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谙的人生鲜少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时刻,
或许是听过成川说的“头盔戴上就没人认识你”,席谙在机车驶出商业区后变得放松很多,耳边风声呼啸,他的手按在成川腰侧,路灯一盏盏往后倒,身边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直到驶入一个老旧小区,成川拐了个弯,驶上了一条长坡。
风应该是冷的,但隔绝在外套和头盔外,风声擦过身体的瞬间,席谙竟感觉到自由。
像蹦极和赛车这种危险运动,早就被家族划入禁止线,席谙不被允许接触,席谙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因为平日过于安稳平淡,所以才会短暂地迷恋上这种感觉。
如果只是短暂地接触片刻,也无不可。
越接近山顶,路灯越少,空气也越冰冷肃杀,成川将车停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带着席谙下了车。
“冷吗?”成川摘下头盔,路灯下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席谙说不冷,放眼看过去,城市夜景远远地展现在脚下。
喧嚣被远隔,此刻有种避世的宁静。
“我之前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发现小区后竟然有这好地方。这座山叫青桥山,这里能俯瞰整个城市,人也少。”成川说着,摸出一盒烟,“抽吗?”
席谙蹙眉,没接,成川笑呵呵地离他远了点,靠在围栏上,点了一支。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听起来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断断续续。
“席谙,人和人的缘分真的挺奇妙,我两小时前根本没想到两小时后会跟你单独站在这里。”席谙从这边看过去,只看到成川人影的轮廓,以及围绕在他脸边的烟雾,“我其实心里清楚,我跟你,差太多了,但是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刻需要一个陌生人来排遣寂寞,因为陌生,反倒更坦白,因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成川把烟掐了,走回席谙面前,席谙垂眼看他,因为光线不足,成川的五官更深刻,是一种英俊张扬的帅气,他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只有很淡的烟味,混着薄荷的清冽。
“你想说什么?”席谙问他。
成川抬手将席谙衣领别好:“我不会干涉你任何选择,保证随叫随到,玩腻了随时结束。我能带给你的是以往你接触不到的刺激和快乐。”
整好衣领,成川没撤开,而是顺着衣袖滑下去,勾着席谙手臂放到自己腰上:“而且我是Beta,不会被标记,不用担心要负责。怎么样,考虑一下?”
成川的敏锐出乎席谙预料,他聪明,识趣,又很会拿捏人心,席谙在想什么,成川好像也都能猜到,甚至会引导往自己想要的方向。
席谙的视线落在成川腰上,轻轻挪开:“不用考虑,我不需要。”
成川似乎早预料他会拒绝,退开一些:“没关系,你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成川。”
席谙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成川立刻凑过去:“什么?”
席谙盯着成川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很认真地问他:“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会因为一面之缘对另一个人穷追不舍,他只能想到无事献殷勤。
成川当然听得懂席谙的言外之意,有些无奈:“你误会我了,我虽然没钱没势,但不走这个捷径,我真的只是单纯喜欢你,想和你约会。”
成川又好奇:“你怎么会这么问,是碰到过这种事吗?”
“没有。”席谙别开眼,“是我...朋友,碰到过。”
成川看席谙这个样子,知道他不想多说,但好像知道误会成川,又有些不好意思,成川便立刻递了个台阶过去:“你们圈子里肯定经常有这种事,我也听过几次,不怪你误会,我的所作所为确实容易误会。”
席谙没有接话,说:“回去吧。”
-
成川要送席谙回家,席谙报了自家名下的酒店地址,成川也没问太多,乖乖将人送到。
“那我不进去了,随时联系。”成川抱着头盔站在门口,“晚安。”
席谙点点头,走进大厅,立刻有人迎上来,恭敬地叫他“席总”,这里有专门预留给他的房间。
“我自己上去。”席谙摆手。
“好,稍等我联系上面的服务员。”
席谙刚走到电梯口,啪地一声,大堂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耳边静了一瞬,然后响起人们叽叽喳喳抱怨的声音。
他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失明,而是电路跳闸了,应急灯照不亮宽阔的大厅,席谙僵在那里。
“席谙!”
他转头,鬼魂般影影僮僮的人群中,一个黑影跌跌撞撞跑到席谙面前,席谙不知道成川是如何在黑暗中准确认出自己,准确得好似一直在看着他:“怎么突然停电了?好黑啊!”
