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做完,在情欲的催化下,宋亭宴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信任我?”
陆应萧赤裸的、炙热的身躯紧紧裹着他,温声道:“怎么可能?”
“不是关系上的不信任,而是你总是不愿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宋亭宴闭着眼睛感受陆应萧胸膛的跳动,缓慢地陈述道,“你心思很深,想的也很多,但你从不跟我说,我想帮你疏解却无从下手。”
陆应萧笑了起来:“想的多的不是你吗?现在就在胡思乱想。”
宋亭宴加重语气:“陆应萧。”
门窗紧闭的房间又热又闷,空气中还弥漫着未化开的咸腥味。他觉得有些难以呼吸,却无法推开紧拥着自己的人。
深夜总让情绪有无限蔓延放大的空隙可钻,一切恶魔般的妄念都能在浓雾的掩藏下悄然探头。再加上两人身体的亲密接触,让他有种可以无话不谈的错觉。
于是他说:“你对你以前的白月光也是这样藏藏掖掖吗?”
陆应萧的反问带着疑惑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宋亭宴自知口不择言,态度软化下来,“你这两天皱眉的次数特别多,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陆应萧轻拍着他的胳膊,解释道:“首先,我没有白月光,从始至终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其次,我这两天确实有点低落,但并不想让你多想,所以才一直忍着。”
宋亭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陆应萧对自己的喜爱太小心翼翼了,这种从暗恋时期就培养起来的敏感脆弱,直到交往后仍然无法逆转。
他心疼陆应萧以前一个人承担一切喜怒哀乐,也会怀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这样沉甸甸的爱。
他沉默半晌,最后只能说:“陆应萧,我是你的伴侣,是除了你父母之外最爱你的人。”
“我也爱你。”陆应萧吻了吻他的额角,“只是我可能还没找到最适合我们相处的方式,对不起。”
宋亭宴感受着皮肤的温热黏腻,轻声说:“没事,慢慢来吧。”
陆应萧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缓。而宋亭宴却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月光。
他觉得陆应萧很累,自己也很累。
“我明天要参加大学同学聚会。”他在一片静默中缓缓开口,“前两天约好的,一直没想起来告诉你。”
陆应萧果然起了戒备心:“多大规模?”
“小范围,就玩得好的几个寝室。”宋亭宴已经料到陆应萧的提问,回答得自如,“有男有女,大部分都结婚生子了。”
他特意强调了后面半句,想让陆应萧放下心来。而陆应萧确实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玩得开心。”
宋亭宴“嗯”了一声,贴入陆应萧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陆应萧的身体抖得厉害。
第62章
宋亭宴到酒店的时候, 包厢里已经坐了许多人。
他在手机里给陆应萧发了个“到了”,理了理头发,面带微笑地走进去。
立刻有人喊他:“老幺,这里!”
包厢是个大包厢, 里面排了三张圆桌。宋亭宴环视一圈, 走向喊他的人。
那张桌上只剩下一个空位, 他落座,就听身边人沉声道:“好久不见。”
一贯的低沉冷静,却带着克制压抑,宋亭宴听出来了。
他装作刚发现这个人,转头, 笑道:“是啊,毕业后一直各忙各的, 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聚到一起。”
男人无框眼镜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面上仍看不出什么情绪:“确实。”
宋亭宴扯扯嘴角,把注意力一点点移到其他人身上。
男人是他之前混寝的对铺学长,化学系的高材生,毕业后直接入职研究院,兼职大学老师。两人上学的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但莫名合拍。
有人调笑道:“司闻,来这么久了,就只和幺儿聊天啊?”
司闻淡淡地道:“坐得比较近而已。”
宋亭宴也笑着附和, 拈起茶杯喝了口大麦茶。低垂眼睫在水中映出倒影,他缓缓眨了一下,想清扫掉所有异样情绪。
手机里陆应萧又来查岗:都有什么好吃的?
