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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问道(玄幻灵异)——黄金乡

时间:2025-05-25 07:44:03  作者:黄金乡
  为生一边说着,一滴冷汗自他鬓角滑落,滴在他青翠的外衫上,然后迅速晕开,将那翠绿染成藏青,在红灯笼的光下,瞧着却成了暗红色,似一点干涸多年的血迹。
  “于是镇上的人便不再将他们当吉兆,而是灾物,甚至绑了那只猕猴,要驱邪三日,再将它于驱邪鼎中煮成烂肉。”
  “第一日,猕猴滴水未进,又被跳大绳的泼了满脑袋的香灰,它做的噩梦里,土地干涸,田里长不出水稻,只长出了如香灰样的毒虫。”
  “梦中场景果然在第二天便实现了,镇民惊惧,要剪了它的舌头,它的刀客朋友拦了下来,愿以身代之,在它面前被剪了舌头。猕猴当晚又做了噩梦,梦见一妖异,千手千足,一颗头生了几十张脸,在镇中肆虐,凡是让他抓到的,都被剪了舌头,寻常人大多没有挺过来,镇子里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叶承楣:“世间哪里会有这种怪物?”
  “这梦却又实现了。”
  叶承楣终于听出了不对劲,骇然道:“难道那梦——”
  为生点了点头。
  “刀客也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大错,于是第三日,他亲手点着了火,要将那猕猴杀死。猕猴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在逐渐升温的水里,迷迷糊糊做了最后一个梦。”
  “它梦见自己在鼎中被煮,手上却还有一个鼎,鼎里有它的刀客朋友。它担心刀客被和它一起煮了,于是将手中的鼎高高举起,哪怕自己快被活活烫死,也不肯松手。但是刀客的手里还有鼎,鼎中还有其他的镇民,猕猴要撑不住了。”
  “梦里的刀客对它说,拿他们这些鼎和人当作台阶,你自己爬出去。”
  “猕猴不愿意。刀客又说,我们是要杀你的人,我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怨,我们不愿与你这个妖邪死一块,更不要被你搭救。你行行好,放过我们,不要闷得我们一身猴骚味儿。”
  “猕猴崩溃大哭,它的眼泪滴水成冰,竟生生哭凉了沸水,却又将刀客和其他人哭得冻成了冰雕。它在荒唐的梦里醒来,便见眼前当真是一块巨大的冰雕,那些冰人被冻得失心疯,有人笑有人哭,形态各异地冻在其中,它的刀客朋友也在那里,神色平静得跟它梦里的一模一样。”
  “虽然只有七八岁幼童的心智,猕猴却也终于明白,它从来不会做什么预知梦,而是它做的梦全都会成真,它害人无数,还害死了自己的刀客朋友,终于再受不住,不愿再做任何梦,便抽了刀客的刀,砍了自己的头。”
  语毕,为生长出一口气。
  他此时此刻才忽然意识到,为何自己在看到那巫偶的一瞬间便想到了这个故事。
  “万般仙众的人在做的事,就像在仿着这猕猴所为。他们不要修炼,不要通灵脉不要吃仙丹,只盼着心诚则灵,想跟那猕猴一般,将梦中事当了真,便能飞升成仙,尽斩凡尘。”为生揉搓着自己的衣袖,“如若……如若真叫他们成了——”
  眼见他又要陷入深思,叶承楣忙伸手拉住他:“为生,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老妪的童子蹊跷,方才拿了巫偶的人也言语癫狂,这群人恐怕不是泛泛之辈,你凝神静气,不要再想些不相关的了。”
  不相关?
  为生抿着嘴唇。
  当真不相关吗?
  那拿着巫偶的大汉端着酒盏,嘴唇轻颤,颠三倒四地说了好久,才像是终于顺了气,找回了些说人话的灵感,嗫喏道:“我、我等这天,已有、有十几年了……”
  “我曾居萧阳,是忘泉门的地界。那里气候湿毒潮热,常年瘴气环绕,我祖上有罪过,被流放到那儿开垦荒地,若开不出百亩田地,便永不可离开。可那丘陵小山之地哪里开垦出百亩良田?于是祖上的债代代传下来,要我们学愚公,学精卫,要我们望山跑死马,这辈子不得翻身。”
  “我日子过得没有盼头,还连累着婆娘儿子都过得苦,眼见着这驴拉磨的畜生日子总有一天也要落在我儿子头上,却遇到了个忘泉门出来的修士。他与我说,我儿子只要能成修士,拜入忘泉门,那便算脱了凡籍,再不用偿祖上的债。”
  大汉目露精光,一双牛眼在红光下如裹了血的珠子,他的脸上那悲戚肃穆像是全天下都欠了他的生死债,眼里的狂喜却又像是这生死债利滚利出了个泼天富贵,他孙子的孙子都不用再愁了。
  “修士要带走我的儿,带他去寻大造化。家里婆娘不懂事儿,硬要挡我乔家的仙缘,修士告诉我,我婆娘不是我婆娘,是让妖怪李代桃僵的,我一眼便知她是妖怪,抄起板凳把她打死,那妖怪死了也不曾露出真身,真是好邪一玩意儿,好在我乔家有机缘,不然当真着了它的道!”
