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夏沁伊最亲近的朋友,还能选择站在相处只有一年的她这边。
“别搞肉麻,等沁伊回来我还不知道……哎,算了算了。你早点睡吧,未来总会好起来的。”
“好。”
挂了电话,孙瑾安习惯性关机,把手机放在一边。
手机屏幕从白色彻底黑屏的一瞬间,孙瑾安的目光怔了一瞬。
原来,三天就能养成睡前关机的习惯。
夜色如墨,城市逐渐陷入沉寂。
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孙瑾安在昏暗的客厅里,弯身趴在岛台上,白皙修长的指尖抚过台面,冰冷的触感让人不经意回忆起过往的片断。
她们曾在这里煮面,吃沙拉,插花,**。
一切生命里的美好,都曾在这里真实地呈现过,如同一场场加着怀旧滤镜的电影。
枕着美好的过往,没有得到良好睡眠的身体开始感到疲倦。
可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就这么睡去。
最后一晚。
至少,还能拥有夏沁伊的气息,最后一晚。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然从浓稠的黑变成深灰。
再美好的电影终究会结束。
“伊伊……”
压着她呢喃的最后一个尾音——
“咔嗒。”
玄关的门被打开。
紧随其后,像是一场无形的暴风雨自另一个时区席卷而入。
孙瑾安心头一跳,转身朝门边看去。
夏沁伊清瘦挺拔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眼前,两手空空悬着身侧,那双懒掀时睥睨众生的漆眸平静地望着她,眼底满是令人惊诧的晦暗深色,即便如此,却也藏不住那张淡漠疏冷而又过分蛊人心魂的脸。
“你怎么……”
回来了。
诧异之中,孙瑾安下意识张口,听到自己沙哑的声线复又抿起。
夏沁伊一言不发,肩上隐约有洇湿的痕迹,让平日里清冷矜贵的人看起来有些狼狈,她一步步走向孙瑾安,空气里渐渐浸润出潮湿的气息,显然不属于万里无云的溪市。
孙瑾安无措地坐在椅子上,不自觉开始回避她的视线。
时间在这一秒仿佛被按下慢放键,无论对于她们谁而言,这短短的几步就像是足足走了一个世纪。
终于,耳边响起夏沁伊沉冷的音质。
“你这是要去哪?”
第135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沁伊的出现让人措手不及。
当她站定在眼前,孙瑾安搭在膝前细白的指骨紧攥住牛仔裤布料,乌睫缓慢地颤了颤,越颤越低,就是不敢看她。
她怕目光交接的瞬间,决定好的一切都会土崩瓦解。
不过几个呼吸,她强撑着自己调整好状态,抬眸对上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沉闷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不是下暴雨吗,你是怎么回来的?”
她极力掩藏着眼底的担忧,喉间泛起酸涩的刺痛。
夏沁伊瞥过她脚边的行李箱,薄唇抿着,显然并不在意十几个小时前经历过的暴风雨有多猛烈,只觉得后怕。
再晚几个小时,怕是连孙瑾安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房间里冷寂无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成粘稠的胶质,孙瑾安觉得喉咙被堵得喘不过气来,指甲几乎要抠进牛仔裤破洞下的肉里。
不管是现在,还是几天后,该面对的终究是还是要面对。
虽然在社会意义上来说,分手只需要单方面就能决定。
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默默离开,或是给夏沁伊留下一条通知信息,那是对这份感情的亵渎,她不愿意。
何况等夏沁伊回国,她们在学校难免还会碰见。
即便退不回到以前的关系,也做不成朋友,她也不希望她们之间结束得如此潦草。
窗外晨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像蒙在画架上的白布,无论泼洒在画布上的记忆有多么地温馨美好,此刻都无人能瞧得清楚。
孙瑾安站起身来,攥紧行李箱的拉杆,金属棱角硌得手掌有点疼。
“我租了间房,准备搬出去住。”
夏沁伊在进门前的十六个小时里,曾推测过无数个场景,试图来构建出一个孙瑾安断联的理由。
生病,病得很重。
吃醋,因为在机场遇到季桐。
甚至,她连孙瑾安因为害怕太过想她索性不联系这种理由都可以接受。
唯独没想到,她要搬走。
房间里只有玄关开着一盏小灯,夏沁伊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的女孩,薄唇动了动,清冷的声线裹着长途飞行的哑,却依旧透着超乎常人的平静和自持。
“发生什么事了?”