宋亭宴随手拍下大麦茶发过去。
“女朋友?”司闻在一旁冷不丁地开口。
“嗯?”宋亭宴熄灭屏幕,“嗯,在一起很久了。”
他很少用“很”这种肯定的字词, 也很少跟别人提及和陆应萧的关系。
司闻点点头,礼貌地没有再多说什么。
宋亭宴看着司闻的侧脸,恍惚发现曾经大学寝室里一起挑灯夜读的人,一转眼也三十四五了。九年时间改变了人太多,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像没人能想得到,当年那个生性凉薄的玉面佛,最终和一个小四岁的同性厮混到了一起。
以男性为主的饭局,最终都少不了吹牛和喝酒。宋亭宴一开始坚持喝茶,到最后被一轮轮敬酒打败,晕头转向地灌了好几杯。
他跟陆应萧说:我想吃猕猴桃,冰的。
陆应萧敏锐道:喝酒喝上头了吗?
宋亭宴看了看杯中所剩无几的液体,叹了口气,回道:有点超量了,很难受。
陆应萧连发好几句:别吃冰的,我把猕猴桃放在窗台上给你凉一凉。难受的话就别喝了,都是同学,又不是应酬,身体最重要。
宋亭宴闭了闭眼缓解晕眩,说:又要带着一身酒气回家了,明天早上起床肯定一股味道。
陆应萧发来一个摸头的表情,安抚道:我会清理的,你不用管。
宋亭宴笑笑,听到隔壁桌又要敬酒,迅速结束对话:等下快散场了和你说。
陆应萧回应道:好,我等你。
同桌的人都差不多被灌醉了,大着舌头开始把目标对准宋亭宴:“老幺以前长得比现在还要白净,那个时候就爱穿衬衫,总被人家以为是文学院的哈哈哈……”
“对对对,幺儿以前在学生会招聘的时候,还有人质疑他理工男的身份。”
“别提了,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是未成年,好多集体活动我们都不带他,直到上了大三才加入我们的。”
宋亭宴安静听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意。热闹至极的聚会能冲散心中积云,让他全身心投入愉快的氛围。
醉酒的人不懂得收敛,玩笑越开越大:“老幺男女通吃,很长一段时间拒绝人的理由都是还没成年,结果被人当成渣男的借口,也不知道现在成年这么久了,嘿嘿嘿……”
“我已经结婚了。”宋亭宴突兀地打断他们。
桌上十来个人齐刷刷地哑巴了,瞪大眼睛看他。
“我也三十多岁了,结婚很正常吧?”宋亭宴扶额,不想接受四面八方的审判,“到时候摆酒席请你们来。”
司闻最先反应过来,说:“好啊。”
聚会散场已是深夜,宋亭宴直到走出酒店才想起忘记让陆应萧来接自己了。他也不想麻烦陆应萧,打算打个车回去。
正在低头拨弄手机,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夜里挺冷的。”
宋亭宴觉得莫名其妙,习惯性蹙起眉,就见司闻已经走到自己身侧。
“是有点,可能要降温了。”他礼貌回应,“快入冬了。”
“冷的话,我衣服先给你披一下。”司闻的镜片被酒店门头折射出光,照得宋亭宴有些睁不开眼。身材高挑的男人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成熟稳重,抖了抖毛呢外套,就要披到宋亭宴肩上。
宋亭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谢谢,但还是你自己注意保暖吧,而且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突然横插进来,直接拨开司闻,转眼间厚实皮衣已经穿到了宋亭宴身上。
陆应萧对司闻笑得满脸歉意:“就不劳您费心了。”
司闻平静颔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陆应萧在他身后大喊:“大哥,我们送你一程啊?”
“好了,人都走了。”宋亭宴拍拍陆应萧的胳膊,“我们也走吧。”
“行,早回去早休息。”陆应萧竟十分大度地没有追究,“车在那边停车场,得走几步。”
宋亭宴问:“什么时候来的?”
陆应萧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没回答。
宋亭宴知道自己追问不出什么,也陪陆应萧一起装傻充愣,但脑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他又叹了口气。
回家路上他一直昏昏欲睡,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而陆应萧一路沉默地开到家,连平时最爱放的英文歌都没在蓝牙里响起来过。
宋亭宴精力恢复了些许,主动和陆应萧解释道:“刚才那个是我大学室友,比较热心,仅此而已。”
陆应萧正在门口挂衣服,闻言道:“我知道,你肯定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宋亭宴敏感地捕捉到陆应萧造句中的逻辑,想了想,还是说:“我们聊聊吧,陆应萧。”
他想说这句话太久了。之前一直以两人的幸福掩盖性格的无法调和,现在却在酒精的催化下,急切地想将其摆到明面上血淋淋地剖开。
结果是什么已不重要,他只是想和陆应萧表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有点晚了,明天再说吧。”陆应萧换上拖鞋,径自往客厅里走,“我去给你拿个猕猴桃。”
宋亭宴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伸手重重拦了一下,语气不容置喙:“就现在。”
陆应萧的目光从他发力颤抖的手游走到苍白坚定的脸,说:“好,聊什么?”
