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彻底红温了,恼羞成怒,“我不允许!”
由于心情起伏比较大,一口气没有喘匀就开始说话,气息呛到了喉咙口不住地咳嗽起来,脸色潮红一片,眼角都咳出了泪花。
闻辞立刻闭上了嘴巴,将还想问的话囫囵个吞了回去,只是去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拍着温黎的后背给他喂了一些,“我开玩笑的,别那么激动。”
温黎躲开了闻辞的手,重新躺了下来紧紧地裹着被子背对着他,时不时地还在咳嗽着,在静悄悄的寝殿内显得格外的明显。
闻辞不语,只是静静地躺在温黎的身边顺着他的后背,希望他能够好受一些,可是温黎直到沉沉地睡去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一场春雨连绵了整整三日,温黎在房间里待了三日,终于将衍朝新纪年编写完成,装进了书箱中前往翰林院。
地面上堆积的雨水还未完全散去,温黎一手提着衣角,一手拎着书箱,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时沈月白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之同行,“听闻你这些天都病着,身体可好些了?”
沈月白是沈国公的次子,比温黎低一届参与科举考试,今年才在翰林院当职。
“多谢沈兄关心,已无大碍。”温黎浅浅地笑了笑。
“那便好,对了,今日是我生辰,你若得空还望来府上一聚。”沈月白拿出了一份烫金色的请帖,递到了温黎面前。
这还是温黎第一次收到请帖,心里挺开心的,于是接了下来,“好,我一定去。”
长胜殿内。
“陛下,这些都是适龄的女子,与陛下正是相配。”陈之昂十年来如一日地劝说闻言殷立后纳妃,将搜刮来的美人图一一展示在闻言殷面前。
闻言殷一看见这些美人图就头疼地厉害,不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悄咪咪地给德英使了个眼色。
德英立马会意,冲到了皇帝跟前,直接将陈之昂挡住,关切道:“哎呦,陛下怕是头风病犯了,快去宣太医!”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
陈之昂都吃了这么多年的亏了就算是再笨也该长长脑子了,不会再被轻易地糊弄过去。
“陛下如此这般就该找个可心人时时刻刻在身边伺候着,您瞧瞧医典世家的嫡次女,熟识典籍医术高明,是人人称赞的女‘华佗’啊。”陈之昂展开美人图,恨不得都要杵到闻言殷面前去了,还在极力地劝说,“而陛下正直壮年,也正是能生会生的好时候啊,如何不为了衍朝开枝散叶。”
“衍朝已有太子,不需要其他的皇子公主。”闻言殷微微蹙眉,很不满这样的说法,好像他们都是工具一般。
“可唯有太子殿下一人始终是孤孤单单的,毫无助力,若有兄弟手足的帮衬,便能如先帝一般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助力?”闻言殷睨了陈之昂一眼,眯了眯眼睛,他的有些神情与沈清泉如出一辙,似乎想要看穿他究竟有什么歪心思。
闻言殷他自己就是从腥风血雨之中杀出来的,什么亲族什么手足,都是争名夺利的竞争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从未有一刻享受过兄友弟恭的温情,自然不信什么兄弟之间可以做到真正的和睦相处,平民百姓家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家。
此“助力”在闻言殷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
“朕再说一次,朕只想要阿辞一个儿子,一个太子,朕也无心于后宫,更不想立后纳妃,只一心为朝政,下次就莫要再提了,你这番让朕很是头疼。”
这么多年了,闻言殷并没有刻意隐瞒沈清泉自由出入长胜殿,但也没有公开,朝中大臣均有猜测,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敢问到皇帝面前,陈之昂也不会拿此事去触霉头。
又碰了一鼻子灰的陈之昂咬了咬牙,“太子殿下如今也年满十九了,身旁也不能有没有人陪着,若是有个温柔的太子妃照顾着,说不定脾气就能收敛一二,陛下也应当趁早为殿下物色物色了。”
世人只知闻辞的脾气不好,易怒易狂躁,但甚少有人知道他是真的有病,就连陈之昂也不知道,因为衍朝不能有一个有病的太子,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闻言殷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站起身来,走到陈之昂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委以重任一般,“朕听闻城西有蜀地来的难民闹事,屡次不绝,朕瞧着左相能力甚佳,便替了右相吧。”边说边往门外三步并两步地走去,“好了,朕乏了,先回宫休息了,左相请自便。”
出了殿门,闻言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走得都要起飞了,德英跟在后头小跑着,“陛下,太子殿下确实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他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从前朕没得选,朕只能成为皇帝,被困在一座金子堆砌的皇宫中,享无边孤独,可现在朕有的选了,朕也可以为阿辞决定。”
先帝还在世时兄弟之争就从未停止过,闻言殷一点都不想参与其中,可漩涡总是席卷着不得不踏进去,一朝进入无法自拔。
闻言殷叹了一声气,眼底尽是愧疚之色,“朕自认为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很不称职,所以朕不希望阿辞不快乐,为了什么大局、皇权、子嗣而妥协,有朕为他兜着,他都不需要考虑这些,等哪日阿辞有了心仪之人,他自会来与朕说,无论是何家世地位,是何许人也,无论朝中大臣是否满意,只要真心相待,朕都会允准赐婚,朕什么都不求,只能阿辞能一生平安快乐。”