孙瑾安垂眸盯着自己发白的指节,默然片刻,说道:“伊伊,我们分开吧。”
她听到自己声音里漂浮着雾气,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窗外鸟鸣的喧嚣蓦地刺破黎明,夏沁伊怔了一瞬,似是始料未及,眼里划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无措、有难过、有不解、还有难以置信的痛色。
曾几何时,孙瑾安爱极了这双漂亮的眼睛。
漆黑,幽深,却一尘不染。
平日里的疏冷沉静已然令人着迷,而在某种时刻里,更是极为纯粹地诠释着什么是蛊人心魂。
然而此时,孙瑾安在抬眸撞上那双乌眸的瞬间,心脏像是猛地被打了一拳,酸涩的血水顺着筋脉流向四肢百骸。
她觉得胸口好闷,似是搁浅在岸上奄奄一息的鱼,再多待一秒,就会溺亡。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地砖发出闷响,聚集起一股近乎决绝的狠劲,径自朝玄关走去。
走到门边,换好鞋,孙瑾安的手刚抓住门把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只宛若艺术品的手箍住了她的腕骨。
小臂暴起的青色血管在冷白灯光下蜿蜒如蛇,冰冷的温度自按在脉搏上的指腹传来,孙瑾安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颤抖了一下,却还是牢牢地抓着门把,好似一松开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放手。”哽咽的嗓音如同生锈的钢筋。
“理由呢?”夏沁伊也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玄关的射灯照在她的脸上,明暗的分界线是她眼底的神色愈发晦暗,“至少给我个理由。”
显然,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孙瑾安是迈不出这扇门的。
孙瑾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尾已经有些发红,“因为我的嫉妒心,已经让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
夏沁伊看着她,眉心拧出一个小小的花苞。
“没错,你早就已经猜到了的,我一直在吃季桐醋的原因。”孙瑾安回望着她,极力克制着语气,将准备好的措辞诉诸于口,“我一直都在吃的醋,我讨厌她,就算她对我很好,我也没有办法把她当做是一个普通朋友来看待。”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的人生就不会……”
未尽的话音仿如被寒流被冻凝。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出口,也足以让夏沁伊明白。
相反,就会被识破。
静默片刻,夏沁伊克制着语气,冷静道:“你所说的事并没有发生,未来也不会发生。”
孙瑾安咬着下唇,艰涩道:“可我就是嫉妒啊,只要一想到你爱过另一个人,爱得失去了自己,差点失去生命,我就嫉妒得要发疯。甚至于我在机场看见她未婚妻,分明她长着一张跟你截然不同的脸,但我的脑海里投射出的却是你的样子。”
“我真的没办法亲眼目睹你那么爱过一个人后,还跟你在一起。”
“不管怎么想怎么做,它都像是扎进我心里的刺,永远也拔不掉,我才意识到这段感情对我而言,已经不完整了。”
“所以,我宁愿不要。”
说到这里,孙瑾安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仅凭借着无形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
起码,要走出这道门。
她紧了紧攥着门把手的指节,“让我走。”
然而,对方却更为偏执地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瞳仁审视着她,眼底是刺骨的寒。
孙瑾安顿时感到一阵无措,她有多了解夏沁伊,夏沁伊就有多了解她,正因为这样,她怕移开视线反而容易被看穿,于是只能强撑着跟她对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
当薄雾散去,清晨的光刺进来,孙瑾安嗫嚅了下唇,以极其平静的语气,残忍地说道:“夏沁伊,你不可能永远都堵在门边。”
话音落下,腕骨终被松开。
孙瑾安的心狠狠的坠在地上,用力去转动把手,却发现门已然被反锁了。
下一秒,行李箱也脱手了,“咚”地一声撞在玄关一侧的镜子上,支离破碎的镜面切割出一个分崩离析的画面。
“抱歉,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夏沁伊扬起眸,尾端是无边寂静的冷,她抓住孙瑾安的另只腕骨,将她拉回客厅。
孙瑾安明显感觉到夏沁伊身上散发着抑制不住的怒气,却还是要试图挣脱她。
“夏沁伊,你先松开我。”
夏沁伊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孙瑾安只能踉跄着被她带着往里走。