聊什么?
客厅的窗帘还没拉上,表明这一晚上根本无人在家。落地窗外是黑的、静的,深夜里只有一轮明月高悬。
家里也很安静,像有火炉在灼烧,空气被挤压,变得稀薄。
“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的相处越来越不对劲。”宋亭宴大步过去拉上窗帘,开门见山地说,“你觉得是为什么?”
陆应萧和他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面沉似水地否认:“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宋亭宴注视着陆应萧,声线平缓,“是你跟我说的,不要回避问题。”
陆应萧不说话,眉目沉沉,脸色并不好看。
宋亭宴已经预料到了这场谈话的结果,无非两败俱伤,谁也无法好过。
但如果不谈,接下来他们该如何相处?
“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我也在尽我所能地给予你,但我的所作所为还是远达不到你的要求。”
陆应萧在轻微地摇头,嘴唇动了动,但没说出什么。
“我用尽全力承担伴侣的义务,但我不可能只活在你一个人的世界里。在感情里我独属于你,在感情之外,我也有自己的圈子要去融入。”
陆应萧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眼睛里猩红一片。他向后退了半步,像是要逃离这场梦魇。
客厅的灯光并不暗,宋亭宴可以完全看清陆应萧的动作与表情。他第一次见到陆应萧这样绝望与痛苦,以至于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但他仍然要说。他还要听陆应萧说。
“陆应萧,你说,什么样的感情能禁得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试探?”
陆应萧几次抿唇,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有了面对无法挽回局面的决心。
他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说:“我从没想过要束缚你,因为我们两个很像,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讨厌什么。但我就是害怕,怕我给不够你爱,怕有更好的人取代我,所以我只能做出这样胆小鬼的行为,试图用你在身边的事实填补我自己的内耗和恐惧。”
他抓了把头发,表情扭曲,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宋亭宴垂眸看了眼身侧茶几上的糕点——他一说爱吃,陆应萧就丧心病狂地买了一大盒——苦笑一声,盯着对面电视背景墙边的陆应萧,问:“你累吗?”
陆应萧漆黑的眼瞳像要将他钉穿,答非所问:“我爱你。”
宋亭宴白皙的脸在灯下有股摄人心魄的美,长睫投落的阴影蝶翼般颤动,吐字很轻:“这并不冲突。”
陆应萧跌跌撞撞地摔过来,一把抱紧他,声音中已有了哭腔:“我第一次谈恋爱,我还在学……”
宋亭宴冷静地、轻柔地推开陆应萧,对上陆应萧难以置信的视线。
他说:“我暂时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
第63章
陆应萧身形晃了晃, 差点瘫软在地上。他慌忙扶了下沙发把手,又慌乱地去摸宋亭宴的脸,“你喝多了,现在不清醒, 明天再说好不好?”
宋亭宴拂开陆应萧冰冷的手掌, “我很清醒。”
陆应萧哑着嗓子喊:“宋哥……”
宋亭宴的心一颤, 手脚像被电流刺过般发麻。
陆应萧向来对那种幼稚的小花招不耻,但并不妨碍他也爱用。
而宋亭宴承认,自己确实心软了。
“你既然知道我比你年长,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年龄带来的认知差异注定是不一样的。”宋亭宴温声将陆应萧拒之千里, 像曾经没在一起前无数次拒绝陆应萧的讨好一样。
陆应萧弓着腰,仰头恳求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宋亭宴抬起陆应萧的下巴让他站直, 平静地宣判:“我累了。”
如晴天霹雳, 打得陆应萧重重跌入沙发里,刘海胡乱地散落在额前,满面颓唐麻木。
宋亭宴看了他一眼,最后说道:“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就搬出去。”
陆应萧双手捂着脸, 终于没再反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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