***
温黎身着一袭韶粉色长袍,袖口、衣角绣满了栩栩如生梨花,浅淡的颜色搭配着一条苍葭色的腰带,勾勒着盈盈一握的腰身,垂挂着的环佩随着走动的幅度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阳光的照射下的小脸蛋一团粉气,晶莹透亮的皮肤像是铺了一层胭脂一般,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如同仙子一般,任谁见了都会多瞧上两眼。
这是温黎入职以来第一次参加同僚的聚会,心里隐隐期待着,提着礼物的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温黎将礼物奉上,与几位同僚寒暄了几句,便随着管家的指引落座。
席面上有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然后慢慢地挪了过来,“你是不是温黎啊?”
温黎礼貌地点了点,但看了半晌都没有认出这个人是谁啊。
陈越峥左看看右看看,并没有看见粘人精闻辞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兴致冲冲地道:“我是陈越峥啊,我们小时候见过哒。”
温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终于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小胖子的模样,陈越峥现在的样貌与以前简直是大相径庭。
陈越峥见温黎想去了自己眼睛都笑弯了,他觉得温黎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精致漂亮,是在人群中最亮眼的一个,一眼就能看得见。
“陈公子好。”温黎微微一笑。
陈越峥看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我没想到你也来参加月白的生辰宴了,你很厉害,竟然是状元郎。”
温黎从小到大听了太多这样恭维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十分谦逊道:“陈公子谬赞了,侥幸而已,你如今在何处高就?”
“我就在我二哥手底下做个散职,没什么建树的。”听到工作,陈越峥的兴致就不大高。
“陈公子莫要妄自菲薄,术业有专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即可。”
陈越峥看着温黎就开始冒星星眼,像是被鼓舞了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就开席了,菜色琳琅满目,十分丰盛,但有许多温黎都不能吃,要忌口,所以只动了几筷子,就连来劝酒的人还都一一谢绝。
对温黎的身体不好的传言朝中皆有耳闻,这群世家子弟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如今瞧着他一副弱柳扶风的病弱之态不会过分为难,不再劝着喝酒,然而终于异声从人群中传来。
只听同桌之人发出一阵嗤笑,“你怎么都没吃多少东西啊,可是不和胃口?”
温黎不认识这人,但还是抱着友好的态度回道:“没有,菜很好吃,只是我吃得不多罢了。”
“哎呦,还不是温大公子身子不好,不然怎么连陛下都特别优待呢,就连太子殿下都护得紧。”御史大夫的次子彭原一阵不怀好意的嬉笑,充满了恶意。
身侧的人开始一唱一和起来,“身子不好不喝酒就算了,也不至于寻常的菜色都吃不了吧,许是温公子瞧不上咱们的席面。”
温黎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连忙解释,“没有,我并非这个意思。”
“若是身体不好,就别来参加宴席,这不是扫了咱们的兴吗?”彭原两手一摊,讽刺地看着温黎。
陈越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道:“够了,少说这些话,你这是喝多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吧。”
彭原瞪着温黎,一脸不满,“我有说错吗?!看他操着一副病弱的姿态还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第23章 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听到这里,温黎就算是再傻也是明白,这几个人处处言语针对于他,只不过是借此发挥而已。
于是温黎站起身朝彭原行了行礼,眼眸十分清澈,不卑不亢地盯着他看,语气清冷,“彭公子,我自认为从未得罪过你,今日是沈兄的生辰宴,你我皆是为祝贺沈兄而来,礼当一派和气,庆贺佳日,你何故要处处针对,若你我之间真有过节,也应当私下解决,而非将此席闹得无法收场。”
“我们能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是瞧不上你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若是什么都吃不得就滚回你的温府去。”彭原继续恶语相向,冷冷一笑,“哦,我忘了,你如今还住在东宫呢,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把太子殿下哄得团团转,才得到了一个状元郎的名头。”
温黎不会平白无故被人污蔑,更不容许有人如此攀污闻辞,对于这种浓浓的敌意他向来不会留有情面,眼底也未曾泛起丝毫波澜,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我住在东宫是陛下特许,是我身为伴读的职责所在,能在殿选之中拔得头筹是源自我的努力与刻苦,更是陛下青睐有加,”他轻轻挑了挑眉头,“怎么?难道是彭公子没有这个本事吗,还是说你在质疑陛下的决策?”