两人情绪都不稳,路过沙发时,孙瑾安勾到了地毯,眼看就要磕到茶几角,夏沁伊反身去捞她,却仍抵不过惯性的力量,一起倒在沙发上。
许是沙发太硬,孙瑾安倒下的一瞬间眼尾的沁红更加浓酽。
夏沁伊垂眸,看见衬衫领口下露出清凌羸弱的细颈,线条流畅的肌骨连着漂亮的弧度,白皙的锁骨上缀着一点灼目的红,恰到好处的性感。
是她留下的痕迹。
刻入骨髓的熟悉气息压下来,孙瑾安没来由地一慌,想撑起身子,“别……”
话没说完,肩胛骨上传来加重的痛感,是夏沁伊的齿尖在还未消弭的吻痕上厮磨。
失控的情绪侵袭着敏感薄弱的肌肤,孙瑾安眼睫不经意阖起。
再睁开时,头顶的天花板似乎变成一张巨大的灰白色幕布,放映着三天前的晚上,她们在这张沙发上,因浓烈的不舍而抵死缠绵的画面。交缠的身体如同根系缠绕的藤蔓,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就像是现在。
扣子不知何时被扯开,暗红的吻痕从锁骨蜿蜒而下,直抵心脏。
孙瑾安猛地一颤,瞳孔很轻很快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扎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瞬间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取代。
夏阿姨是一个极其独立的人,每周往返于世界各地,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除了工作属性的原因,她似乎还在探寻着什么。
同时,她也极其重视节日的仪式感。
每到春节元宵端午这样的传统节日,甚至是圣诞万圣节这样的西方节日,无论身在何地她都会回家,探望夏以岚和白秋,以及马婠婠和她的女儿。
只有一个节日例外——元旦。
自懂事以来,孙瑾安从没在跨年的那天见过夏阿姨。
就连夏以岚和白秋都没跟她在一起。
起初她总以为夏阿姨是工作繁忙,可每一年都如此就显得有些不正常。
直到九岁那年元旦前夜,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莽撞地闯进这间公寓,走进画室,看见挂满怪物的水墨画。
以及,躺在地板正中央,苍白破碎的夏沁伊。
九岁的她还不理解什么叫做痛苦,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让她记了很多年。
数九寒天的房间里没开空调,窗外残阳的温度还不足以让房间储存热量,然而那具清瘦的身体上只挂着一件洁白的衬衫,衣领上的扣子似有些松散,随着呼吸的节奏,黑色肩带若隐若现。
手边除了玫瑰的碎片以外,还倒着一瓶波兰伏特加,衣角还洇染上了些许酒渍。
显然是白天就已经把自己灌醉了。
不知是夏阿姨喝得不够醉,还是太过敏锐,当她情不自禁靠近的一瞬,她便睁开了眼。
深不见底的乌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悲伤和迷茫。
那一刻,难以言喻的心痛袭过心脏,让她觉得窒息。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跨年夜找过夏阿姨,直到多年后夏阿姨晕倒被送进医院,她从妈妈口中得知夏阿姨痛苦这么多年,是因为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所以自那以后,她给夏阿姨的门缝塞纸条,经常哄她开心,陪她跨年,告诉她: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让她忘却过去的痛苦,开心地度过每一天。
可是。
可是。
可是啊。
“伊伊……你别这样。”
孙瑾安感觉到身体的反应,再这样下去势必会沦陷,她抬手反制夏沁伊的动作,力道大得可怕。
夏沁伊觉得腕骨似是要被捏碎,仍不肯罢休。
“你把话收回去,我就当从来没有听过。”
声线不稳,涩哑中带着点颤。
孙瑾安未发一言,指骨紧扣着她。
夏沁伊支起身子,低眸看向身下的人,漆眸里隐忍而汹涌,好像下一秒要开口重复,却在瞥见她殷红的眼眶里满是泫然的泪水时,停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瑾安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
是因为她强硬无礼的行为?还是,其实她也很难过?
既然难过,为何还要分开?
孙瑾安偏过头,死死咬着唇,就是不肯说话,可*眼里的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地滚出眼眶,顺着眼尾滑落在撑在耳侧雪腻的手背上。
很烫。
夏沁伊盯着她看了许久,倏尔微微抬起指骨,动作轻柔拭去她脸颊上的湿润。
孙瑾安脊骨一僵,剧烈的痛苦麻痹了心脏,趁此间隙,她用力地推开她,起身朝玄关跑去。
“瑾安。”
她脚步一顿。
夏沁伊望着她的背影,低哑的嗓音透出骨子里的清傲,“你说不出口的话,不代表我永远都无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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