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整理的情况一说,徐梦忽然插嘴,“不对,是三次!”
黄毛愣了一下,“什么三次?”
“昨晚我是听见了钟声才醒的!当时正好是敲到第三下!”
徐梦回忆了一下昨夜情形,十分肯定的开口。
许书和张晓晨面面相觑,昨晚睡得如死猪的男学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着众人都不相信,江柳开口了。
“确实是三次。”
她的声音不大,但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格外清晰,并且也非常有说服力。
经过昨晚的事情,许书三人对她已经非常信任,清楚江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至于半信半疑的那两位……也根本没办法反驳。
毕竟刚发生了任琳琳一事,主动去寻找的还是江柳。
江柳整理了下语言,缓慢解释。
“早起钟声响,我们起床;夜晚钟声响,一部分人被叫醒排练。”
她昨晚是被钟声吵醒的,身侧多了一身戏服,情况和任琳琳一模一样,应该是被选定上台的人。
徐梦被钟声叫醒,和任琳琳争执的动静不小,没道理吵醒了许书吵不到另外两位,所以只能是一部分人能听到。
张晓晨皱眉提问,“那我呢,老子是做噩梦被吓得半死才醒的啊!”
许书眼神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去问两位学生,“你们做梦了吗?”
两人摸了摸鼻子一致摇头。
“这就对了,没被选中的人怎么喊都不会醒,至于你应该是没听见钟声睡过头,才会噩梦见鬼吧。”
许书看了看黄毛,毫不客气的评价。
张晓晨想反驳一嘴,可仔细一琢磨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总不能一屋子里就他一个倒霉蛋,住进来就必做噩梦吧!
他讪讪撇嘴,不说话了。
许书便继续分析,“结合我们打听的消息,一切也能解释的通了。”
上午那位老大爷算是帮了大忙,这戏园还真有点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约五十年前,他还是照片上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最快乐的便是被父母带着看戏。
当时帘梦戏园尚未荒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曾出过一位才华横溢的班主,既是演员也是编导,经他手的剧本皆口碑不错,而凡是他出演的场次往往座无虚席。
而他不光是没有自大,反而越发沉浸在创作之中。
江柳还能记起老大爷提起那人时惋惜的眼神。
“当时我家就住在附近,险些受了大火的牵连,好在当时没人在里头,只是班主似乎为了救火受了伤,从此不再上场。”
戏班无人伤亡本是好事,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愿意出钱资助重建,这里很快就被修缮起来,班主纵然不出场,但写出来的戏依旧令人拍案叫绝。
听到这里,男学生喃喃自语,“不对吧,要是这样的话,戏班也不会这么落魄啊。”
徐梦抿唇,“听说原本是打算重新开张的,可不知为什么,原本班子里的人却一个个都闹着离开,都说里面闹鬼。”
后来也有人不信邪,准备投资培养个班子继续发展,可上台的演员如有神助,戏是越来越好,人却逐渐疯疯癫癫的。
久而久之,终于无人问津。
听完了整个故事,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大火,闹鬼,排练,每一件事都和他们的遭遇对上了。
张晓晨挠了挠头,“可这和钟声也没关系啊?”
一时间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反而是徐梦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吸了口凉气,古怪的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没等人回话,她便迫不及待说了下去。
“钟表在特定的时间会连接阴阳两界,必如子时和午时,这不是和我们的情况联系上了吗?”
她越说脸色越白,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冒了冷汗。
唯独江柳眼神一亮。
虽不知她是从哪儿听说,但这种说法却能够解释如今情况。
没有正常人会在夜半子时排练,也不会有鬼在正午阳光下招摇过市。
不正常的——绝不仅仅是这座戏园。
回忆起陈思眼底深处或许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恐惧,江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对情况大致了解,如今处理起来便得心应手多了。
入夜。
熟悉的钟声再次响起,江柳第一时间睁开眼,正对上陈思那张清秀的脸。
她怀中并未发现戏服,没急着下床,反而半靠在床边端详。
陈思睡的很沉,呼吸均匀,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她玩心大起,凑近吹了两下,发觉那睫毛也随着风微颤,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惹人怜爱。
微凉的指尖顺着脸颊划过,一路经过脖颈、胸膛,最后缓慢停留在陈思的手腕上。
有脉搏,活的。
昨晚那把匕首就藏在袖子里,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划破脆弱的肌肤,疼痛足够让任何人从昏睡中醒过来。
只有这样,才能印证她的猜测。
江柳垂眸,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那片肌肤,一时竟不忍心下手。
耳边又回荡起她那几乎带着恳求的话,“柳姐姐不会走的,对吧?”
