耶可以吃好甜好甜的甜汤,阿玠连一小口都不能尝?
  因为阿耶不咳嗽。萧恒将碗搁一边,将太子抱起来,被摘了旒冕也不恼。
  因为人家是两口子啊。几乎是同时,梅道然搅着酪吃,幸灾乐祸地说。
  讨厌阿爹!阿玠再也不要和阿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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