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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死死盯着她好半晌，直到最后才如同突然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将她甩开。
“你也不是秦难安，对吧？”
她没有再看她的眼睛，扭过头去，声音沉闷。
“为什么这么说？”
秦难安慢条斯理地理理衣领，眼睛不自觉地向天空中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澄澈蔚蓝的天空竟然染上了一抹红色，像是夕阳余晕，也像是被夜晚咬伤后流出的血。
“你和她一点都不像。她心里早就死掉了，我看着她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可悲的人，从天堂摔到地狱，挣扎着想要重回那个位置，但是你不一样，你就待在地狱，一动也不想动。”
“你这样描述得我还挺可爱。”
秦难安笑了笑，到她身边蹲下。
玛瑙吸了吸鼻子：
“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有事。”
秦难安又抬头看了看天，天边的那一抹血红更近了些，像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快要发生。
玛瑙沉浸在消极情绪中，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她伸手，毫不费力地捻了一朵鲜花，鲜红的汁液从她几近透明的皮肤上滑过，流入黑袍的阴影中。
“我本来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又不想死了，真是没用。”
她将花朵插在了自己黑袍的领子间，头上的鲜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了出来，蔓延到那朵外来者鲜花身旁，与它挨在一起。
“鲜花症到了这种地步，我命不久矣，所以才和总部那边申请了这一趟。她们要借助我的身体，将传送的钉子死死地钉在鲜花的心脏上。但是……”
“但是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秦难安接过她的话。
玛瑙停顿了一下：
“一切都只是骗局而已，可惜我死到临头的时候才发现。
无论是我和安安当年一起被选进斯蒂尔安，还是转为信仰黄金，又或是现在的，执行必死的任务，全都只是别人的骗局而已。
我从家里逃出来，以为从此以后命运就能任由自己摆布，结果到头来，还是这样。”
兴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玛瑙将这些话对着面前最熟悉的陌生人全都倾倒了出来。
“没办法从这里出去……”
她忧郁地抬头看天，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天空原来有这么红吗？还是说在魔脉里也有天色变化？
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傀儡来攻击过她们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秦难安停止了拔花。
“有点不对。”
玛瑙一把抓住秦难安的手腕，下意识避开空旷区域，朝着树底下跑去。
秦难安任由她拽着，直到她皱着眉头在树底停下，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已经红透了的天空。
“你知道什么？”
玛瑙不能不怀疑秦难安。
秦难安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还留在这里？！”
她可没忘记乙甲消失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表情，惊喜，如释重负。
秦难安垂睫：
“有人要我等她。”
“你傻啊！这情况一看就不对劲好吗！你快点走！”
秦难安笑了：
“没事的，我只是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秦难安来说，怎样都不所谓，时止不在，她身上最贵重的道具也已经给了时止。
不死可以，死了也行。
玛瑙像是看出了她这种想法，顿时有点急了：
“诶你这家伙……”
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天上的异变就陡然诞生。
原本只在天边的红色席卷了整个天空。在红色的迷雾中，巨大的魔法阵缓缓浮现。
“那是……什么？”
秦难安不懂魔法，看不出那魔法阵是什么意思，但玛瑙知道。她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轮巨大的魔法阵，面露恐惧。
血雨骤然落下，雨声滴答，侵占了整个世界，秦难安目力所及全部是一片红色。
“……”
在突如其来的大雨中，声音变得模糊，玛瑙很大声地在叫着什么，但秦难安一个字也听不见。
秦难安就这样漠然地站在雨中，一步也没有移动过。
即使有树叶遮挡，鲜红的暴雨仍旧是淋了她满头满脸。
秦难安伸手抹去脸上的脏污，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砸到她头上，把她砸得痛呼一声。
她蹲了下来，在地上摸索，试图找出到底是什么砸了她。
摸着摸着，终于摸到了正主，秦难安将它拿到跟前，这才看清楚。
是一只手。
一只血手。
现在正僵硬地与她交握，像是某种友好的仪式。
咚咚声响起，接二连三的重物落地，红色的血雨蔓延到她脚下。
她这才听到了玛瑙的声音。
那是一声尖叫，穿破雨幕，朝她耳朵中刺来。
-
秦难安睁开眼睛，眼前是装潢温暖的室内。
火焰在壁炉里燃烧着，发出啪呲啪呲的响声，棕色的墙上装着书架，书脊上的文字她看不懂。
扭头，有一扇窗，窗帘没拉，不真实的白光从玻璃中透了出来。
秦难安又一次扭头，眼睛定在灶台前忙碌的女人背影上。
“稍微等一等，茶马上就泡好了。”
女人围着围裙，回眸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秦难安没有说话，在自己的椅子上乖乖等着茶和饼干上桌。
在磅礴的血雨中，她明明没有点击返回，一阵白光还是突兀地出现了，包裹住了她，或许还有玛瑙。
再睁眼时，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灶台前的女人是斯琳娜，或者说休博利特利安。
女人没说假话，不过稍一会，饼干和茶就被她端来了。
“辛苦了，先吃点填填肚子吧。”
“嗯。”
秦难安拿着杯子喝了起来。
她抽空打开系统面板，确认了现在自己还在这个世界内。
系统提醒她，任务已经完成，她最多还可以在这个世界待二十四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三小时了。
时止和林飞然也都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状态栏显示的是【脱出】。
“谢谢你能接受我的邀请来这里。”
秦难安不知道她指的是来这个世界，还是在任务完成后等她一会。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很有意思，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下一轮游戏即将开始。”
