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公主舍身为己的精神倒是显得温黎自己有些狭隘了,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位小公主道歉。
温黎伸出手撑着下巴,袖子从腕间滑落,滑至手肘处,露出了一只金镯。
莉娅怔怔地看着,然后认出了这对莲花缠丝红玉镂镯,“这镯子是我们谷莱的宝物啊,我父王年轻时外出游历不慎遇险,幸得渊国的摄政王所救,我父王就把这个宝物赠给了摄政王,怎么会在你这儿啊?”
“摄政王进献给了我们陛下,陛下赠予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便送给了我。”虽然说起来有些曲折,但最终是戴在了温黎的手上。
公主捂着嘴笑嘻嘻地看着温黎,轻易就下了定论,“看来太子殿下很喜欢你啊。”
“什么意思?”温黎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但还是不明就里。
“莲花是我们谷莱的国花,这样的莲花金镯是赠给心爱之人的,你的太子殿下没有同你说过吗?”莉娅俏丽又八卦地眨了一下眼睛。
温黎愣住了,他以为那只是闻辞的玩笑话,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莉娅站起身,撩了一下自己如阳光般灿烂的金发,飘来似有似无的香气,嘴角往上一扬,“我可不管太子殿下心里有谁,我可是一定要争宠的。”
清风轻轻地吹过,扬起发丝,温黎平静如水的心泛起了波澜,静静地看着自己双腕间金光闪闪的莲花红玉镯。
莉娅的贴身侍从笪齐从身后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语气有些不善,“公主殿下,您该去给太子殿下送汤了,您该照顾太子殿下而不是在这儿与不相干的人说说笑笑。”
温黎微微蹙眉,而莉娅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与刚刚谈笑风生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淡淡道:“知道了。”
莉娅看着温黎的莲花金镯,还想说些什么,可笪齐却不给她机会,语气中透露着不耐烦,“公主殿下,麻烦您快些,汤羹要凉了。”
温黎对待底下的人都是柔和可亲的,没什么威严,但宫女太监们都十分谦卑有礼,从未遇到过这样大胆不将主子放在眼里的侍从,像是故意的一样。
“我听闻谷莱最是等级分明,奴隶没有人权,是可以直接被打死的,皇庭更是制度严苛,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在对公主如此严词厉声。”
笪齐脸色一变,瞪向温黎,“这是我们谷莱的事情,与你无关。”
温黎表情未变,语气温和却有着迫人的贵气与威仪,“你现在踩得是衍朝的地界,就该遵守衍朝的规矩,在这里冒犯主上者虽不至死,但杖责十,发配奴役所,终身不得出,念你为初犯又是公主的贴身侍婢,酌情杖责五,来人。”
眼瞧着两个健壮的太监迎了上来,笪齐慌了,手里的汤碗都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我是谷莱人,你不能私自处罚!”
温黎浅浅勾唇,“那就按你们谷莱皇庭的罪责处罚,削首。”重音压在了后两个字。
笪齐被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都顾不得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伴读而已,敢在太子殿下的殿宇乱用私刑!我要告诉殿下!”
两个太监所动,门口持刀的侍卫跃跃欲试,像是将温黎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一点都不害怕后果。
莉娅看着笪齐都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才出声制止,“她是蠢货,别与她一般见识,既然在衍朝地界,那就按衍朝的规矩办吧。”
温黎点头示意,太监们将笪齐拖了下去,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已经被吓晕了。
莉娅蹲下身,看着洒落一地的汤羹,啧啧道:“可惜了这好好的汤羹,我还要用来勾引太子殿下呢。”
明明是轻浮孟浪的话,可不知为何温黎觉得那笑容十分勉强与苦涩。
第40章 没有把你当药引子
等闻辞听到消息过来时, 杖刑已经执行完成了,笪齐被莉娅抬了回去,温黎让方知许给她瞧了瞧伤,还给了不少治伤药。
闻辞在温黎屋里用晚饭, “还给药做什么, 让她自生自灭就好了。”
温黎搅了搅碗里的米粥, 舀了一勺喝掉, 不紧不慢道:“毕竟谷莱不是我们的附属国, 擅自处罚总是不好的, 小惩为戒就行了, 虽然只杖刑五, 但看起来还是挺严重的,我怕她死了。”
闻辞完全不在意,根本不把谷莱这个都没有衍朝一个州大的弹丸之地放在眼里,“你就算是直接砍了她的脑袋我都要给你拍手叫好呢,谷莱有意要与我们交好, 他们的一个婢女居然敢在东宫耀武扬威, 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是觉得他们的种种行为都有些奇怪, 莉娅倒是不像是个公主。”温黎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小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过,可能谷莱皇庭与衍朝不同,公主与公主亦是不同的吧。”
这两个月温黎的病情有所缓解,养得圆润了一些,脸颊都长了些肉了,捏起来软软的。
闻辞不禁吃味,撇了撇嘴巴, “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都亲昵地唤她莉娅了?”