——吱嘎,推门而来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
门被人打开,任琳琳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江师姐,我们该排练了。”
微亮的月光衬得她皮肤如一张白纸,惨白而没有半分血色,配上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着实叫人不寒而栗。
江柳只是淡淡收回手,帮陈思掖了掖被角后起身,对任琳琳的异样视若无睹。
“走吧。”
第7章 是她下楼的*姿势不对吗?
江柳面前摆了盘瓜子,边吃边评价,“想不到他平常混不吝的,认真起来还勉强入眼。”
说的正是台上扮演秀才柳梦梅的黄毛。
今晚排的是一出杜丽娘梦会柳梦梅,花前月下情愫暗生,这才生出了思春之情,再引出那场郁郁不得而病逝的离魂。
她这边讲解着戏词背景,语气柔和亲切,仿佛这只是一场戏剧品鉴,可坐在他身边的男学生却丝毫没法放松,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大气都不敢喘。
原因无他——
任琳琳一改昨日懒散,端正坐在另一边与江柳搭话,脸上早没了午时的倦意,神采奕奕的盯着戏台,整个人都投入其中,眼中满是狂热。
总而言之,整个屋里只有他和江柳两人清醒,偏偏另一个比中邪的还诡异,他坐的混身不自在,僵硬的动都不敢动,只能心中期盼这场酷刑早日结束。
老天爷像是听见了他的召唤,台上二人一个过场,江柳神色终于微微凝重,低声让他准备。
要是放以前,他兴许真有点害怕上台,可这会儿坐在活像女鬼的任琳琳旁边精神早就紧绷到了极点,终于能活动筋骨反而狂喜,期待地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他飞快起身冲上台,到台阶处时下意识看了江柳一眼,顿时泪流满面。
他娘的,怎么人家就能帅气的单手撑地翻身而起啊!
相比之下自己爬台阶简直弱爆了有没有!!!
江柳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还会想些有的没的,冲着男学生方向瞪了一眼,迅速接住跌倒在地的徐梦,果不其然见她紧闭双眼,意识昏昏沉沉。
“醒一醒!”
她企图摇晃两下让人清醒,可徐梦已然没了神志,只无力的张了张嘴,江柳没办法,用力按了下她的风池穴,瞬间的疼痛叫徐梦一声惊呼,随着额上冷汗滑落,这才清醒过来。
江柳微松了口气,扭头去看张晓晨,意料之中他不受影响,被连跑带颠的男学生接住,眯着眼沉沉睡去,与昨夜任琳琳情况相同。
清脆的鼓掌声突兀响起,在昏黄灯光下显出两分诡谲,江柳只见任琳琳慢吞吞起身,一边笑一边鼓掌。
徐梦一睁眼就瞧见这一幕,险些又是个魂飞魄散,下意识抱紧江柳,
“她、她怎么回事!”
江柳拍了拍她手背没出声,只看着任琳琳称赞完折返上楼,这才轻声安慰,“没事了,先喝口水。”
后颈还有些刺痛,徐梦平复了两分心情才开始阐述自己的感受。
“今晚钟声响起后我就醒了,但没办法控制身体,还有火,对,好大的火!”
她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脸色也带上了两分痛苦,双手抱头埋在膝盖上抽泣,“好疼,我感觉全身都烧起来了,江姐姐,我们不会死在这鬼地方吧?”
徐梦本就胆小,这会儿经历太多难免崩溃,借着这个由头宣泄出来也好。
江柳不由抿唇,手掌落在她头顶无声安抚。
如今基本上能够确定,闹鬼与火灾有关,而能看到那些的人,只有‘杜丽娘’。
……
江柳靠在门框上,安静抬头望天。
徐梦三人已经重新进入梦乡,她没着急回去睡觉,反而独自一人呆在这里,望着夜色发呆。
今晚夜色不错,月色皎洁清亮,大抵时节快中秋了。
也不知为何,不过来到这里两天却觉得过了很久,脑中很多记忆都回想不起。
下午和徐梦闲聊,说起自己曾有个室友,江柳绞尽脑汁去回想那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却只有一个大致模糊的印象。
是这个地方的问题吗?所谓的疯疯癫癫指的是忘记自己是谁,只知道唱戏?