“温黎,你!”被羞辱一番的彭原狠狠地指着温黎的鼻子,想要冲上去凑他一拳,被临近的陈越峥死死拦住,摁在了座位上。
沈月白沉着脸挥了挥手,“好了,彭公子醉了,来人,把彭公子请出去,好生送回彭府。”
“沈月白你敢这样对我?!”彭原又立马跳起来,怒目圆睁着恨不得摔锅打碗,但侍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两边一架就“请”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温黎感觉十分难堪,他眼神愧疚地看了沈月白一眼,恳切道:“抱歉。”
宴席还没有结束,温黎就离开了,他没有坐马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整个神武大街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众人皆是成群结队,唯有温黎是孤身一个人,步履缓慢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什么兴趣。
虽然在席面上他冷静自持,可是心里还是有波动的,他很是后悔来参加宴席,本应该开心的事情却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好像自己是个罪人一样。
在这一刻,温黎十分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事事都要注意,为什么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他能有一副健康壮硕的身体该有多好啊。
温黎心里一时之间堵得难受,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上不去下不来,都快让他喘不上气来了,眼睛无比酸涩,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擦,留下了两道明显水痕。
街边正好有家酒肆,酒香飘散了出来,卖力叫喊声吸引了温黎的注意,他想到了宴席上被摆在自己面前又纹丝不动的酒。
不甘与屈辱的情绪占据上风,温黎用袖子狠狠地擦着眼睛和脸颊,擦得一片通红才肯罢休,然后吸了吸鼻子走了过去,琳琅满目的酒看得他眼花缭乱,脑子一热就给了一枚银锭子,“我要一壶。”
温黎不认识酒的名字,更不知道有哪些品种,也分不清店家口中所介绍的品名好坏,最后还是店家给他挑了最贵的一款。
然后拿着酒壶坐在了街边的石阶上,双腿并拢地坐着,像个乖宝宝,又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
随着盖子被打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席卷而来,熏得他眼睛都被刺了一下,轻轻地嗅了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刺鼻还是刺鼻。
温黎抿了抿嘴唇,做了半天心理建树,然后闭上眼睛憋着一股劲儿,仰起头猛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气直冲脑门,仅仅一瞬间来不及全部咽下的酒液都吐了出来。
他不住地咳嗽着,眼底都沁出了泪花,嗓子火辣辣地疼,好像火烧一样,整个人无力地跪了下来,趴在了路边,扶着墙呕吐着,可本来就没有吃什么东西,能吐出来的只有酸水,恨不得把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划过喉咙的时候有一阵疼痛,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
这真是一个很糟糕的经历,喝毒药也不过如此了,温黎不禁想着。
下一刻,闻辞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将温黎扶起,满脸焦躁不安,“你怎么倒在这儿啊,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温黎头昏眼花,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好了,只得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面上尽是失落,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德福说你来赴宴,但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宫,我很担心,”闻辞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番。
他闻到了温黎身上的酒味,又看见一旁翻到的酒壶,拿起了闻了闻,气味浓烈到他都不禁呛了一下,“你怎么能喝这样的酒,不顾身体了吗?!”语气急了一些,既心疼又担忧。
提到“酒”这个字温黎又忍不住捂着嘴巴干呕了两声,等平复下来后才道:“我就是……就是被酒呛到了,我只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没想到竟然这般受不住……”
闻辞一把将温黎横抱了起来,塞进了马车,阴沉着的脸表现出很生气的模样,“若想喝酒也该喝些温和的,这般浓烈的来我都受不了,何况是你呢。”
“我就是想尝尝看我能不能喝得了,可是……为何我喝不了酒啊。”说着说着一滴清泪便从眼角滑落,落在了闻辞的手指上,只觉一阵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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