“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温黎毫无察觉,平淡地回应着闻辞,掀起眼帘淡淡地掠了他一眼,“她说要给你送汤羹呢。”
“我才不喝她的汤呢,”闻辞一脸鄙夷,又不放心地问道:“你觉得那个小公主漂亮吗?”
“漂亮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
闻辞更加不爽了,“你日日待在宫里认识几个女子?”
“有啊,福源郡主,刘御史家的小女儿,徐将军的独女,陈相的侄女……”温黎掰着手指头认认真真地数着,这些都是在宴席上见过的,听旁人说起,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认识。
闻辞只觉听得无比刺耳,脸色阴郁黑沉,跟有人欠他万儿八千银子一样,“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温黎歪着脑袋,“你又问,问了又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阿黎认识的人比我多。”闻辞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来,“阿黎喜欢好看的人?”
“喜欢啊,谁不喜欢长得漂亮的。”温黎直言不讳道。
闻辞表情如遭雷击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渐渐地阴沉着的脸变得委屈巴巴了起来,看向委屈巴巴的闻辞,好像想到了什么,笑道:“阿辞也很好看的。”
眉毛浓郁鼻梁高挺,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晶亮的色泽,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英气十分,气质出众,妥妥的美男子,我心向往之。
闻辞被一句话就给哄好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轻轻地剐蹭了一下温黎的小鼻尖,宠溺道:“你知道就好。”
德福招呼人上来收拾碗筷,又命人去备水给主子们沐浴。
闻辞自顾自地往浴间走去,温黎突然道:“从今往后你不许在我这里过夜。”
“啊?”闻辞懵了一瞬,转头看向温黎,大惊失色,“什么!”
***
公主贴身侍婢被罚一事传出了东宫就变成了太子殿下为爱怒发冲冠,对公主爱重有加,又惹来了朝臣们的一阵不满,使臣倒是美滋滋地在鸿胪寺大口吃肉喝酒,好不畅快。
而由于莉娅的到来,温黎严禁闻辞进自己的房间,就连窗户都给封死了,绝无进来的可能,闻辞都要气炸了,满身的戾气无处发泄,只能在院子里疯狂练剑。
莉娅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等闻辞停下来有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端着茶水上前。
闻辞眉宇间的不耐烦涌现了上来,立刻和莉娅拉开了距离,德福极有眼色地接过,笑道:“不劳烦公主了,此事有奴才来做。”
德福一直端着茶碗,直接夜幕降临闻辞都没有喝那碗茶水。
温黎散职回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一推开就发现闻辞正大咧咧地躺在他的小软榻上,手里把玩着剑穗,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温黎褪去了官袍,换上了常服。
“这是孤的地盘,孤想在哪儿就在哪儿。”闻辞紧紧地盯着温黎看,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却又隐而不发,语气满是不高兴,暗含着不甘与委屈。
“现在比不得从前,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温黎走到了闻辞身边,将榻上散落的几本书收拾了起来。
闻辞一把将温黎扯上了榻,牢牢地锁在了怀里,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眸色深沉灰暗,瞧不出情绪,“你就这么把我往外推啊。”
莉娅总在勤政殿与长胜殿内晃悠,影响实在是不好,闻言殷又分不出心神来应付她,就连沈清泉都赶了回来,生怕小皇帝真的不要他了。
恰逢莉娅又“蓄意”勾引,闻辞干脆顺水推舟,将人绑在自己身边,困在东宫里哪儿也去不了,更加方便探查,但唯一不方便地是耽误他与温黎亲热了。
闻辞觉得此举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恨。
“没有推你,只是基于现在最好的方式,你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对公主殿下情有独钟,自然要兑现此话。”温黎的眼神闪躲一下,心里很是酸涩,都不想和闻辞对视,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
这些小动作都全落进了闻辞的眼中,一改不悦不甘的神情,变得明亮又欢快起来,好像有种莫名的性感感从眼眸中流露出来,“阿黎,你在吃醋吗?”