江柳几乎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必然是有其目的,因果承负环环相扣,她不会莫名卷入风波成为万里挑一的倒霉蛋,所以就要猜想——如今的状况谁是得利者。
一个模糊的人影涌上心头,她的思路逐渐开阔起来。
天色渐亮,天边灰蒙蒙的一片逐渐消散,江柳身上带着一夜寒露伸了个懒腰,嘀咕道,“总算等到了。”
距离钟表整点还有一格,静坐一夜的江柳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她伸出手跨过门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在伸出的刹那,剧烈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开来,她眼睁睁看着血肉被无形的利器割破,却没发出任何响声,直到——
叮。
晨钟准时报道,余音回绕的刹那,手上的伤口停止了蔓延,鲜血滴答一声落在地面,溅开一朵艳丽的花。
江柳终于笑出声,打着哈欠回房休息,碰巧在门前撞见匆忙向外跑的陈思。
“去上课?路上小心。”江柳主动开口。
陈思飞快点头,俏生生应了一句跑下楼,踩在最后一声钟响迈出屋门。
许书打着哈欠走出来,一眼注意到她手上的血迹,“你手怎么了?”
江柳低头看了眼,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我去补觉,醒来前你把人看好,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许书指了指自己的瘦弱身板,一脸震惊的望着她,整个人都透露着不敢置信,“我?”
江柳挑眉一笑,眼中带着些促狭,“你没听错,就是你,去吧书卡丘,拦不住就把他们绑起来,总之等我醒了再说。”
她重重拍了拍许书的肩膀,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对于一个书呆子而言是怎样艰难的任务。
许书终于急了,扶着眼镜念叨,“啊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拦得住……”
一句话没说完,面前的房门已经被砰一声关上,伴随着细细簌簌的声响,房里已经没了动静。
许书无力望天,“……”
这人怎么强买强卖啊!
不管他怎样想,江柳只觉疲惫,迷糊间似是瞧见有人蹲在床边替她包扎伤口,手法轻柔怜惜,像是还有什么清凉的风略过指尖。
是谁呢?她来不及深思,下一瞬便被困意裹挟,陷入了沉睡之中。
待到她神清气爽下楼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楼下非常安静,也不知上午他们在做什么——等会儿!
江柳有些疑惑的眯了眯眼睛,就见楼下五个人排排坐在门口,十只眼紧盯着门外的青年,屋内鸦雀无声。
是她下楼的姿势不对吗?
再定睛一看,江柳险些笑出声。
这许书也是个奇才,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大大咧咧往门口地上一坐,活像是门神一样守着,颇有些你们要是敢出去我就一刀砍死自己的英勇。
瞧见江柳下楼,他像是终于见了救星,激动的放下菜刀大喊,“我们一个人都没出去!”
江柳抽了抽嘴角,很给面子的鼓掌,“你真棒。”
许书嘿嘿一笑,这才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张晓晨看着他的傻样一脸无语,“你到底跟他说啥了,大清早守到现在,一言不合就要砍自己,老子实在是怕了。”
江柳听的好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张晓晨轻咳一声,摸着下巴道,“你还别说,虽然早有准备,但被这鬼上身的感觉真不好受。”
一旁的徐梦也忍不住跟着附和。
她昨晚哭过,如今眼睛还肿着,看着红通通的属实让人心疼,连带着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好在不论如何又安全度过一晚,到了安稳的白天都轻松不少。
江柳被许书拉到一边,眼镜下的脸通红,犹豫的问她自己表现怎样。
“挺不错的,不过你不怕真受伤啊?”
她打量了青年两眼,也诧异他竟能这么因为自己一句话豁出去。
谁料许书嘿嘿一笑,找了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掏出那把菜刀,当着江柳的面用力一折——锋利无比的刀竟变得如橡皮一样,软趴趴的耷拉下来。
许书颇为得意,“应该是特殊制造的道具,我唬他们的。”
他原本只想翻翻抽屉,帮着江柳找点伤药,谁知发现了这个宝贝,当即心头一喜,用了个不用动手的方法,总算是把人都控制住了。
5/98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