席谙愣神间,成川已经牵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你怕不怕黑啊?”
席谙半晌才听到自己回答:“......不怕。”
说完,眼前一亮,酒店维修反应很快,线路立刻修好了,与此同时成川也立刻松开他:“我看到你一直站在原地,以为你害怕。你不怕就好,是我想多了哈。”成川挠挠头,那边服务员已经走过来,他快速说了句“晚安”,便立刻走开了。
“席总,实在抱歉......”
席谙垂在身侧的手似乎还残余成川余温,他在空中虚握两下,还是有被牵住的感觉。
因为黑暗平等地笼罩一切,席谙哪怕是这栋大厦的主人,也有一瞬间不再是焦点,而他不是焦点的这一秒,却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独独成为某一个人的焦点。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身体被打进一剂不知名药剂,不知道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或好或坏,无法找到应对办法,让席谙感觉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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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川跟席谙分开后就去了王祝明那边还车,他的车不好载人,还是临时跟王祝明借了辆TR300巡航,王祝明一个人在店里喝茶,优哉游哉看着成川走进来,把车钥匙放桌上。
“成了?”
成川撇嘴,摇头坐下:“好难啊。”
王祝明给他倒茶:“能让你这么难受,不一般吧。”
成川叹气:“我就没想着能追到,但我就是想离他近点儿,我在他身边心跳得可快,真的,从来都没这么快。”
王祝明懒得听成川说酸话:“追不到,你还出去了四个小时。”
“手都差点没牵到,还是后面老天帮了我一把才牵到的,但是我看他脸色太差,怕被打,就跑了。”
王祝明大笑:“你也有今天。”
成川脸不红心不跳:“我心甘情愿被美人拿捏,你懂什么。”
说完,他打了个喷嚏,鼻子痒痒的,搓了一下。
“哎,我就不该带去山上,万一把他弄感冒了怎么办?”
——事实证明,成川担心得不无道理。
因为他自己感冒了,很严重,躺着动不了那种。
他叫苦不迭,顺便趁机发了条信息跟席谙告状。
席谙倒是回复了:感冒就找医生,我又不会看病。
成川:你好绝情啊,我们昨晚还这么开心...
成川知道席谙大概率不会管自己,但还是手贱发了个地址过去:席医生,你过来帮我看看吧,你信息一过来,我总感觉心跳得很快呢。
发完信息,困意便铺天盖地地袭来,成川招架不住,昏沉沉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川被敲门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想不到会是谁这时候过来。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操,不会席谙真来了吧?!
成川迅速披了件外套爬起来,拉开门:“嗨......”
门外哪有席谙,只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您找哪位?”
男人确认了一下门牌号,递给成川一只大号医药箱和几个袋子。
“成川先生,我是席总的助理,听说您生病了,席总让我代为探望。这是席总让我给你带的一些药品,还有病号餐,您好好照顾身体,祝您早日康复。”
第5章
成川愣了下,还是把东西接过来。
“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东西提在手里沉甸甸的,成川选择降低期待——起码有回应了,比自己唱独角戏好点。
助理跟了席谙五年,其实还是第一次跑腿跑到这么...普通的地方,他虽然不知道老板是怎么认识面前这个看着就很不靠谱的男人,但凭他敏锐的直觉,还是对成川毕恭毕敬:“我会的,席总近期很忙不能亲自过来,但他一定是担心您的。”
成川挑眉,笑眯眯看着他:“好,我知道了。”
或许是得益于席谙的挂怀,成川好得很快,只是席谙助理说席谙很忙,似乎不是诓他的——席谙的信息回得更少了,有时候成川发多了,席谙忍无可忍倒是会回复“忙,废话少说”。
成川都能想到席谙在那头拧着眉头打字的样子。
好在除了席谙,成川的选择还有很多。
如果席谙年底是忙着工作应酬,那成川年底就是在忙着约会派对。
几乎每晚都有邀约,身边的人也换了一波又一波,明明是一事无成的一年,临到结束还要粉饰出热闹的假象,成川数醉倒在陌生人怀里,仍觉得内心空出的那块无法填补完整,反而被膨胀得越来越大。
宿醉后头疼欲裂,成川被锲而不舍的铃声吵醒,他没看来电人,直接接起:“喂?”
那边没人说话,成川蹙眉,看了眼屏幕,是他许久未联系的母亲。
“......你打来有什么事?”