温黎微微一怔,茫然了片刻。
“吃醋”一词通常建立在亲密关系之上,一方不想让另一方忽视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温黎猛然地意识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似乎是不愿意闻辞真的和莉娅待在一起而说的反话。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别扭又拧巴的人,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
从莉娅出现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了,他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泛着酸涩与失落,就连情绪都受到了波动,甚至出现了不好好穿衣服出现在闻辞面前,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
他性子内敛,容易害羞,不会去主动要求什么,可闻辞的靠近,头也不会抵触难耐,在他们的□□一向和谐,甚至很是舒爽,
好像最终汇成了一个结论:他喜欢闻辞。
温黎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金镯,想起了莉娅说的话,想起了这对金镯特殊的含义。
可闻辞也说过自己是他最好的药,温黎分不清了,感情不能掺杂其他,应该要最纯粹的。
他的视线又落回了闻辞的脸上,口是心非地否认,“我没有。”
闻辞静静地望着温黎沉静如水的脸,仿若真的看不见一丝情意,心里更加憋闷了,但舍不得说出什么重话来,只像大狗狗一样抱着他耳鬓厮磨着,“真的没有吗?阿黎这样说我好伤心啊,心脏都痛痛的呢,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你应该去找太医。”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但闻辞可不管,一直扒着温黎不放,黏人程度比起雪球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黎被他缠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伸手给他揉着心口,“好些了吗?”
仅仅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动作都燎得闻辞满身是火,他握住了温黎的手慢慢下移,极其暧昧地凑在温黎的耳边吹了吹气,“这里也有点痛呢。”
温黎的被放在了鼓鼓囊囊的胸膛上,下一刻立马恼羞成怒,“你……你让小公主给你揉吧!”
还说没有吃醋呢,三句五句都不离“小公主”的话题,明明就是醋得要死。
闻辞低声笑着,笑得胸膛都在轻轻地颤动着,“可我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她身上有股味道,闻得让我很不舒服,总是想生气,我喜欢和阿黎待在一起,阿黎身上香香的甜甜的,都是桂花味儿,让人很安心。”
气味,是温黎与闻辞紧密关系的无形连接,方知许说过有特殊气味的人会不受控制地相互吸引,是否从一开始就靠着这个才吸引着闻辞的注意与青睐。
温黎的心宛如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了一下,难受的不行,都不想被闻辞碰了,推开了他蹭过来的脑袋。
闻辞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托起了他的下巴,“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话刺痛了温黎,慌里慌张地解释着,“我真的不喜欢她,更不想和她在一起的。”
温黎摇着头,又抿了抿嘴唇,艰涩地问道:“我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吗?”
“嗯。”温黎纠结又矛盾的小表情好可爱,闻辞忍不住亲了一口。
“如果我身上没有好闻的味道,你还会想和我待在一起吗?”温黎的眼眸怯怯地望着闻辞,亮晶晶又湿漉漉的,殷切地期望些什么。
“想啊,我想与阿黎待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又不是有桂花味儿,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有特殊气味的人,但阿黎只有一个。”
温黎太好哄了,好像自己的喜欢也得到了回应一般,他们之间不是靠信香而捆绑在一起,而是基于内心深处的情感。
烦闷的情绪因为闻辞的几句话而随风而散,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颊边的小梨涡也越发的清晰可爱。
这样温黎实在是太明艳漂亮了,是天然的引.诱剂,让闻辞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想要一亲芳泽,想要共沉沦……
德福来送水时面露难色,感觉这俩小主子最近实在是太频繁了一些,一面担心小公子的身体,一面又烦恼东窗事发后该怎么办,肯定得承受皇帝与温相两重怒火,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顶得住,可看着太子殿下意犹未尽的表情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畏畏缩缩地退下。
汗津津的温黎被抱着去沐浴,每一根脚趾头都被闻辞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塞进了松松软软的被窝,发出了餍足的叹息声,“要是每日都这样就好了。”
温黎既舒服又疲惫,浅浅地笑了笑,“那样我会坏掉的。”
“不会坏掉的,我会好好照顾你滋养你的。”闻辞亲了亲温黎的额角,“阿黎啊,你真是我最好的药了,每每这样我都会很开心。”
温黎眼底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那些缱绻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
一股苦涩翻涌了上来,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浑身上下好像都是酸涩的、苦兮兮的,难受得要命,紧紧地咬了咬嘴唇,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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