对方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秦难安没兴趣探究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放下杯子，瓷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你叫我等你，就是为了说这些？”
斯琳娜笑了一下：
“朋友见面聊聊天，不行吗？”
“你想聊什么？”
秦难安现在有种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美感。
“看来信仰之液提前透支了你的欲望。”
“提前透支？”
“是的，信仰之液相当于信者愿望的合集，所以它会放大你心中隐藏的欲望，但这种放大是提前透支的，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你都会进入到一种无欲无求的状态。”
难怪她现在感觉格外平静，就像吃了镇定一样。
“它似乎对时止没什么影响。”
“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因为，你的那位朋友本身就没有什么被压抑的欲望。”
她在“朋友”两个字上押重了音。
“换句话说，她的所有欲望都会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实现，所以信仰之液能影响她的很少。像这种人其实挺可怕的，要么是完全的自我中心，要么就是太过通透，或者两者皆有。”
和秦难安对时止的印象很符合。
秦难安现在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她直接提出下一个问题：
“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是问血雨之后？还是问你们掉下去之后？”
“全部。”
秦难安毫不在意地提出任性的要求。
“那我们就从一开始的剧情讲起吧，可能会有点长，不要紧吧？”
秦难安点点头。
斯琳娜优雅地放下茶杯，开始讲述。
半晌过后，秦难安终于弄懂了前因后果。
这个世界原本并没有神明，魔法师们渴望力量，所以迎来了鲜花的神明。神明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意识，只是像程序一样给予信徒力量，并且同化这个世界。
斯琳娜说她在魔脉里看到的表世界其实就是同化的最终结果。
魔法师们发现了神明的同化，万分恐慌，于是又迎来了黄金的神明与鲜花的神明对抗，这才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至于玛瑙所在的黄金信徒，其实也都是鲜花的魔法师们一手发展出来的，所以她说这一切都是骗局倒还真没几分错误的地方。
“鲜花在这个世界盘踞已久，自然要比黄金强盛一点，渐渐的两方神明就无法达成势均力敌的水平了，那群魔法师急了，赶紧给黄金输送信徒，所以才有了玛瑙的任务和你们。”
“我们？”
秦难安指着自己，有些不解。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当然是因为这件事是由我全权负责的，我让他们以为你们和玛瑙是一样的。”
面前的女人毫不羞愧地说出坑别人这种事。
但好在现在的秦难安不是暴躁秦难安，而是无欲无求秦难安。
她叹了口气：
“算了，玛瑙呢？”
“被我扔回去了，她和这件事关系又不大？只是被当枪使了而已，既然你那么中意她，我带你的时候就顺便把她也给带上了。”
“我中意她？”
秦难安皱紧眉毛，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还好时止现在不在这里。
“的确，我用词不太妥当，毕竟你对谁都是那样，总是容易心软。”
斯琳娜喝了口茶，言语间调笑的意味就好像她已经认识秦难安许久了。
秦难安直觉感觉到有点不对，但已经来不及，对方也意识到了，巧妙地避过了这个话题。
“我唤醒了两尊神明的自我意识，你想看看祂们的愤怒吗？那场面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斯琳娜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偏本人还觉得这没有什么。
“那场血雨……？”
“那是鲜花做的，那些魔法师最终还是自食其果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直接敲定了那些常年处于这个世界上层的魔法师们的命运。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举头三尺有神灵，迟早有一天，亏欠的都将被补偿。”
没头没尾的一句，一股心力像是突然注入了秦难安的内心，她猛地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魔法师的脸不知何时已经被白雾所包裹，变得模糊了起来。
【到时间要回去了。】
【能与你再次见面，感觉很好。】
【要是转生能顺利就好了。】
【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再活一遍吧。】
【你值得。】
……
【任务已完成，正在脱离本世界】
第133章 白光闪现。 刚一回归，时止就连忙寻找秦难安的踪影。
……
白光闪现。
刚一回归，时止就连忙寻找秦难安的踪影。
好在，秦难安就坐在她右侧的沙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难安！”
时止的声音里很少包裹着这么激烈的情绪，有恼怒、有气愤，更多的是后怕。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布偶被她扔到了秦难安怀里，她用的力道不小，布偶发出了“噗”的一声。
珍贵的【替命人偶】就这么被她粗暴地扔来扔去。
秦难安终于抬了头，眼睛里含着淡淡的不解，可即使如此，她还是顺从地低下头：
“抱歉。”
在她十八年的短暂人生中，她早就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就是她永远也无法说服内心早已有定论的人。所以这时候，比起坚持自己的主张，还不如早点顺应对方解决问题来得好。
看到秦难安这副样子，时止心中膨胀的火不知为何突然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燃烧着的木柴被扑灭后，从缝隙间释放出来的缕缕白烟，细细麻麻地一点一点疼痛着她的心。
秦难安身侧的沙发凹陷了下来。
时止扭头看她，神情中带着悲伤。
“为什么要道歉？”
“……”
秦难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她只是想早点解决问题吗？时止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说她知道自己错了吗？但说到底，她错在什么地方？
她的生命是她唯一能够自由支配的东西，她欠时止的债没有那么多，她已经做到最好的偿还方法了。
所以她只能沉默不语，因为她知道，无论说什么，时止都会纠缠不休。
时止叹了口气：
“我们需要聊聊。”
她转头对向林飞然：
“大家都累了，就先都休息吧，可以吗？”
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所措的林飞然当然举双手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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