  他一边说一边腾挪着双手,破烂的衣衫是他信念的旌旗,迎风招展的每一缕布条都写满了他的“绝不回头”,每一点污垢都盈满了他的“不敢回头”。
  为生和叶承楣都面露悚然与沉痛,但那大汉不要沉痛,他要他的大造化。
  “我儿一走便走了许多年,想来是已经成了真仙,再难下凡瞧瞧他老子。我心里高兴,只有周围一群心怀妒忌的烂货不知消停,天天跟我说那修士不是仙人,我的儿子是让人拐了,眼下说不定早死了。我气得紧,恨不得抽烂他们的嘴,那之后便日日夜夜想要带儿子回来给他们看看,我的儿子是成仙了,他梦里都告诉我了。”
  “那些人不信,我儿子也不入他们这些俗人的梦,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成仙,待成了仙,我就能给他们托梦,告诉他们少他妈狗眼看人低!”
  大汉的眼此时却也像是要哭出来般通红一片,他好糊涂,他好清楚,再没有比他更会装疯卖傻的高手,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周围的人鼓起了掌,庆祝他就要得道升天,庆祝他就要脱离苦海,为生在那片掌声中听到了诀别的声音。
  接着,那大汉仰头看天,乱发迎风狂舞:“我为半命仙,不是乔家郎!今生前程在天,不在那山陵毒瘴之地,儿啊,我上天来寻你了!”
  言毕便自腰里取出一把刀来,利落地抹了脖子。鲜血如泉涌,周围掌声如雷鸣,酒盏坠地,喝干的底儿没有一点残留,干净得不给这大地留一丝酒气,碎裂的刹那,敲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声的一点动静。
 
 
第46章 海中仙
  叶承楣和为生根本来不及阻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们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逐渐流向他们的血迹,掌声渐息,那自刎是何其精彩的幕间余兴, 可也不过是幕间余兴,他们的酒宴还有很长,巫偶在再度响起的快板声里, 自血泊中被捡起, 递给了下一个人。
  为生把成剑百余年的力道都用在了拉住叶承楣身上。
  “他们……他们这是诱杀……这群邪魔外道——”叶承楣的眼红成了兔子, 他被为生拉着, 险些要搭上一切为着一个素昧平生的恶人拼命。
  为生恍然间觉得自己犯了错,犯了个大错,谁都可以来查这个案子, 但是叶承楣不可以。
  叶承楣这个人天生见不得苦难, 谁的苦难看在他眼里,他都觉得是自己的难,他学不会落井下石也学不会事不关己,蚂蚁死得惨他都要猛擦一把眼泪, 如若不是生在圣女一脉,那他便是个该参禅诵经的命。
  这样的人如何能见这世间丑恶, 如何能叫他卷进这人吃人的阴谋之中?
  万般仙众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 齐齐扭过那一张张表情分明如假面的脸看向他们, 蹦跳着的两具走肉也停在了他们身后, 从他们头顶探过脸来, 脖子拧成了陡峭的崖壁,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拉扯。
  “怎么了?”
  童子的声音稚嫩清脆似银铃。一个问完, 另一个又问, 而后那些万般仙众也问了起来, 巫偶还在传递,唱词却俨然成了一声声的“你们怎么了”。
  “承楣,算我求你。”
  为生一时间什么想法也没有了,他不要管这群人是谁,不要管那些失踪案到底是谁犯下的,他只想带着叶承楣安安全全地离开,带上客栈里的彦页,他们三人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约莫是他脸上的神色过分怆然,甚至带上了些惨烈,叶承楣再不敢挣动,害怕再一乱动会把他的剑灵扯得支离破碎,只能呆坐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那已经流到他面前的血。
  这群人决计不能留。
  他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一群狂人聚在一起,以疯魔养疯魔,以癫狂养癫狂,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更不把旁人的命当命,为着可笑的人事去死,为着可耻的癔症害人。
  他绝不能叫这些人再去祸害他人!