成川对他母亲的感情很复杂,复杂到花了很多年才想通,就算得不到幸福也绝不会向她索求,因为会变得更加不幸。
断绝关系后只见过母亲两三次,每次都不欢而散,导致成川接到电话那一秒就感觉要有倒霉的事发生。
“我昨晚打给你,为什么没接?”女人对他的态度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强势的质问,从不会好声好气地说话。
成川解释:“我昨晚喝酒,根本没看手机。”
他预想母亲会说“你怎么没喝死在外头”,但今天竟然出奇地没有挖苦他:“今年跨年夜,你把安排推掉,你父亲让你过来参加家宴。”
“什么家宴啊?我跟你们又不是一家人。”成川在床头柜摸了摸,想摸盒烟,一看却是保险套,他扔到一边,眼神涣散地看天花板,“我去了谁都不痛快。”
“十万。”那边的声音很不耐烦,“你安安分分吃完饭就走,我给你十万。”
“行了,你给你儿子留着吧,给我一百万都不去。”成川嗤笑,“没事我挂了。”
“成川,你自己混了这么久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怎么还是这么不识好歹?”
对面的人扔下这句话后便将电话挂断。成川握着手机发了会呆,才回过神,将手机一甩,狠狠抓了把头发,翻身下床找烟。
成川心情差的时候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挤,好在临近节庆不愁约不到人,成川又认识了好些生面孔,说是留学生,玩得比先前认识的那些人野很多。
成川游戏玩不过人家,愿赌服输地半跪下去,张着嘴接他们倒下来的酒,
酒液将他的下巴脖颈打湿,成川吞咽不及,呛咳几声,擦着嘴站起来,摆摆手要去卫生间。
王祝明十分钟前发信息问他,元旦要不要来他们家过,成川醉得都说不清话了,还是分得清什么信息该回,胡乱点了一通回拨,那边接起来,声音却是席谙的。
“......吃饭,要去的。”成川醉醺醺地说这番话时,席谙正在晚宴间隙出来透气,又是母亲交好的世家,晚宴操办得极其隆重,他们家孩子很多,都围上来的时候席谙觉得脑袋要炸掉。
“成川,你喝醉了。”席谙点评。
“是,是,我喝太多了,不行了...”成川说这话时已经跪在洗手台前,“你得...来带我走。”
席谙皱眉:“我来带你走?”
“不——然呢?”成川觉得王祝明这话接得很没良心,“我不,不也是,带你走?”
承人一次情,倒是被道德绑架起来了,席谙正好也不想在这待下去,有个由头撤了也好:“好,你在哪里?”
成川报了个店名,席谙查了一下,不算太远,便回去打了声招呼,说有点急事先离开了。
席谙到PWF大门外再打成川电话便打不通了,里头音乐隔着门听着都震耳欲聋,估计来电也接不到,席谙便直接进去找人。
PWF的年末活动持续一个月,十一点会将舞台交给客人即兴表演,席谙看到里面灯光又杂、场地又大,正准备退出去,就看到站在舞台上的成川。
说不上什么感觉,席谙有些奇怪,觉得成川跟前几次见面相比,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他穿短款的皮衣,里面是灰色卫衣,跟舞台并不违和。席谙离舞台近,但站在暗处,没人注意到他,成川像是被推上去的,舞台底下一群人起哄,成川跟DJ聊了几句,便拿起话筒。
起哄声更大了,这时候席谙已经想退出去,但成川一开口,他就没动了。
成川唱歌的声线让席谙联想到他喝过的低醇干白,甜度、香味都刚刚好,不涩不苦,入口带些微气泡。
男女老少咸宜。
所以他一开口,哪怕唱的是听不懂的越南语,还是很轻松就点燃了场下,起哄的那群人没想到成川会唱,其余的看客则纷纷看向台上,一时间成川成为视线中心,他倒丝毫不怯场,似乎已经习惯被这些视线包围。
舞台灯光也控制得刚刚好,暧昧的粉紫色,抚摸一般轻扫他的身体,配着成川的表情,带着勾引的意味。
当成川开始吹口哨时,席谙便感觉口干舌燥,去吧台要了杯鸡尾酒,刚喝上一口,就有人凑过来搭讪。
恰好成川唱完要下台,席谙立刻摆手拒绝对方,迎面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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