  为生与叶承楣靠得很近,几乎是个相互依偎的姿势,心里想的却截然相反。
  而那巫偶不以他们的心志转移,它还在众人的手里穿着,这次停下时,它落在了一个妇人手里。
  妇人惊喜万分,脸上的惧相也淡了些。
  她伸手挽了挽自己耳边的碎发,又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带了些热汗的手,慢慢地站起来。
  “俺、俺是住西岸口的渔村的……”妇人说话颤颤巍巍的,带着些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说话的拘谨,“俺爹、俺男人、俺儿子,都是搁哪儿出海捕鱼的渔夫,鱼捞上了,俺就拉着去卖,每月的两次集市都能卖好多,咱家不富贵,但日子过得也是很好的……”
  她的脸上是惊惧不已的表情,似乎无时不刻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过境的候鸟西斜的风,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在雕刻着她的恐惧,只有这段往事能叫她稍稍感到一丝的心安。
  也就是这如柳絮般飘渺的心安,也在倏忽间飘散了。
  “可是后来,官差来赶俺们村的人,说是有仙家要圈这片海来修炼,咱们不能再待那儿了。村里的男人没有答应的,咱们靠海吃海,拜的是海里的神仙,会的本领跟营生全是这海里头的,哪能离开呢?咱们人多,官差劝了两次便再没来了,俺、俺那时……还以为是他们怕了咱呢……”
  妇人的手抓着她自个儿的衣角,一开始原是用来擦汗的,但是眼下却已像是再松不开手,略一松手,她那颤生生的魂魄便要随风飘远去了。
  她低着头,只敢看着自己泥泞的鞋尖。
  “然后他们就来了。”
  “一个个的,能飞天,能御剑,捞鱼都用不着沾水下网,往海里一指就是一声巨响——真气派啊。”
  真气派啊。
  真了不得啊。
  “我们都在那儿看傻了。那天本就是出海的日子,男人大都不在,主事儿的就只有一个村长和李家的小花儿,村长也跟我们在一块看,只有小花儿觉出了不对,叫我们赶紧跑。”
  “小花儿能干,懂事,还是我们村里最会操船的女人,平时都跟男人一起下海的,只是那天来了月事,才留在了岸上。”妇人摩梭着手,仿佛那双手沾了淮山的皮,瘙痒难耐,扣挠的声响连坐在远处的为生都能听见。
  “她说天色不对,风向不对,海流也不对,要各家的人都带着细软跑。俺们都想听她的,可那天家里的男人都在海里,俺们跑不远,只是让花儿赶着上了附近的小山头,从那儿还能看见家,看见不远处的海面。”
  “俺这辈子没见过那样大的浪。”
  她的手停了下来。
  “跟天倒了样的,几十个人垒上去都不如那浪的一半高。那浪又高又长,朝着整个海岸铺天盖地而来。我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不晓得怕,也不晓得叫,只有小花儿气疯了,她说那群修仙的在杀咱们的海中仙,护佑了咱们祖祖辈辈的海中仙。”
  “俺没出过海,也没见过海中仙,但我们都知道那是真事儿,海中仙大如小岛,从不近岸,但能保海平,保天气,从俺太爷那代,就没怎么出过大海难,都是海中仙保佑的。”
  “他们要杀海中仙,那就是要咱们的命。俺那会儿还没想明白,却看见密密麻麻的船往海岸边漂,俺瞧见了,大伙儿的都瞧见了,那些船有的烂了,有的翻了,有的还规规矩矩地像是没事儿,但里头没一个还有人的。”
  妇人顿了顿,声音越发尖锐了起来。
  “那时候俺才终于明白生了什么事儿。”
  巨浪擎天,乌云密布,海流湍急,那翻了船的哪里还有活路。她们就站在那小山坡上,看着自己的家人葬身海浪之中,看着自己安稳的人生被撕扯出一道再补不上的裂缝。
  “带着孩子的女人大多跑了,留下来要跟他们拼命的,都是些一无所有的女人。”妇人双手捂着脸,颤抖道,“俺也啥都没有了,但是俺不敢,俺好怕那浪把自己卷进去,好怕那些人金光闪闪的剑,俺没胆量跟他们拼命,只敢跑。”
  “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那是个没什么人会经过的渔村,每月的集市都要赶好远的路才能去,俺跑得比驴子要快,比其他带着孩子的女人都要快,等俺停下来时,连浪花的声儿都听不见了。”
  “俺逃出来了,再听见俺故乡的事儿,便是说海怪作祟,那群修仙的前去镇压。可闹事的分明是他们,如何就成了海中仙的错了呢?俺想不明白,俺不聪明,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可俺想村子恢复原状,俺想回家,大师说成了仙就能回家,今日俺终于要回家了。”
  她说得越发急切,那巫偶被她捧在怀里,上头鲜血淋漓的,她也不嫌弃,像是想要将它缝进胸口那般珍视。
  妇人擦了擦手——她似乎一紧张便要流手汗,这是她这辈子最要紧的一刻,她怕手心滑腻得刀都拿不稳。
  她自衣襟里拿出了把刀。那刀又旧又脏,还隐隐有些干涸的血迹,应当是用来杀鱼的刀。
  “俺、俺是半海仙……”她抓着那刀,先是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下,害怕力气太小捅不进去,又在自己喉咙上碰了碰,似是被那凉意吓到了,最后伸出了手腕,刀子在手腕上滚了两滚,连点血都不曾见。
  她害怕了。
  恰在此时,周围又响起了掌声。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也不知道那鼓掌的人为的是什么。
  但掌声如雷,将妇人高高地架在那里。没有人要她自戕,更没有人不耐烦地催促她,可那掌声连绵不绝,每一下都仿佛鼓点般敲进人的心里,敲碎她的退路。
  她惨白着脸,夜间的风吹得她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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